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漏雨的宿舍
回去宿舍后, 宿舍里幾個都在,竟然沒去晚自習(xí),問起來才知道, 教室漏雨了, 老師讓大家干脆各自回宿舍學(xué)習(xí)。
那教室多少年的老屋子了, 年久失修, 有時候傾盆大雨反而沒事, 就怕這連綿細雨,時間長了就慢慢地滲進去水,一滴滴往下滴。
顧清溪聽了, 倒是也好,便稍微洗漱, 上床開始看英語書。
不過看書的時候, 腦子里還是想起來今晚的事情,她甚至記得拖拉機的聲響中,背后傳來的咳嗽聲,那咳嗽聲讓她一下子想起已經(jīng)遺忘的歲月。
她并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 他家在關(guān)鍵時候幫了自己, 所以自己伺候了陳昭十年,但是——
但是如果從一開始, 這就是一場蓄意的欺騙呢?
其實陳昭家在求親之前, 已經(jīng)知道陳昭身體不好, 甚至根本連最基本的夫妻關(guān)系都不能維持。
十年婚姻, 如果說得更直白,其實她就是給人家當保姆罷了。
顧清溪怔怔地看著書, 書上文字在她面前放大, 幻化開來, 她一點點地回憶上一世的細節(jié),重新回到十七歲,過去的一些事漸漸模糊了,回憶起來的情感和體驗變得陳舊褪色,不像上輩子那樣帶有情緒,而是冷靜地回想和反思。
她甚至覺得,她好像可以用旁觀者的心態(tài)去思索上輩子的許多事了。
顧清溪靜默地想了許久,卻又想起來剛才的蕭勝天。
在那春日沁涼的夜雨中,他的口哨聲悠揚動人,明明放蕩不羈的少年,面對她時眉眼間都是沉穩(wěn)持重,好像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遮風(fēng)擋雨。
一時眼角有些濕潤,越發(fā)釋懷。
上輩子的陳昭,終究是上輩子,她已經(jīng)淡忘了過去的那些辛苦,重新回到少女時代,有一場甜蜜隱晦的戀情,會努力學(xué)習(xí),考上大學(xué),終究會得到自己應(yīng)該得到的回報。
至于陳昭,這輩子,無論怎么樣,都和她沒有關(guān)系了。
這一夜,也沒怎么學(xué)習(xí),就那么躺在那里瞎想,最后迷迷糊糊睡著了。
窗外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雨,雨聲入了顧清溪的夢,全都化作了悠揚收斂的柳哨聲。
****************
這雨一連下了幾日,竟然沒個停歇,不但教室里的雨滴滴答答往下漏,就是宿舍里也開始滲水了。
晚自習(xí)可以不上,但課得上,宿舍還是得住,沒辦法,大家只好拿來臉盆油布,哪里漏雨就放在哪里接著,至于同學(xué)們的課桌,趕上漏雨的地方就挪挪地兒免得被淋到了。
于是教室里的課桌就七扭八歪的,這里幾張桌子擠著,那里一塊地閑著,在老師抑揚頓挫的講課聲中,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臉盆上。
有一次大家正專心聽課,突然間有個學(xué)生道:“老師,漏雨了。”
物理老師口若懸河地講解一道物理題,水泥黑板上用粉筆寫滿了各種符號和算式,他聽到這個,被打擾的不悅讓他看了那個學(xué)生一眼:“認真聽講,知道不?這道題很重要,不許亂說話。”
學(xué)生好無奈:“老師,漏雨了!”
物理老師一邊抹了一把頭發(fā),一邊開始教育:“漏雨怎么了,漏雨就不上課了嗎?同學(xué)們,學(xué)習(xí)機會這么寶貴,不能因為漏雨我們就不學(xué)習(xí)了,條件越是艱苦,我們越是要努力奮進!”
一群學(xué)生終于受不了了:“老師,雨都滴你頭上了!”
