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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八章 誤落月上(下)

    一聽到他那萬年不變的少年音,雪芝二話不說,閉眼撲到他懷里,將他緊緊抱住,死活都不放開。眼淚再不受控制,洶涌而出。他眼眶也紅了一圈,摸摸她的背:“真是個不愛惜自己的死丫頭啊!”
    一聽到這頗無辜的聲音,雪芝忽然大哭出聲。門口的青衣大夫道:“大眼鳥,這么小的姑娘你也敢上,也不怕被雷劈!”
    林宇凰回頭,兇道:“你傻了?這是我閨女!”
    “你閨女?”大夫驚訝道,“怎么都長這么大了?”
    “我都四十的人了,女兒能不這么大么?”
    “你前幾天才滿三十六。”
    “四舍五入你不懂么,四十啊。”
    “好好好,四十四十。”大夫爭不過他,往后退去。“我先撤了,你們父女倆多年沒見,好好聚聚。”
    見他出去,林宇凰又拍拍雪芝的肩:“芝兒,有沒有想二爹爹——啊!!”最后一聲,是因為吃了雪芝一個驚天鐵拳。
    “凰兒你真是這世界上最糟的爹爹!”雪芝掐住林宇凰的手,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含糊不清道,“你居然把我扔在重火宮一個人跑了,我還當你有不可靠人的苦衷,結果不過在此間蓋了個班生廬,你是有二疏之高潔,還是有綺角之雅致?你個武林頭號混世魔王還玩隱居,沒良心沒責任的!可惡!”
    林宇凰“嘶嘶”抽氣半天,急道:“你以為我想跑么,你要怪去怪你爹爹去,他叫我跑的。”
    雪芝忽然不咬了,愣愣看著他:“為何?”
    林宇凰道:“這事我再慢慢和你說,你先在谷里調養調養身體,等好了你把最近發生的事告訴我。唉,怎么傷成這樣,自己的心肝,看了心疼。”說罷摸摸雪芝的臉頰。
    雪芝得出一個真理:世界上所有的女兒,都沒辦法真正跟老爹發火。一想起重火宮在兵器譜大會上受到的欺負,雪芝又一次撲到林宇凰懷中,嗚咽起來。林宇凰拍拍她的背:“看這丫頭,越活越小,以前還特兇,現在就知道撒嬌。”
    雪芝哭夠,抬起紅腫的眼睛,看著他:“二爹爹,我們在什么谷啊?”
    “當然是月上谷。”
    “啊?”
    經過一系列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雪芝總算琢磨清楚,原來傳說中神秘月上谷的地理位置,是在少林寺底下。而號稱少林神河的光明藏河,竟是環繞月上谷的天星河支流。下面山壁單薄,水簾外水草沃若,很多人都以為是個死胡同,沒想到雪芝不小心被水草纏住,還歪打正著,沖入月上谷的一個碎島上。若非如此,她大概已經變成河魚腹中之物。
    站在門口的藍衣男子便是號稱“俞秦再世”的行川仙人(1),真名殷賜,他一生無所定向,唯獨死心塌地跟著重蓮。重蓮過世后,他便跟著林宇凰混。二人離開重火宮后,先去了靈劍山莊找林軒鳳一聚。殷賜不喜歡人多口雜的地方,飄到少林寺附近靜修。林宇凰住下不多時,在山莊中認識了個人,便是傳說的上官小昭君。那時的上官小透入靈劍山莊已有好一陣子,該會的武功全部會,外加慈忍師太和他又沾親帶故,偷偷傳授了他不少峨眉武功。在綜合兩派武學的情況下,上官小透漸漸摸索出了自己的武功脈路。大眼鳥用他那一只眼睛瞧出了這孩子資質非凡,開始親手指點他武功。不過多時,林宇凰由令人敬佩而個性的前輩,變成了上官小透親切的叔叔。
    得知上官透的風流脾性,林宇凰也是分外包容,但也交代過一件事:這全天下的女子你摧光了都行,只有一個不行,要敢動她,你下個外號便是上官公公。也是從那一刻起,上官透知道了這姑娘的名字。重雪芝。聽到此處,雪芝終于明白當初在長安,上官透聽說她真名那古怪的反應。原來是二爹爹交代的。雪芝一聲嘆息:“原來二爹爹居然認識昭君姐姐……得罪二爹爹的人沒好下場,昭君姐姐還是冰雪聰明。”
    林宇凰回過頭:“你也認識上官小透?”
    “在掉河之前,我還跟他一起。”
    “那小子在少林?我去劈了他!”
