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案開始思考自己認(rèn)哥哥是不是認(rèn)得太草率了些。但他也知道對蕭渡來說這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人不為己, 天誅地滅。能用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的殘魂換弟弟的殘魂和拿到青焰的機會,蕭渡不這么做他才會驚訝。
蕭玉案忍住沒罵人,問:“引魂燈都不能控制顧樓吟的殘魂, 你是怎么做到的?”
蕭渡哂道:“我若連區(qū)區(qū)一縷殘魂都拿不下, 拿什么護(hù)你。如今最好的辦法, 就是讓顧樓吟佯作不敵逃走, 留殘魂和陸玥瑤完婚,等我們拿到青焰后, 再讓他魂魄歸體不遲。”
蕭玉案想也不想道:“顧樓吟怕是不會答應(yīng)。”
蕭渡不以為然,“放著捷徑不走,蠢得無可救藥。”
蕭玉案敷衍道:“就你聰明,你不蠢。”看著越來越多的殘魂如潮水般涌向中心, 蕭玉案心知著急無用,還是要冷靜下來思考對策。“既然這些魂魄是由引魂燈控制的,那是不是把引魂燈全毀了便能讓他們恢復(fù)正常?”
蕭渡道:“與其毀之, 不如用之。”
蕭玉案明白蕭渡的意思, 可他不敢茍同。“城中的魂魄大多取自各大宗門以及尋常老百姓, 我們不能拿他們的魂魄為我們犯險……吧。”
蕭渡看著蕭玉案, 神情有些復(fù)雜,“阿玉說的對。”
蕭玉案挑眉道:“你真的認(rèn)為我是對的?”
“不是,”蕭渡低笑道,“我這么說, 只是為了討你歡心。事實上, 我認(rèn)為阿玉在犯傻。”
“呵,我就知道。”蕭玉案不想利用其他人的魂魄并不是在大發(fā)善心。蕭渡為人狂妄自傲,不屑與刑天宗以外的人為伍,想憑一己之力屠盡云劍閣。他就不一樣了, 他一直想著離間玄樂宗和百花宮與云劍閣的關(guān)系,最好能把他們拉入自己的陣營。但因種種原因,他遲遲未下狠手。如今云劍閣擅自奪走了這么多人的魂魄,叫得上名字的宗派無一幸免,連玄樂宗的少主都難逃魔掌,此事一旦被世人知曉,誰還會奉云劍閣為天下第一。如果他們再把青焰搶走,云劍閣便是事危累卵,眾矢之的,那時他們再下手無疑會事半功倍。為了達(dá)到目的,刑天宗不但不能和云劍閣做同樣的齷齪事,還要給其他宗派的人把魂魄送回去。
然而就像蕭渡昧著本心贊同他的說法一樣,蕭玉案也不準(zhǔn)備把心中所想告訴蕭渡,反正他說了蕭渡肯定也是表面“阿玉好聰明”,內(nèi)心不屑一顧。他們的兄弟情誼才剛建立起來,比較脆弱,還是先維持表面平和吧。
蕭渡道:“我在城中混跡許久,遲遲未找到青焰,陸玥瑤和顧樓吟的喜日是唯一看到青焰的機會,若被攪和了,想要再尋青焰又要多費一番功夫。”
蕭玉案想了想,問:“你覺得陸玥瑤是個什么樣的人?”
蕭渡冷誚道:“易躁易怒,愚不可及,蠢鈍如豬。”
在這一點上,蕭玉案和他達(dá)成了共識。“陸玥瑤蠢,但顧杭不蠢,他為何會選她任魂城城主呢?”
蕭渡道:“其一,這種蠢人很好控制,不必?fù)?dān)心她起異心;其二,陸玥瑤三魂六魄俱在,但她的身軀卻和城中其他人一樣,由怨氣化成,并非血肉之軀。當(dāng)日陸玥瑤身中枯骨,被帶回云劍閣,林霧斂只喂了她三日血,便由她自生自滅。在她臨死之前,顧杭聲稱有一個能讓她‘活’下去的機會,問她愿不愿意嘗試,陸玥瑤自是求之不得。于是,顧杭用古鏡復(fù)制了一個陸玥瑤,又在她身死后用禁術(shù)強行將她剩下的魂魄灌入復(fù)制體中,陸玥瑤這才得以‘復(fù)活’。”
蕭玉案感嘆道:“這都行!顧杭有這種本領(lǐng),豈不是可以永生不死?”
