春日風光正好,俞景穿了一身月牙色的衣裳,在陽光下倒是少了幾分陰郁感。
他眉目深邃,朝蘇聞琢看的這一眼,好像帶了些其他的意味。
蘇聞琢想深究,但他眼里的神色轉瞬即逝,下一刻便又恢復了之前的漫不經心。
她抿了抿唇,提裙走上前去,還是笑的嬌甜。
“夫君怎么來了?我以為你今日都要在國子監(jiān)呢。”
俞景看著她妍麗的小臉,只勾了勾唇:“夫子的事交代完了,回府順路。”
“這樣啊。”蘇聞琢眨了眨眼睛,又拉住他的袖子,“既然夫君來都來了,那便陪我坐馬車吧。”
說完不由分說便將他拉上了車。
簾子放下,馬車徐徐朝著俞府去了。
蘇聞琢挨著俞景坐著,故意離他很近,俞景看了她一眼,索性將右臂搭在了椅背上,眼睛微瞇著:“怎么,夫人挨這么近是想直接坐進我懷里?”
他說的太直白,蘇聞琢雖然有這么個表示,但被點破還是會不好意思的!
她紅了耳尖,有些惱羞成怒了:“哼,不坐了!”
然后往旁邊重重一挪,到了另一邊去。
這是三日以來蘇聞琢第一次這樣使小性子,俞景心里有些驚訝,不由得又打量起她來。
少女氣呼呼的一張臉看著窗外,側顏很美,青絲被挽起來,更襯得脖頸白皙修長。
粉嫩瑩潤的唇微微翹著,看來確實是有些不高興了。
俞景想著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過了,但他確實是一直在用各種辦法讓蘇聞琢遠離他的,這才是他該做的。
垂眸,俞景沒有說話,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又想握緊了。
一時間,馬車里安靜的很。
蘇聞琢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任性了,畢竟現在才是她嫁給俞景的第三天而已,俞景也還沒有完全敞開心扉,他還不是上一世那個死后給她單獨立碑的俞景。
想到這里,蘇聞琢便覺得應該說點什么打破現在這個沉默的氛圍。
只是還沒等她找好話頭,馬車便停了。
俞景先下了車,蘇聞琢在他后面出來,準備下車時,看到俞景伸出了手。
她倏地一下便笑了,不客氣的將手放上去,由俞景扶著下了馬車,然后順勢就挽上俞景的手臂,貼近他,仰起小臉道:“夫君,我剛剛的小性子是不是使的不對?你要是不對我伸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說話了。”
俞景也說不清自己怎么就伸了那一下手,但是看著蘇聞琢纏上來,又恢復了之前言笑晏晏的神色,他心里隱秘的角落,不可否認,確實是松了一口氣的。
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臂彎里雪白的小手,又收回眼神,沒有將那只手拿開。
蘇聞琢有在偷偷觀察他的神色,見狀,心里已經樂開了花,不禁將手挽的更緊了些。
兩人一同進了府,待走到小院前,便看見俞美琴站在那大聲發(fā)脾氣。
再走近一些,能聽見她的話。
“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庶子,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你們這些不長眼的賤人,我現在就找李管家來發(fā)賣了!今天這門你們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給我撞!”
“我看誰敢撞!”
蘇聞琢松開俞景幾步上前,冷眼看著俞美琴。
小院的門緊鎖,門前只有一個小廝,是蘇聞琢離開前找來讓他守在門口不許人進去的。
這個小廝應當是被俞美琴的人打了,臉腫了,人也蜷縮在地上。
蘇聞琢皺眉,讓澤蘭去將人扶起來,而后走到俞美琴面前,一雙漂亮的眸子冷冷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問:“誰要撞門?”
俞美琴沒想到蘇聞琢回個娘家,這么快又回來了,讓她心里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原本在看著蘇聞琢出府后,她便去了母親方氏的院子里又說起了蘇聞琢嫁妝的事。
俞美琴在俞府仗著有方氏的寵愛,向來是為所欲為的,她想著就算她去了俞景的院子,將蘇聞琢屋子里的東西拿那么幾樣出來,他院里的下人也不敢說什么。
即便蘇聞琢事后發(fā)現少了東西,沒有證據,還能硬找到她頭上來不成?
方氏是俞家的主母,管著整個后院,對這點事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兜過去,更何況蘇聞琢如今一個孤女,嫁妝看起來又確實闊綽,她便也就默許了俞美琴的做法。
只是兩人都沒想到,蘇聞琢回一趟門,只用了半個多時辰。
俞美琴最是看不得蘇聞琢這樣高高在上的氣勢,總讓她覺得自己被比了下去,于是挺直了腰桿:“我讓撞的,怎么了!”
蘇聞琢嗤笑一下:“四小姐,你雖然不是什么高門大戶的千金閨秀,基本的禮義廉恥還是應該懂的吧?我與俞景不在院中,你強闖算怎么回事?什么事這么急啊非要破門而入?搶劫呢?這要是拿到官府去說,官府可是要捉人的。”
她這話說得不客氣,一點也沒有給俞美琴留面子,這一番說的俞美琴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偏偏又說到了她心里的那點算盤,俞美琴心虛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時候不能落了話頭在蘇聞琢手上,于是不屑道:“也不看看你們這小破院子里能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蘇聞琢你也別在我面前牙尖嘴利,身為俞家媳婦,出門反而將院子鎖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對母親掌家的能力不滿么?”