物理老師愣了,之后意識到了什么,低頭看,自己剛才抹的那一把就是水,混合著石灰和泥土的水,臟兮兮的。
他這才恍然,趕緊挪了一個地兒:“那咱來這邊講吧,避開,避開。”
同學(xué)們看著他那個樣子,都忍不住笑起來,物理老師摸摸頭,自己也笑了。
顧清溪看著這一幕,也是笑,不過笑過之后鼻子發(fā)酸,眼睛發(fā)熱。
現(xiàn)在條件雖然艱苦,但真得是一個最美好的年代,這個時候的老師為了學(xué)生幾乎是忘乎所以地教,不求回報,更不要說什么開輔導(dǎo)班賺學(xué)生錢了,他們有的會把自己吃的東西補貼給特別窮困的,就為了讓他們能更好地學(xué)習(xí)。
下課后,閆淑靜偷偷地把自己拉到一邊,小聲說:“要不這兩天你過去我家一起住吧?我看咱們宿舍里也漏雨,而且冷得要命,這樣下去萬一生病了怎么辦呢。”
顧清溪倒是覺得沒什么:“還行,入春了,不怎么冷,我還是周四過去你家吧。”
閆淑靜見此,也就沒說什么,她可以感覺到顧清溪家條件不好,但是因為這個,就更加不太想沾自己家便宜。
誰知道上完了下午的課后,大家冒著春雨過去食堂搶了自己的干糧,之后繞過淤積的水洼踩著泥濘的路回去宿舍,發(fā)現(xiàn)宿舍里漏雨好像更嚴重了,有幾個同學(xué)的被子都濕了。
彭春燕罵了一聲:“這作死的老天爺!算了,宿舍沒法住了!”
胡翠花的濕了小半邊,氣得眼睛都紅了,不過也沒辦法。
顧清溪的不算太嚴重,但摸了摸,被子里面都是潮氣,這么住下去確實容易得病。
一時隔壁宿舍里也來問,大家都憂心忡忡的,也有的說這宿舍繼續(xù)這樣沒法住,漏雨倒是沒啥,但是如果半夜坍了或者怎么了,那問題就大了,總不能把命埋這里啊。
彭春燕聽到這個,皺了皺眉頭,想了想:“那我趕明兒還是過去我叔家住吧,雖然他那里擠了點,但好歹也能住,總比這里強。”
她這么一說,胡翠花便抿著唇不吭聲了。
彭春燕的叔叔在縣圖書館工作,自然也有自己的宿舍分,不過那叔叔一直沒結(jié)婚,是個單身,彭春燕當侄女的不可能經(jīng)常去,但遇到事了,還是可以躲一躲,畢竟條件不好,不講究的話可以湊合。
但是作為同學(xué),自然不好跑去人家那里湊。
彭春燕說完這個后,也有些訕訕的,看了一眼顧清溪:“清溪,要不明天你也和我一起過去擠擠,不過我叔那里你住著可能不太合適。”
顧清溪看看這架勢,其實心里已經(jīng)有些泛驚,她陡然間想起來,上輩子這個時候,因為雨水的關(guān)系,確實曾經(jīng)蹋過宿舍,不過是縣里二中的初中,并不是她這里,按說自己這里倒是沒什么危險。
但……
她總覺得重活一輩子,許多事情的細節(jié)變了,或者說,這個世界有無數(shù)的隨機事件組成,然后構(gòu)成一個必然的歷史進程,而那些千萬的隨機事件并不是簡單的重復(fù),時間空間都可能發(fā)生改變。
想明白這個,她知道自己也不用在意別的了,要緊還是安全,當下反而勸彭春燕道:“春燕,我看看干脆過去淑靜那里去住吧,反正我也經(jīng)常過去,但是你這里,要不今天也過去你叔家吧,我看外面的雨一直下,萬一真出什么事呢?咱們還是得小心點。”
彭春燕聽了,自然是不以為然,慢條斯理地撕下一塊饅頭吃著:“能有啥事啊,就一晚上,趕明兒過去也一樣,今晚先湊合下,這么晚了,外面下著雨,路也不好走,我受那罪干嘛,趕緊吃飯吧。”
一時說著,倒是想起來蕭勝天的事:“對了,我還想問你呢,清溪,你和那個叫蕭勝天的關(guān)系不錯?那人還真挺厲害的,竟然弄到化肥,他到底干啥的啊?”
本來彭春燕是不太看得上那個蕭勝天,不過人家確實有兩把刷子,倒是讓她刮目相看。
顧清溪哪里有心思想這個,她腦子里在不斷地重復(fù)著上輩子那個宿舍坍塌事件。
她只好說:“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你看這宿舍涼颼颼的,又下著雨,咱這宿舍萬一出啥事呢,我想現(xiàn)在就去找閆淑靜,干脆今晚就去她家住得了。”
彭春燕噗嗤一聲笑了:“你可真是聽風(fēng)就是雨的性子,至于嗎?你看看外面,黑燈瞎火的,路多難走啊?”
