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斗結束后，王思言再回憶起來，只感覺自己剛剛是下了一盤棋，雖是死斗，卻全然沒有仇恨與憤怒的情緒。
    同樣，她在葉流云身上也感受不到這種情緒，不知該說是斤斤計較，還是精打細算，戰斗時，每一招每一式的謹慎運用，還有對對手底牌和殺手锏的警惕，都讓這場戰斗變得更加與眾不同，這讓王思言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每次葉流云使出新的咒術，總會讓她感到驚嘆，咒術與咒術之間的配合，顯然都下足了功夫鉆研。
    透過剎那的交手，仿佛能看到在漫長日子里，對方在無人的偏僻地孤獨的研究。
    這種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欺騙，讓這場戰斗越來越像一盤棋，一種無關敵我，只剩勝負的對決。
    當王思言用青云劍召起黑風，用風里蘊藏的千萬把矛戈，將葉流云的軀干肢體切割為齏粉碎末時，她仍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看著葉流云殘破到不再恢復的軀干，那沒了面皮肌肉，裸露森森白骨的面頰，血肉模糊的眼眶，她居然感覺對方在笑，仿佛解脫后重獲自由一般。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人類的笑是肌肉牽引顯出的面部表情，臉頰肌肉殘缺到這種地步的葉流云，無法用肌肉和眼神來傳遞任何情緒，更何況他已經死了，干凈利落地死了。
    王思言在灰燼殘留的書庫內席地而坐，此地豐富的藏書如今已毀之一炬，在反復燃燒中獻出了可燃物所有的價值。
    到如今，只能制造出星星點點的微弱火星，這里的溫度像熔爐，王思言身體的汗液，還未從毛孔流出便徹底蒸干，皮膚在高溫中燒傷，也在時速的魔術下加快新陳代謝。
    王思言像蛻皮的蛇般，將身上那些壞掉的皮屑撕掉，然后走出了書庫。
    門外的溫度陡然降低，空氣中終于有了一些氧氣。
    “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左前方的岔路口，那里站著一個膚色蒼白的女孩抓著一把軍刺，眼神安靜地注視著她。
    “葉流云已經死了。”王思言疲憊地說道。
    女孩一句話都沒說，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王思言的身后，將手中的軍刺向她的后腰刺去。
    王思言沒有轉身，像背后長眼似的，反手探向背后，將軍刺牢牢握住。
    然后一個背身擺拳，拳背如榔頭般砸在女孩臉上，將對方一下子砸進墻里。
    王思言聽到，剛才和葉流云對戰時，相同的激昂音樂再次響起，而被她打得嵌入墻體內的女孩，那分成兩半的頭顱，正被血色的絲線緩慢縫合。
    王思言微微蹙眉，隨手童子切斬斷了對方的手臂，而這一次，她的手臂沒再合起來。
    女孩并指為刀，劃向王思言的眼睛，手腕卻被攥住，然后被反向擒拿，狼狽地按在地上。
    “原來是這樣。”王思言好像明白了。
    這個女孩的咒術和葉流云一樣，也是復制咒術，只不過他復制的咒術只能使用一次，一旦用過一次后，就再也不能使用了。
    從她運用咒術那拙劣粗糙的手法，可以看出剛剛是她第一次使用那些咒術。
    如果她的猜測無誤，葉流云的咒術，應該是復制某個人的超凡能力，而這個女孩的咒術，是可以復制其他人的咒術，但復制得到的咒術只能使用一次，并且不得再次復制。
    眼前這個女孩，才是葉流云真正的殺手锏，有了她，葉流云才會是剛剛那樣的完全體。
    “能放過她嗎？她不是有意的，我們會帶著她離開。”一個戴防毒面罩的男人出現在王思言面前。
    “首領知道你們一定會來殺他，并且他一定會死，所以讓我們帶這孩子離開。”戴面罩的男人說，“她本就不該在這里，但首領決定尊重她自己的意愿……阿達爾，你和首領有過約定的。”
    被王思言壓制的少女咬緊牙關，蒼白著臉，閉口不語，
    戴面罩的男人走到王思言跟前，雙膝跪在地上：“只要伱愿意饒她一條性命，讓我們做什么都可以，我們姑且還是可以派上一點用場的。”
    王思言看了看被她壓在膝下，動彈不得，還在大量失血的少女，最終移開了膝蓋。
    “為什么？”王思言好奇地問道。
    她不理解這幫人為什么出現在這里，還對她提出這么愚蠢的要求。
    難道這孩子是諸神黎明下一個計劃的核心嗎？所以這個戴面罩的人才會不惜以身犯險，到她面前低聲下氣地乞求。
    但這不是把她當白癡了嗎？他難道就沒想過，她會連同這女孩和他自己，一并殺了。
    王思言并不覺得這個男人是白癡，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所以才這樣問。
    “因為這是葉流云大人最后的遺愿，所以我們做下屬的還是得盡力做到，當然我也知道，你不會答應的吧，葉流云大人也是如此，做事從來不留隱患。”
    王思言：“你們諸神黎明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如果告訴我，我興許會放她一馬。”
    “隨機應變，諸神黎明只是不斷前進罷了，首領從不覺得克隆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他只是想要開辟前進的道路而已。如今他失敗了，那道路就由周銘或者米迦爾開辟出來，諸神黎明會沿著已經出現的道路繼續前進，直到黃金時代的降臨。”男人說。
    “……這些話，并無虛言。”他誠懇地補充道。
    王思言點了點頭：“把她帶走吧。”
    面罩男仰起頭，一副驚訝的樣子，可惜戴著防毒面具，無法看到表情。
    他應該是抱著和這女孩一同死去的決心才來這里的，并且從沒想過能從王思言手里活著回去，聽到王思言要放他們走，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
    他小心翼翼地來到少女身邊，熟練地用扎帶給對方的斷臂止血，并不忙著離開。
    比起被放走這個結果，他更相信王思言只是想要惡趣味地戲耍他們一番，在口頭答應后，等他們松了一口氣，然后突然將所有人都殺死。
    以當年諸神黎明對周銘做的那些事，她做出這種戲耍的報復也不奇怪。
    但直到最后，王思言都什么都沒做，面罩男背起因失血而休克的少女，在黑煙彌漫的通道中逐漸走遠，最終消失在視線中。
    王思言看著對方離開的方向，什么都沒說，默默召喚出了灰門。
    她不擔心什么后患無窮，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將解決，不管是諸神黎明，還是那個女孩，今后都不會再干出什么事了，在他們重整旗鼓，或成長起來之前，他們會把一切都妥善解決。
    所以，也想著拯救世界的人，就放下使命感，今后普普通通地活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