蘇聞琢挑眉,慢步越過她走上前,將香囊里的鑰匙拿出來給了青黛讓她將院門打開,而后回身看了俞美琴一眼:“俞夫人確實需要好好管理后院了,畢竟昨日我才抓到幾個以下犯上的下人不是。”
說完她又朝俞景招手:“夫君快來,我們回家了。”
俞景一直看著她跟俞美琴你一言我一語的,與之前一樣,伶牙俐齒,氣勢迫人,是大家族里嫡女的風范,從不落人下風。
見蘇聞琢朝他招手,他走了過去,路過俞美琴身邊時,俞景停了停,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對著俞美琴道:
“四小姐,俞夫人若是真指望你攀個高枝,飛上枝頭變鳳凰,怕是要再請個教習嬤嬤了,不然恐怕是連大家世族的外室都當不了,那她豈不是要氣死?”
俞景這話說得損,蘇聞琢聽了笑出了聲。
待俞景走近,她又挽上俞景的手,與他一起往院里走,末了不忘留下一句:“四小姐,今日我們也乏了,恕不招待,有話你就去俞夫人那說吧。”
俞美琴就這樣被兩人說的啞口無言,心里簡直要氣瘋了!
蘇聞琢這張嘴實在是太厲害了,就連平日里被她怎么說都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俞景,在成親后也好像變了似的。筆趣閣
咬了咬牙,俞美琴惡狠狠看了一眼這個僻靜的小院子,良久才擠出一句:“蘇聞琢你別得意太早了!”
只要這兩人在俞府一天,就總有能讓她踩在腳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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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景和蘇聞琢回了屋里,蘇聞琢讓人上了茶,并吩咐請大夫來給剛剛被打了的小廝看傷。
不管怎么樣,那小廝應當還算忠心攔著的,不然也不會被俞美琴叫人打成那樣。
沒多久,青黛端了茶上來,蘇聞琢倒了一杯遞給俞景:“夫君嘗嘗,武夷山的大紅袍。”
俞景接了茶,卻沒有喝,只問道:“你知道俞美琴要來院子里?”
“不知道,”蘇聞琢搖頭,“不過猜的八九不離十。”
“夫人倒是聰明。”俞景用杯蓋輕輕撩著茶葉,淡淡看了蘇聞琢一眼,但眸光銳利。
蘇聞琢也不怕,笑了笑:“成親第二日我泡了宮里御賜的茶請大家品嘗,想來俞家上上下下都傳開了我的嫁妝頗豐,既然如此,那我自然是要看著點的。你我都不在院里時,落鎖不是很正常嘛,誰知道就有人非往這撞呢。”
俞景喝了一口茶,勾了勾唇:“你是真不怕俞夫人來找你麻煩。”
蘇聞琢一只手撐著臉頰笑看他:“她來便來,橫豎我也是個侯府出來的姑娘,總不會吃了虧去,更何況,我做的又沒有什么錯處。”
俞景不置可否,在屋里歇了一會便去了書房,明日他的休假便結束了,要繼續(xù)去國子監(jiān)讀書。
蘇聞琢用了午飯后看了幾頁書,便午睡了一會,醒來時已是快到酉時了。
這一日方氏竟然沒有來找她的麻煩,這點倒讓蘇聞琢有些意外。
方氏到底是掌控后宅這么些年了,比俞美琴沉得住氣一點。
沒人來找她,她也樂得清凈,能做一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現在她手邊能用的人只有青黛和澤蘭,她們兩個姑娘家,很多事情確實不太方便。
入夜后,蘇聞琢想了想,跟俞景提起了這件事。
“夫君,你去國子監(jiān)會每日都要帶著朝生么?”
“偶爾。”
這么一聽,蘇聞琢覺得有戲,又道:“那朝生可以借我用些時日么?我身邊現在只有兩個丫鬟,有時候辦事不太方便。”
俞景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頭去看書:“直接與朝生說就是。”
蘇聞琢一聽,高興了,當下便蹭上軟塌坐到俞景身邊,說了一通“夫君通情達理、體貼入微”之類的好言好語。
而秋棠院里,方氏身邊的大丫鬟翠蓮,邊給她捏肩邊低聲道:“夫人,奴婢已經打聽到了,蘇聞琢和永安侯府如今的關系表面上看著和睦,實際上可有的說道呢。”
“怎么說?”方氏問。
“前侯爺和侯夫人出事后沒兩日,現在的永安侯就襲了爵,按理說即便這樣,蘇聞琢也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堂小姐,婚事怎么也落不到俞景頭上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就傳出了那么個謠言,奴婢打聽下來,好像是從侯府后院下人們的嘴里傳出來的。”
方氏聞言便笑了,后宅的這些事,她到底看了十幾年了,蘇聞琢這流言傳出來,就是有人不想她好。
“行了,我知道了。”方氏摸著頭上的金簪,吩咐了下去,“讓李管家備一份體面的禮,過些時候我要拜訪永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