蕭渡冷笑道:“欺生瞞死,天地不容,必遭天譴。等到那時,陸玥瑤定然一縷魂魄都保不住,也無□□回轉(zhuǎn)世,生不算生,死不能死,她就該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可惜天譴未到,我們必須自己先收人頭。我倒是覺得,對付陸玥瑤這種頭腦簡單的人,讓她高興是一種辦法,比如讓她和單戀多年的師兄成親。”蕭玉案強調(diào)了“單戀”二字,“但讓她暴怒,或許能達(dá)到同樣的效果。”
蕭渡揚眸,“阿玉有和良策,本尊洗耳恭聽。”
蕭玉案斟酌再三,道:“讓孟遲去解決引魂燈的事。與此同時,我們……”
魂城的中心,長街的盡頭是一座高大的宅院。城中所有的引魂燈都亮著,唯獨這里的燈籠是暗的。成千上萬的魂魄一層又一層地將宅院圍住,他們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站著,等待主人發(fā)號施令。
成親的頭一夜,新娘子都得熬半宿梳妝打扮。陸玥瑤身穿繡著龍鳳祥云的大紅喜服,頭戴鳳冠,額間點著一抹相思紅,精致的妝容難掩怒意。她望著院中的銀發(fā)劍修,面容扭曲:“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顧樓吟說了一個名字:“林霧斂。”
“林師兄?!”陸玥瑤低下頭,咬了咬唇,“他為何會告訴你……他知道我要和你成親了?他要阻止我們在一起……”
顧樓吟眉間皺起:“無人要與你成親。”
陸玥瑤像是受到了刺什么激,猛地抬起了頭。眼前的劍修站在夜色之中,手執(zhí)長劍,銀發(fā)白衣,皎皎如月,不染塵埃,任誰站在他旁邊,都會心生自卑,自慚形穢。自她幼時拜入云劍閣見到他第一眼后,眼中便再容不下其他男子。她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顧樓吟,所以她從未妄想過什么。可當(dāng)那個配得上他的人出現(xiàn)時,她坐不住了。
“我只要你一縷魂魄都不行嗎!”陸玥瑤歇斯底里道,“你有三魂六魄,我拿走一個怎么了!我那么喜歡你,那么仰慕你,我都沒想過擁有全部的你……”
顧樓吟神色漠然:“地魂在何處。”
陸玥瑤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師兄的地魂正躺在我們的喜床上,等著與我洞房花燭呢。”
顧樓吟掃了眼陸玥瑤身后掛滿紅綢的屋子,向前走去。
“站住!”陸玥瑤尖聲道,“你若再向前一步,門口那兩盞引魂燈就會被點亮。師兄,你再如何神通廣大,也不能以一敵萬,我勸你……”
顧樓吟緩緩舉起劍,“我可以一試。”
陸玥瑤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勉強鎮(zhèn)定了下來,道:“你知道那都是誰的魂魄嗎?云劍閣,百花宮,玄樂宗……其中不少人可是你舊識。他們和你無冤無仇,你卻毀他們的魂魄,就不怕來日他們找你算賬嗎?!”
說完,陸玥瑤暗暗期待顧樓吟的反應(yīng)。她知道君子如顧樓吟是不會濫殺無辜,這滿城的魂魄不僅是她的棋子,亦是她的人質(zhì)。
顧樓吟斂目不語。陸玥瑤得意忘形:“我就知道……”話音未落,她陡然瞪大了雙目。
寒意驟起,漫天的風(fēng)霜凜冽肅殺,大地迅速凝上一層冰霜。離門口最近的幾個魂魄無法承受這刺骨的寒意,凍成一個個冰雕,隨后軀體碎裂成冰晶,與地面融為一體。
陸玥瑤震驚不已,“怎么會……你怎么敢!”
這還是她師兄嗎?!這還是那個霽月風(fēng)光,玉樹蘭芝的顧樓吟嗎!
顧樓吟道:“我要盡快拿回魂魄,我不能讓他等我。”
“他?你在說誰!”
顧樓吟平靜道:“為了他,毀一城的魂魄算什么。”
陸玥瑤難以置信地?fù)u著頭,“你瘋了……你是真的入魔了!是、是蕭玉案——是他把你變成這樣的!”
“不,”顧樓吟道,“是你們。”
“好、好……”陸玥瑤已有幾分瘋癡之色,“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為了他屠城——引魂燈,燃!”
顧樓吟不動于色,他做好了準(zhǔn)備,只想速戰(zhàn)速決。
千鈞一發(fā)之時,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顧樓吟驀地抬眸,只見屋頂上站著緋紅和霜白兩個身影。一個俊美風(fēng)流,一個入艷三分,兩人站在一起,神態(tài)有幾分微妙的相似,不愧是兄弟。
“蕭、玉、案,”陸玥瑤的眼睛仿佛浸在毒汁里,“果然是你!蕭渡,你怎么會同他在一起?你還想不想看青焰了?!”
蕭渡漫不經(jīng)心道:“想啊。”
“那你應(yīng)該知道,除非你保我和顧樓吟成親,否則你這輩子都看不到青焰。”
“我想要青焰不假,”蕭渡笑望著身側(cè)之人,“但我舍不得讓我家寶貝不開心。”
蕭玉案眉頭一皺,猶豫著要不要翻個白眼以作抗議。
聽到某四字,顧樓吟頓了頓,再看蕭渡已不如方才順眼。
陸玥瑤再是蠢鈍見狀也明白了過來,氣得發(fā)抖:“你們是一伙的……你們、你們通通得死!尤其是你,蕭玉案,你害他走火入魔,性情大變,事到如今你還纏著他——”
“我纏他怎么了,他樂意被我纏著。”蕭玉案笑吟吟地看向顧樓吟,“你樂意嗎?”
顧樓吟道:“嗯。”
陸玥瑤已是怒極:“賤人!”
陸玥瑤剛說完,兩道殺意同時向她襲來。蕭渡和顧樓吟一動未動,但她根本來不及躲閃,被狠狠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