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紹宇這些日子對于宋珩頗為感興趣,其實(shí)從當(dāng)日藏劍山莊的時候,他便是頗覺得有趣了,在朝堂上,他并非是沒有瞧見過宋成,這個人汲汲營利無比,卻也是個沒主見的,這樣的人倒是能生出像是宋珩,宋錦這般的子女,倒也算是一個例外了吧。
</br>
</br>若說像是隨了月氏,百里紹宇也有些困惑,那月氏他也接觸過的,是一個和藹可親的卻什么都不會的母親罷了,那宋珩的陣法到底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br>
</br>百里流觴也有些困惑,卻還是沒有問出口。
</br>
</br>月氏有些局促不安,這秦王和睿王兩位王爺在,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說些什么,可畢竟人家是皇親國戚同她們這種人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的。
</br>
</br>水碧也是有些手足無措的,見到睿王和秦王兩位王爺?shù)臅r候,她急急忙忙便是出去了,找了店家泡了兩杯上好的茶來,端到了兩人的面前,輕輕擺上了桌,隨侍在側(cè)。
</br>
</br>宋珩瞧水碧和母親那模樣,也曉得她們兩個是極其不自然的,而百里流觴和百里紹宇似乎也是有旁的事情相問的模樣,宋珩也就站起了身,“這桌子都已經(jīng)裂開了,兩位王爺還是前面吧。”
</br>
</br>百里流觴和百里紹宇也是從善如流,一起站起了身來。
</br>
</br>“水碧,你將東西收拾一下,一會我們回府去了?!彼午窠淮?br/>
</br>
</br>“是!”
</br>
</br>水碧應(yīng)了一聲,她其實(shí)還是有些遲疑,小姐不是不愿意回府的么,可是為什么又要回去了呢?雖然她是不清楚到底小姐為什么要回去的,但小姐說的話,她是要遵從的。
</br>
</br>月氏模模糊糊地瞧見宋珩和兩位王爺走遠(yuǎn)之后,她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珩兒她,全然都是為了我們?!?br/>
</br>
</br>月氏又怎么不清楚其中的關(guān)系,她不是被休棄的,而水碧還是宋家的人,而且錦兒也還在宋家,她是不想讓他們受了牽連,所以才不得不會回去的,若是沒有他們,珩兒她絕對不會再回到那個家的。
</br>
</br>水碧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再多說什么,乖巧地去收拾東西去了。
</br>
</br>宋珩同秦王和睿王去了前廳,店家也是有些眼色的人,立馬給了一個小雅間,又上了好茶和精致的茶點(diǎn)伺候著。
</br>
</br>“想來,還是要多謝睿王和秦王殿下的,若不是兩位殿下,只怕宋珩眼下還在金陵城之中遭受非議呢!”宋珩輕笑了一聲,觸摸著那滾燙著的茶杯。
</br>
</br>“可你并不是很想回宋家,不是么?”百里流觴抬眼看著宋珩,雖然她是答應(yīng)了宋成要回去,可是眼角眉梢卻是一點(diǎn)都沒有喜悅的情緒在的,完全可以知道宋珩并不是真的很想要回宋家。
</br>
</br>“是,卻又不是,”宋珩摩挲著杯壁,“我不想回宋家,卻是又不得不回去,因?yàn)橛行〇|西,我可以舍棄,但是宋家絕對不會舍棄?!?br/>
</br>
</br>就像是眼下這樣,即便母親是在外頭,只要宋成沒有給一紙休書,母親生是宋家的,死了也是要入宋家宗祠的,還有哥哥宋錦,他是宋家的嫡子,只要他沒有犯下半點(diǎn)錯事,他是要繼承宋家的。她就算是不想回宋家,也是要為他們考慮著的,還有水碧,她是同自己一同長大的,對原本的宋珩來說,那并不只是一個奴婢而已,更是親人一樣,如同姐姐一樣的存在。
</br>
</br>這世間,哪有什么兩全之法,所以眼下這個情況下,她也只能舍棄一些,回到那個家里面去。但是她也不是簡簡單單地就想要回到宋家去的,不立下點(diǎn)威信,這些事情下一次還會發(fā)生,她也絕對不會容許再出這種事情來。
</br>
</br>百里紹宇手上的紙扇輕輕搖了一搖,他懂宋珩的意思,她的妥不是為了自己而妥協(xié),而是為了旁的人,那些她不能舍棄的人。
</br>
</br>百里流觴看著宋珩,她的神情總是那般的淡漠,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
</br>
</br>“不過回了宋家,也不見得不是一件好事?!?br/>
</br>
</br>宋珩轉(zhuǎn)念又撤出了一抹淺淡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那初綻放的茉莉花,小小的一朵,潔白而又散發(fā)著素雅的香味,她倒是很期待,林氏做到自己當(dāng)初的承諾來。宋成是匆匆地回了府,想到宋珩在他的耳邊說的那些話,他原本只當(dāng)這丫頭是倔,卻不想她還是有狠在的,她說她當(dāng)日離開的時候林氏給了她一次恥辱,她也是要討回來的,否則她是絕對不回宋家的。
</br>
</br>宋成不知道宋珩想要林氏做些什么,她也沒有細(xì)說,只是當(dāng)日她離開宋家的時候是對林氏說過的,說林氏應(yīng)該知曉她指得是什么。
</br>
</br>想到林氏,宋成也想到了過往這些年來,他一向是對她很好的,今天早上對她動手也算是這些年頭一次吧,當(dāng)時林氏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漠,宋成幾乎都是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對她這么說了之后,林氏會是怎么樣的反應(yīng),可眼下,卻只能是這么做了。
</br>
</br>宋成回到了宋家,黃氏和宋慎也還在大廳里頭,見到宋成回來,黃氏急忙上了前,急忙地問著:“如何?”