路確實不好走,別說外頭,就是校園里,也都是處處泥濘,畢竟下了這么多天雨,雨水把泥地浸潤得濕透了,化成了軟泥,有時候一腳下去能廢一雙鞋,更不要說天已經(jīng)黑了,這時候出去更是受罪。
顧清溪見自己沒法說服彭春燕,也是無奈,畢竟她也實在不能保證今天就出事,這個時候非逼著她去投奔她叔,只怕她也不聽。
一時又想著也許閆淑靜已經(jīng)離開了,如果她離開了,自己晚上再拖著東西過去找人家,人家要不要得都得收了自己,終究不妥,當下趕緊過去找閆淑靜了。
也是趕巧了,如果平時,因為她這么一耽誤,閆淑靜肯定早走了,誰知道今天她娘說好了從銀行下班后過來接她,所以耽誤了,還在那里等著。
閆淑靜聽說她想去自己家,自然是高興,讓她干脆多住兩天:“把你的東西拿著,到時候不回宿舍了。”
顧清溪其實也是這么想的,再說來的路上看到外面天陰得厲害,感覺這雨還能繼續(xù)下大了,借著這個再勸勸,也許彭春燕心思就能活動了。況且自己回去,大張旗鼓地收拾下東西,別人知道了,也許會心生警惕,從而各自想自己的辦法。
她只是一個凡人,骨肉之軀,哪怕有上輩子的記憶,其實也不過是別人多知道一些歷史可能的進展,并不能掌控細節(jié),更不能當超人拯救別人。況且本來就只是一種猜測,當然更不敢將這點細微的感覺廣而告之,一個不慎,可能反而是自己遭殃。
于是回去的時候,顧清溪故意和閆淑靜大聲說笑,路上遇到班里的同學(xué),便會和她們說話,說外面這雨下得讓人心里瘆得慌,想著過去找閆淑靜作伴。
大家提起來這宿舍里濕糟糟的情況,當然是羨慕閆淑靜,顧清溪又說:“那晚上睡覺可得警醒著,萬一有個啥,咱好往外跑啊!”
她這話是半開玩笑說的,有的只當玩笑,有的聽著卻起了擔(dān)心。
顧清溪回到自己宿舍的時候,彭春燕已經(jīng)上床了,趴在那里看書,倒是舒服得緊。
顧清溪嘆了口氣,勸她說:“你今晚真不去你叔叔家?”
彭春燕開心地將自己被子給她看:“我把一張?zhí)鹤臃拍抢锔糁稽c不潮了,這樣挺好的,這大冷天的,下著雨,鉆進被窩我就不想動彈了。”
顧清溪搖頭:“你就不能動動嗎?”
彭春燕認真地說:“我真不能。”
旁邊的閆淑靜都忍不住笑起來:“算了她就是這個性子,就算地震了,人家也想躺那里不動彈呢。”
彭春燕點頭:“對,還是淑靜了解我。”
顧清溪當下也就不說什么了,稍微收拾了下東西,準備跟著閆淑靜離開。
挎著書包提著包袱離開時,正好看到胡翠花從水房里端著臉盆出來,她用熱水兌了涼水在臉盆里,正打算洗臉。
胡翠花沒理會顧清溪,不過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顧清溪到底是說:“宿舍漏雨,晚上睡覺注意著點,別睡太實在。”
她隱約記得,上輩子縣二中出事,有些人逃出來了,有些人沒逃出來,就喪了性命,關(guān)鍵時候,比別人都一個心眼,睡得虛,容易驚醒,可能就沒事了。
胡翠花先是有些意外,之后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笑了:“說這個有啥用,我們又不像你,還能巴結(jié)好縣城里住的同學(xué),去攀高枝住別人家,我們可沒那本事,只能在宿舍里受罪。”
閆淑靜聽到這話頓時不高興了:“說這話什么意思?”
胡翠花:“淑靜,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有些人,得了便宜又賣乖。”
顧清溪懶得搭理胡翠花的酸,徑自跟著閆淑靜出去了。
出去后,閆淑靜還是有些憤憤不平:“你也是好心,平時關(guān)系不好,你特特地提醒她,結(jié)果她還在這里說你!”
閆淑靜多少也意識到了,顧清溪本來不想跟著自己去,結(jié)果一回宿舍,看到宿舍里那情景,馬上改了主意,她只是覺得宿舍里不安全了。
顧清溪卻是并不在意:“我說了,做了,心盡到了,別人聽不聽,怎么想,那是人家的事,我自己問心無愧就是了。”
重活一輩子,其實她對胡翠花這種,也是抱著疑慮的,說不得這就是替了自己高考成績的人,誰知道呢?