    “不用不用,二爹爹,他一直把我當妹子待,沒做什么。”
    林宇凰遲疑回頭:“真的?他沒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
    雪芝想了想,答得有些言不由衷:“沒有沒有。”
    后來上官透被靈劍山莊趕出來,便跟著林宇凰建立了月上谷。林宇凰不想再涉足江湖,讓上官透出面招募弟子。未料到一品透的聲譽還不是一般的好,諸多武林人士都前來加入。不出一年,月上谷便在中等門派中混得有頭有臉,幾年下來,已經變成大門派之一,并且多次上兵器譜。只是上官透生性貪玩,周游四海,卻不大管理谷中事務,是最近這段時間,才有穩定下來安心當谷主的趨勢。
    聊到后來,林宇凰道:“閨女,你先休息,過兩天我帶你在谷里轉轉。月上谷不是天下第一大,卻絕對是天下第一美。此地處處云生梁棟間,風出窗戶里,上官小透還是有點品味……對了,都在講我的事,你還沒說,為何你會在這里?”
    雪芝把來龍去脈交代一遍,之后,林宇凰猛地一擊掌,怒道:“真不敢相信那死尼姑居然這樣欺負你!還有,到底是什么人害了你!”
    “我沒事。那是在擂臺上,被打也很正常。就是有些不甘心昭君姐姐把我救走,我還說多堅持一會兒,說不定便可以贏。”
    “老尼姑好歹也是英雄大會第三,哪有這么好對付。倒是芝兒,你真的長大了,這樣都不哭,二爹爹以你為榮!”說罷,目光閃亮地拍拍雪芝的肩。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離開重火宮,又加上那一戰,我好像……別無所求。”雪芝卻有些泄氣,“難道我真的要像別的姑娘一樣,把嫁個好丈夫,只伺候好他便好了?”
    “喲,現在便想嫁人?”林宇凰笑瞇瞇道,“那個人是誰?不會是上官小透吧?”
    “不是!”雪芝的臉刷拉紅了,“不是的,臭凰兒你別亂說!!”
    林宇凰腳底抹油,拖著殷賜跑了。雪芝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躺下來休息。其實她心中很煩躁,因為重火宮的秘籍都在自己的背包里,背包又在上官透那里,若他不注意把秘籍都丟了,那豈不是……這些話雪芝都沒敢告訴林宇凰。之后,殷賜灌了她一堆奇怪的藥,替她做推拿,她身上的傷神速恢復。兩日過后,雪芝便能下床走路,四日過后,便有兩個女弟子帶她出門散心。月上谷人雖不少,但地盤很大,所以乍一看去,視野中只有稀疏幾個人走動,剩下的,便是開滿全谷的紫荊花和碧綠叢林。此間地理特殊,天星河上,碎島呈雪花形展開,六個小島中,對立的兩個島是兩極入口,另外四個小島,加上亂流趨于媚中川,川中立了個孤島,散布四個小島主,分別以東方歲星﹑南方熒惑﹑西方太白﹑北方辰星冠以島名以及島主稱號。兩個谷主在中央鎮星島上,其中,主樓在這片最大的土地上。而她所在之地,正是貼著少林山壁的辰星島。雪芝一直無精打采,只是跟著兩個弟子走。弟子介紹說,此地紫荊目前只是好看,將來會變成機關暗道,讓她有問題便去問二谷主。她聽不進去,更不知道記路。當然這時的她死也猜不到,這事直接影響了她的終生大事。
    因為腿上受傷嚴重,她走路一直有些跛腳,所以兩個弟子帶著她乘船過河,去桃李飄香的歲星島看看。但雪芝前腳剛踏入船頭,便有人趕來說大谷主已回谷,正召所有谷內弟子去鎮星島集合。雪芝一聽,也禁不住跟去看看。于是三人改變航向,朝著南方駛去。鎮星島的月上樓總共有五層,黃頂子紅皮子,光是裝潢,便勝過萬千桂殿蘭宮。月上谷的人聚集一處,竟比雪芝想象的要多出三四倍。順著人群涌進去,雪芝便看到了正廳盡頭的上官透。他來回踱步,待人集中得差不多,道:“全谷聽令。”
    眾人屈身相應。一個弟子手中持著畫像,高高舉過頭頂。上官透指著畫像道:“即日起,所有弟子出谷尋人,找到畫像中這個女子,便重金獎賞。多的畫像可去谷口找仲濤要,即刻動身。”
    “是!”所有弟子又紛紛往外涌。
    有人出來時,低聲議論道:“那姑娘是誰啊,蠻漂亮的。”
    “谷主的新歡吧,很少看他這么急。”
    “以前他從未因為這種事找過我們……不過以前谷主說的‘小賞’都是數十兩銀子,那到重金,該有多少啊……”
    “你們都瞎了不成?那么好認的一張臉都沒看出來?那是重雪芝啊。”
    “重雪芝?!”