</br>
</br>宋成微微搖了搖頭,“想不到珩兒那孩子是那般的倔強(qiáng),竟是說什么也都不愿意同我回府,半點(diǎn)情面也倒是不給的……”
</br>
</br>黃氏怒了:“這小丫頭居然是如此的不給情面,還真當(dāng)我們宋家沒了她就是不行了是不是?給一些顏色就開起了染坊來!居然敢如此的囂張!”
</br>
</br>黃氏想著,那宋珩這丫頭的性子居然是如此的別扭,這當(dāng)父親的已經(jīng)出門相請了,照理就應(yīng)該巴巴地跟著回來了,還敢在外頭多做逗留,還敢不給自己父親的顏面,這是一個大家閨秀應(yīng)該做的事情么。
</br>
</br>“想來這個丫頭也實(shí)在叫月氏給慣壞了,半點(diǎn)規(guī)矩都不曉得。骨子里頭還是有些山野人家的性子,便是叫夫子怎么教育都是感化不了的?!秉S氏咬著牙道,“還給她什么面子,直接捉了回來不就是了,看她難道還敢在陛下面前胡亂說話不成,這宋家可是和她一體的,若是宋家要沒了,她也是留不下去的?!?br/>
</br>
</br>“哼……”在一旁坐著喝著茶的宋慎冷冷地哼了一聲,“****之見便是****之見,眼下那三丫頭你還當(dāng)是自己能夠隨意打得罵得?你說捉回來,怎么去捉?”
</br>
</br>宋慎看著黃氏,一字一頓道:“你到眼下還不清楚,三丫頭那倒是比你清楚得多了,眼下有求于她!”
</br>
</br>黃氏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似乎對于宋慎這些話并不贊同,卻又不能夠去反駁。
</br>
</br>宋慎又緩緩說道:“三丫頭的性子雖不能算是特別的清楚,卻也可以看出,旁人若是敬她三分,她自然也是會敬人幾分的。當(dāng)日我雖不知道你們對于三丫頭到底是說了些什么,想來也肯定不是些什么好聽的話。這無用的時候棄如敝履,眼下去尋的時候還不準(zhǔn)人說什么?早知道有今天這一遭的時候,當(dāng)初怎么就不知道聽了我的話等我回來之后再說,偏偏自己自作主張一時半刻都等不了,直接把人給轟走了,眼下倒是知道急了!哼哼!”
</br>
</br>宋慎已經(jīng)是很少管家里面的事情了,平常的時候他多半去外頭轉(zhuǎn)轉(zhuǎn),也一直都覺得家里面的事情,他也是有些力不從心了。偶爾也會進(jìn)宮同皇上下下棋,他對于妻子黃氏也一向是有著愧疚的,所以多半也不過問,由著他們。
</br>
</br>可眼下這黃氏說的也實(shí)在是太過分了,若是眼下宋珩還在府上,自然也就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了,這人都已經(jīng)是被他們給趕走了,現(xiàn)在還要擺出一副祖母的姿態(tài)來,換成了誰自然都不愿意回來的,還以為自己自己一招手就能把人給喚了回來,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情的。
</br>
</br>“那你倒是怎么說?”黃氏看向宋慎,有些不甘心地被他責(zé)備,她畢竟是宋家的祖母,那丫頭的祖母,她說那丫頭幾句又怎么了,難道她宋珩就是一個菩薩,說不得罵不得一句的?