所以胡翠花怎么樣,她根本不在乎,只是到底涉及人命,做人是有底限的,她也盡自己良心能做到的罷了。
閆淑靜看著她直搖頭:“別人以為你是一個涼美人,其實你就是爛好心。”
顧清溪噗嗤一聲笑了:“就當我是好了,不管了,隨便她們?nèi)グ伞!?br/>
閆淑靜媽是騎車子過來的,聽說顧清溪也住自己家,自然是高興,便讓顧清溪把東西放在她洋車子后車座上,讓顧清溪和閆淑靜打著傘跟著走。
此時的天仿佛被濕墨暈染過一般,灰蒙蒙地籠在上方,雨水瀟瀟而下,順著油布傘的邊緣滴下來,在雨傘周圍形成一旦水簾。
街道上并不好走,因為這春雨下了太久,排水系統(tǒng)不好,以至于一些水積壓在馬路上,連路邊的菜葉子都飄了起來,顧清溪和閆淑靜挽起褲腿,一手撐著被風(fēng)刮得東倒西歪的雨傘,一邊緊攥著褲腿,艱難地往前走。
風(fēng)一吹,那雨水淅淅瀝瀝地迎著人的臉來,幾乎喘不過氣來,加上身上涼颼颼的,自然是苦不堪言。
閆淑靜媽媽看著這情況,只好喊說:“今日這天真不好,你們兩個堅持堅持,回去咱喝紅糖水!可不能泄氣,咱一會就到家了。”
閆淑靜和顧清溪趕緊答應(yīng)著。
誰知道正走著間,就見前面一輛拖拉機開過來。
閆淑靜見了,馬上意識到了:“快躲開,這些人沒公德心!”
顧清溪也明白了,這拖拉機如果開過來,肯定會讓旁邊的水洼濺起她們一身,閆淑靜這是有經(jīng)驗。
誰知道就在這時,那拖拉機卻停下來了,車窗打開,顧清溪便看到了蕭勝天,他胳膊挎靠在車窗上,俯首望這邊看。
她愣了下,沒想到這都能遇到。
蕭勝天揚眉:“這是去哪里?”
顧清溪:“去同學(xué)家住兩天。”
蕭勝天打開車門,矯健地下了車,笑著上前和閆淑靜媽媽打了招呼,顧清溪便忙介紹了:“這是我們隔壁村的,因為分的田正好挨著我家,平時有來往,挺熟的。”
閆淑靜媽媽倒是客氣得很,連聲說同志好,甚至還和蕭勝天握手,蕭勝天笑著說自己剛剛修理拖拉機了,手上有柴油味兒,之后客套了兩句,蕭勝天便提議:“下著雨,路不好走,我送給你們過去吧。”
閆淑靜媽媽猶豫了下,不過看看這天,到底是問:“蕭同志,這會不會麻煩你?”
顧清溪抿唇笑了:“也沒什么吧,阿姨,他挺熱心的一個人。”
蕭勝天聽這話,笑看了她一眼:“阿姨,我喊清溪媽媽嬸,嬸平時對我挺好,我也應(yīng)該多照顧著清溪,清溪過去你那里住,我送一送,也是應(yīng)該的。”
這話說得自是別有一番親近,至少在閆淑靜媽媽面前分出了親疏。
閆淑靜媽媽其實本來也有些心動,今天這天比她以為的更糟糕,她肚子也有些餓了,回家還有好一段,不知道走多久,趟著這水更是臟兮兮的,如果能送過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當下便把洋車子還有顧清溪的東西都搬到拖拉機后車斗上,然后上車,因為有閆淑靜母女在,顧清溪自然也沒坐副駕駛座,直接扶著拖拉機車幫站后面。
蕭勝天提醒大家小心握好了別摔了,之后便開著拖拉機過去了前面街道,到底是快,沒多久就到了。
于是又折騰著取下來,蕭勝天還幫著閆淑靜媽媽把她車子直接搬到了家屬院后面的一處臺階上,這里有屋檐擋著,不會被淋到。
一切都收拾好了,閆淑靜媽媽過意不去,想讓蕭勝天過去樓上喝口熱水,蕭勝天卻執(zhí)意不去,只說有事,趕緊走了。
上樓后,閆淑靜爸爸還沒回來,閆淑靜媽媽嘀咕了聲:“這是又加班了!”