    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上官透扯過椅背上的披風,朝肩上一搭,便大步流星往外跨。從雪芝身邊走過去時,雪芝拽了拽他的衣角。上官透回頭,顯得有些不耐煩,但與雪芝四目相對,立即呆愣。和他見面,多少還是有些尷尬。雪芝笑得很是僵硬:“還沒有人告訴你我來這里,對吧。”
    “芝兒!”上官透有些粗魯地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拉,怕看見幻覺般上下打量,“……你離開為何不說一聲?”
    “我……”想到如果告訴他緣由,他一定會追問到底,她只好敷衍道,“對不起,那時我有點頭暈,去后山呼吸新鮮空氣,便掉到了河里。”
    上官透答得毫不含糊:“當時你連說話都說不清楚,怎么走得過去?”
    雪芝垂頭,抓抓腦袋:“對不起。”
    上官透跟身后的人說了幾句話,讓他去通知弟子們撤回,又回到雪芝身邊。他朝她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抱她,但手又硬生生地收回來:“以后不論如何生我的氣,都不要做這樣危險的事。我還以為你被人害了,這幾天一直沒睡覺。”
    “對不起。”
    雪芝一直不敢抬頭,卻發現他的衣角在淌水,伸手捏捏他的衣袖,濕的;再往上捏,還是濕的;一直捏到他的衣領,竟仍是濕的。她愕然道:“怎么回事?”
    “不要問這么多,我先回去休息。”上官透扯了扯披肩,打算離開。
    雪芝連忙跑到他面前,摸摸他的額頭,道:“這樣下去不行,會發燒,我去找二爹爹和行川仙人。”上官透抓住她的手腕,將之拉開,有些焦躁:“不必。”
    雪芝第一次聽到上官透這樣說話。忽然又想起兵器譜大會上發生的事,氣悶得不行,咬牙切齒地一跺腳,轉身跑掉。上官透看見她離去的背影,站了一會兒,便在旁邊的羅茵上坐下,按住額頭,嘆一口氣。之后便一直沒有動靜。
    晚上,上官透果然發燒了。殷賜來探了他的體溫,說這風寒中得不輕,不過沒有大礙,按時服藥便好。又讓林宇凰和雪芝吃點藥防傳染。林宇凰到上官透房間里看看,坐在門外等候。雪芝跛著腳去打水熬藥,忙得焦頭爛額,林宇凰看著女兒跑來跑去,倒是一臉詭異的微笑:“芝丫頭,你這身上傷還沒好,就變成活菩薩了?”
    “他是因為我才發燒的。”雪芝搖頭,端水回到上官透身邊,替他擦臉。擦完以后,她蹲在地上,以蒲扇鼓風熬藥,再親手喂上官透。上官透睡得昏昏沉沉,半瞇著眼睛,含糊說了幾句話,又睡過去。雪芝見二爹爹沒往里面看,便坐在床頭,捧著上官透的后腦勺喂他。后來實在抱不動,直接讓他躺在自己腿上。喂完后把藥放在一邊,正準備把他腦袋重新搬到床頭,上官透緩緩睜開發紅的眼睛。他腦袋里嗡嗡作響,連聲音都是滾燙的:“芝兒,那天是我對不起你。”
    “別說話。”雪芝拍拍他的臉,“睡一會吧。”
    上官透握住她的手:“不要走。”
    “好好,不走。”
    門外,林宇凰提起斧頭,低吼道:“上官小透你混出來了!要不是看你生病,我——”說罷劈爛一塊木頭。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雪芝便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上官透,但上官透不在房里,丫鬟說他在太白島溫華泉附近,不過讓雪芝先不要去找他。雪芝才不管那么多,直接乘船去了太白島。問了路,摸索半天,才看到一個涼亭,牌匾上寫著溫華泉。雪芝穿過涼亭,前方是一排柵欄,柵欄后有一段石子路。順著石子路走,空氣漸熱,煙霧繚繞,草坪上還一堆亂扔的衣服。原來,前方是個溫泉。雪芝心中一凜,意識到自己不該來,卻聽見林宇凰和仲濤的聲音從水邊傳來:
    “吾乃江湖第一怪俠林二爺,前方妖孽,報上名來!”
    “汝等方是妖孽,納命來!”
    “汝分明是只狼精,還在吾面前大話!看吾混月劍!哈!”
    “汝有混月劍,吾有神雀落日掌!喝!”
    “哈!哈!哈!”
    “喝!喝!喝!”