</br>
</br>“你之前不是素來疼愛那丫頭的么,怎不見她好好回報了你!”黃氏問著,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話語里頭滿是風(fēng)涼的味兒,“若是她真的有半絲良心,知道陛下圣明還了她的清譽(yù)就應(yīng)該是巴巴地回來到你的面前來承歡膝下了,而不是現(xiàn)在我兒這個當(dāng)父親的去相請還要給人臉色看了?!?br/>
</br>
</br>“你——”宋慎氣極,黃氏這話說得實(shí)在過分,宋慎實(shí)在不愿意再同黃氏計較些什么,他怒著臉揮了一衣袖也顧得眼下外頭正在下著小雨,往者大門口走著,門口的小廝瞧見急忙地取了一把紙傘遞給了宋慎小心翼翼地迎著他出了門。
</br>
</br>“母親,你和父親置氣又是何必呢!”宋成越發(fā)地覺得頭疼,原本他就已經(jīng)是被宋珩不肯回來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了,眼下母親又還要同父親置氣,這又是何必呢!
</br>
</br>“我這不是也惱著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當(dāng)年你大哥的事情,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放下,我們宋家為北雍付出了什么,結(jié)果陛下卻又是怎么回報我們的呢,你眼下當(dāng)著這個官,雖說是不小,卻是個沒實(shí)權(quán)的,我這個當(dāng)娘的也是有些焦急的。”黃氏長嘆了一聲,自從長子的事情之后,她和宋慎已經(jīng)有了心病了,這個傷口很深,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那傷口看著像是結(jié)痂了,但是里頭卻一直都不見好,早就已經(jīng)潰爛了長了膿,時不時都要疼上那么一回,怎么都好不了。
</br>
</br>黃氏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每次只要想到那早逝的大兒子,黃氏這心里頭就像是針扎一般的難受,在看到宋慎的時候,她也就越發(fā)覺得這個男人叫她忍受不了,她痛恨他。
</br>
</br>“那丫頭就真的半點(diǎn)都不松口,真的要我們一門上下都要喪命不可?”黃氏看向宋成,沉聲問著,暗想著那丫頭難道是真的歹毒到了這個地步,難道真的連宋錦的命都不顧了?那可是她一母所出的兄長啊,她怎么敢!
</br>
</br>“倒也不是沒有,她說若要她回府也不是不行,她說她走的時候,對風(fēng)荷說了一句話,若是風(fēng)荷能夠照著做的話,那么她還是愿意回府的!”宋成遲疑地說著,他也不知道當(dāng)日宋珩臨走的時候到底是和風(fēng)荷說了些什么,想來也肯定是一些狠話。
</br>
</br>“那還不叫人把人叫過來,眼下先把那丫頭給叫回來再說,難道真的明天要抗旨不進(jìn)宮還是叫陛下曉得你欺君了?”黃氏急急地叫著,“李媽媽,趕緊把二夫人給叫過來!”
</br>
</br>一直在一旁伺候著的李媽媽也不敢再耽擱一秒,匆匆忙忙就往者林氏在的落霞苑而去。在落霞苑里頭,林氏正在房里頭用冷帕子敷著面,心中對宋成的怨念是越發(fā)的深沉,也不知道剛剛他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扇她的,半張臉都腫了,怎么都消不下去。
</br>
</br>那媚姨娘和萬姨娘兩個賤蹄子居然還來嘲笑了她,她們算是個什么東西,居然還敢來嘲笑她,不過就是個姨娘罷了,只要哥哥眼下幫著她殺了宋珩,這宋家還有什么人能夠?yàn)殡y他們呢,只要宋珩一死,即便眼下宋成沒有將月氏休棄,可那也是早晚的事情了,那黃氏也已經(jīng)年邁想來也是沒有多少年可活了,到時候宋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也全部都是她的兒子的。
</br>
</br>這樣想著,林氏的臉色倒也有些陰狠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越發(fā)的陰險。王嬤嬤站在一旁,又?jǐn)Q了一條帕子給林氏敷著。
</br>
</br>“小姐盡可放心,我已經(jīng)把信給送到了,舅老爺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下來,一定是能叫小姐稱心如意的!”
</br>
</br>王嬤嬤低聲說著,這宋家嫡小姐眼下已經(jīng)是成了林氏的一塊心病了,既然隱憂不斷還是早點(diǎn)除了算了,她的小姐原本還是林家嫡女,嫁給宋成做妾已經(jīng)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了,通過之前那一段日子,王嬤嬤也瞧出了,這宋三小姐非池中之物,若是被她他朝得勢,只怕別說是小姐,就連小姐所出的小姐少爺也要永遠(yuǎn)被人壓在x下,這樣子還是要今早除去才好!