顧清溪和閆淑靜一起洗了下手臉,又喝了口熱紅糖水,暖烘烘的紅糖水下肚,這個時候再看窗外飄飄灑灑的雨水,竟然有種欣慰的滿足感,外面再冷,能坐在舒適的沙發(fā)上喝一口熱紅糖水,倒是舒服得很。
閆淑靜媽媽開始在廚房里忙活,閆淑靜則拉著顧清溪進屋,給她看自己才得到的明信片,那明信片是從上海寄來的,是她上海的叔叔送給她的。
不過顧清溪心里卻有事,窗外的雨好像下大了,她擔(dān)心學(xué)校的宿舍。
其實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做不了救世主,幫不了哪個也救不了哪個,但是想到上輩子宿舍坍塌的慘劇,別說應(yīng)在自己同學(xué)老師身上,就是縣二中發(fā)生了,到底是心里難受,大家感同身受,班主任老師課堂上提起這事的時候,別說女同學(xué),就是男同學(xué)都抹眼淚。
閆淑靜發(fā)現(xiàn)了顧清溪的異樣:“怎么了,清溪,你有點心不在焉?”
顧清溪看著外面的雨,并不是什么狂風(fēng)暴雨,但是這雨無聲地灑下,就這么連綿不絕,仿佛要下到世界的盡頭。
她并不太記得上輩子縣二中發(fā)生坍塌事件是哪天了,就記得好像是這年春天,也是下著雨,其它的只記得好像是這學(xué)期期末考試前,因為那時候大家都很緊張地在準備復(fù)習(xí),而高三年級也要進行篩選考試了。
顧清溪蹙了下眉:“我總是怕出什么事。”
上輩子,二中宿舍坍塌,死了十幾個學(xué)生,還有一些殘疾了,據(jù)說那些學(xué)生的家長過來學(xué)校的時候,都哭得兩腿發(fā)軟根本走不動,要人架著走。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即將發(fā)生這種事,她卻無能為力,那種滋味并不好受。
畢竟人不是動物,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有同理心。
閆淑靜:“其實能有啥事,哪能那么倒霉呢,你看這宿舍多少年了,年年漏雨,也沒見出過啥事啊。”
顧清溪在心里苦笑了聲,她知道其實預(yù)知了一些事情,卻沒什么權(quán)威,是很難成事的,如果唐山大地震之前,有人跑過去大喊說要地震了,只怕是被當成散步謠言的抓起來。
一時不由想著,如果是蕭勝天,他遇到這種情況會怎么辦?
她甚至想找他問問了。
不過到底只能是想想罷了,畢竟她還不可能因為一個未必會發(fā)生的微小可能而興師動眾。
當下和閆淑靜一起學(xué)英語,這時候閆淑靜媽媽飯做好了,閆淑靜爸爸也讓人過來報信,說是不回來吃飯了。
于是顧清溪和閆淑靜母女吃,她們家伙食很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上了白面饅頭。
閆淑靜媽媽還熬了一點紫菜蛋花湯,給兩個姑娘一人一碗,勸她們多吃,說話間因為問起來蕭勝天,顧清溪便說了他弄化肥的事。
閆淑靜媽媽感慨:“怪不得呢,年紀輕輕的,還挺有本事的,我瞧著說話做事都很沉穩(wěn),他這個年紀有這個性子,這可真不是一般人。”
顧清溪沒吭聲,別人夸蕭勝天,她心里挺高興的,但是也不好說什么。因為提起來這天兒,閆淑靜媽媽有些無奈,忍不住抱怨了幾句:“天不好,結(jié)果你叔也不回來,這一天到晚不著家,那么賣命地干,家都不管了,也不見給他升升官。”
閆淑靜從旁邊笑:“我爸這么用心上班,趕明兒就升了,媽你放心好了!”
閆淑靜媽媽:“呸,滑頭!”
吃完飯后,顧清溪和閆淑靜吃了一會飯,也就睡下了。
只是睡的時候,顧清溪終究是不踏實,聽著那外面的雨聲,都是浮光掠影的夢,直到最后,一道閃電,一聲響雷,她陡然醒來了。
她呆呆地看著窗外,卻見外面電閃雷鳴,大雨如注。
顧清溪的心開始輕輕地顫起來,她想起來了,上輩子,就在出事的那一夜,也是這般反常的天氣。
一般春日的雨不會下成這樣的,結(jié)果那一年雨水卻格外反常,當時大家被驚醒了,還嘀咕過呢,說這是怎么了。
殊不知,就在他們學(xué)校不遠處的縣二中,發(fā)生了那一場坍塌事件,而當時他們宿舍,也就是差點沒塌而已。
塌沒塌,不過是老天爺一個揮手的差別而已。
之后,本校的領(lǐng)導(dǎo)也嚇得不輕,申請到了資金,進行了宿舍的重新加固修建。
顧清溪深吸口氣,推醒了閆淑靜:“淑靜,醒醒,要出事了。”
如果說以前只是隱隱的感覺,那她現(xiàn)在確定了,要出事了,那樁坍塌事件就在今晚了。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