    兩個裸男在溫泉中比武,潑水。另一個靠在巖石旁邊,背著雪芝,忽然道:“狼精,汝踩吾足也!”
    仲濤道:“汝此琵琶精,莫以為變成昭君,吾便真把汝當美人,吾可是不為美女折腰的硬漢!看吾洪水神功!”
    眼見“洪水”就要潑過去,林宇凰卻一個飛撲擋過去:“唉唉,說了上官小透病未痊愈,不欺負他,等他好了我們再逼他現原型。”
    仲濤卻直直地看著岸邊。他們的衣服全部掛上了樹梢,雪芝單手叉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上官透猛然站起來,溫泉水四濺。他把披散的長發擰成一條,纏著脖子一甩,轉了幾圈,然后抱著雙臂道:“敢小覷吾?上官公子乃是血氣方壯,龍馬精神!”
    仲濤往下縮了縮,又仰望上官透,再縮了縮。
    “怕了么,呵。”上官透長長伸了個懶腰,潛入水中,一邊倒退游到岸邊,一邊道,“這溫泉真是太熱,我上去休息休息。”
    仲濤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雪芝,連忙道:“別,別。”
    “不礙事,我身子骨強著呢。”上官透背對著岸邊,雙手一撐,跳坐在石頭上,“昨天我發燒嚴重,都不記得說了什么。林叔叔你別打我,總覺得芝兒好像在照顧我。”
    林宇凰自己洗著胳膊,還拍了兩下:“我掌上明珠會去照顧你?做夢。”
    “真的假的?可是我有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上官透吸了吸鼻子,笑道,“還是說,我太想芝兒,才會夢到她。”
    “你想要親近芝丫頭,沒問題。不過要等她成親以后。現在放你身邊,太危險。”
    “等等,林叔叔,芝兒現在還小,不能談成親的問題啊。我怕她嫁錯了人,受人欺負。”
    “就她那脾氣?”林宇凰嘁了一聲,“她欺負人吧!倒是上官小透,你都快二十了,還沒打算成親?”
    “成親無趣,還是秘籍和酒來得有味。我這幾日瞅中了少林寺的《大文殊杖法》,聽說是菩提院專研的,若真能練成,肯定很帶勁兒。”上官透比了個舞杖的姿勢,“我打算去找姨媽討一本來玩玩。”
    “還打少林的主意?怎么不直接找釋炎要一本《達摩八法神禪杖法》算了?”
    “林叔叔你又拿我逗樂子。我先上去。”
    上官透一邊笑著,一邊站起來,撥了撥頭發,轉身走兩步。
    雪芝原本是一臉麻木,但沒料到上官透會正面□□轉過來,還離她這么近,再上前一步,便要貼到她身上。立刻捂住嘴巴,驚叫一聲。上官透反應非常及時,二話不說,跳入溫泉潛水。林宇凰一抬頭,也傻眼。唯有仲濤,一直縮在小小的角落,雙手捂臉,指縫卻拉得很開,露出眼睛。不多時,林宇凰把上官透拽出來,把他臉上的水一擦,往前一扔,便跟著仲濤躲到大石后面去。上官透小心翼翼游過去,卻被他們踹出來,只好在后面壓低聲音道:“不是說我病沒好不欺負我么……”
    林宇凰偷偷伸出一只眼,陰森森地扔出一句話:“上官公子你出面解決吧,我們都相信你血氣方壯,龍馬精神。”
    “凰兒!”雪芝雙頰微紅,拽著林宇凰的一件衣服便扔下來,“你多大了?”
    “三……三十五。”
    “凰兒你上來!”
    林宇凰理了理眼罩,整了整頭發,一聲不吭地游到岸邊,捂著關鍵部位上了岸,背過去默默把衣服穿好,又默默走到雪芝身邊,低頭:“芝丫頭,我錯了。”
    林宇凰被雪芝帶走。上官透和仲濤倆人面面相覷,簡直像做了一場噩夢。
    當晚裘紅袖來訪,并下廚做飯。但菜都全部做好,上官透還是沒有出現。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才有一個小廝過來說,谷主說身體不適,想在房間里用膳。遂端了飯菜離開。裘紅袖喃喃道:“今天早上還說自己血氣方剛,怎么現在又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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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1):俞秦,指俞跗、秦緩。俞跗,上古名醫,是黃帝的臣子。《史記·扁鵲倉公列傳》記載:“上古之時,醫有俞跗,治病不以湯液、醴酒、饞石、撟引、按扤、毒熨,一撥見病之氣。”秦緩,尊稱扁鵲,是戰國時著名醫學家,居中國古代五大醫學家之首。《左傳·成公十年》:“公疾病,求醫於秦。秦伯使醫緩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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