</br>
</br>“最好是這般!”
</br>
</br>林氏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己兄長一向是最有法子的,眼下她是只要等著消息就行,就等宋家傳出那一個噩耗。林氏真心覺得薇兒這個提議很是不錯,宋珩一死,陛下賢德也一定會安撫于宋家的,這宋珩也算是有些為了宋家積福了。
</br>
</br>“母親不必如此擔(dān)心,想來她也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彼无陛p聲道,想了想之后,她又說道,“反正那丫頭也回不來了,上一次陛下賞賜她的幾匹段子還不錯,娘,你說我要是裁了做幾身如何,再過半個月,這天氣一暖,柳樹抽了芽,桃樹開了花,睿王是喜歡去金陵河畔的……”
</br>
</br>宋薇想著,在那萬紫千紅的季節(jié)里頭,她穿著陛下賞賜的段子做成的衣衫在如畫一般的金陵河畔和睿王殿下相遇,那真是如同詩一般的景致呢。當(dāng)初陛下賞賜的東西的時候,她便瞧中了里頭那幾匹段子,那色澤,那工藝,只有****的才會這般的好,還有那些個珠翠和步搖,也是比那些個金店里頭別致多了,那精細(xì)的倒像是活了一樣。
</br>
</br>她早早地就已經(jīng)看中了,這樣好的東西又怎么是宋珩那丫頭配用的,那些東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暴殄天物一般,反正她都是要死了,這些東西她也是用不上了倒不如給了她們好了,等到清明的時候,她也是會多給她上一炷香的。
</br>
</br>“喜歡便去那小庫房取了來,叫人給你和歆兒做成了衣衫,這個年紀(jì)的女子也是該好好打扮著了,等春宴盛會一過,我便叫你爹給你們兩人找好的人家給嫁出去。”林氏說著,自己這兩個女兒也已經(jīng)到了該嫁人的年紀(jì)了,尤其是薇兒,她也是想留著,黃氏也是本著這個意思,有好幾家人家的帖子也都沒有接,這奇貨可居,也得時令才行,在拖下去只怕是要拖老了。
</br>
</br>“我是要嫁給睿王的,旁人我都不嫁!”宋薇對著林氏道,言語之中一派的倔強(qiáng),“若是當(dāng)不了正妃,我便當(dāng)他的側(cè)妃,妾侍也行!除了睿王殿下,我旁人都是不嫁的!”
</br>
</br>“胡鬧,寧為貧家妻,不為富人妾,當(dāng)妾永遠(yuǎn)都要低人一等,所出的子女也皆不是嫡子,娘已經(jīng)是妾了,怎么能讓你也當(dāng)人的妾室?!”林氏怒道,她一直只以為宋薇對睿王殿下只是癡迷罷了,卻不想已經(jīng)到了這種執(zhí)念的地步,雖然睿王殿下是位高權(quán)重,可當(dāng)他的妾室又能怎么樣,還不是照樣要被人踩在底下,這和她的一生又有什么不同。更何況,宋成也同他提過,阮丞相一直有意要將自己的獨(dú)女阮碧蘭嫁給睿王,阮丞相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權(quán)傾朝野的文臣,當(dāng)今皇后是阮丞相嫡親的妹妹,朝堂之上有多少是阮丞相的門生,他們宋家如何和阮丞相家相比。而且薇兒這性子,也不像能夠和阮碧蘭相比的。
</br>
</br>“可睿王殿下要是當(dāng)了皇上,那我便是妃,貴妃,即便是母儀天下也是有可能的!”宋薇梗著脖子應(yīng)聲道,她這般的容貌,又豈能嫁給旁人,一定是要天下最好的人才能配得上她這個美人,而北雍內(nèi),又有誰能夠比得了睿王殿下,宋薇已經(jīng)是想好了若是家里人真的要逼著她嫁給旁人,那么她便去睿王府,自薦枕席罷了,決計不會嫁于旁人的。
</br>
</br>“糊涂!”
</br>
</br>林氏又想要再斥責(zé),睿王這樣的身份,多的是王侯公卿將自己的嫡女送于他,即便是他日睿王真的登基了,也決計不會立薇兒為后的,皆是因?yàn)樗眱旱纳矸莶盍?。林氏想要同宋薇好好說上一番,最好是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才好。宋薇見林氏還要沒玩沒了地說下去,心中越發(fā)不喜,想來說的也不是個什么好話,一定是叫她別想著嫁給睿王殿下這種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的話,她轉(zhuǎn)身便走,與其在這里聽著這種毫無意義的話,倒不如趕緊去庫房選了自己喜歡的段子和步搖朱釵耳環(huán)一類的,免得到時候被歆兒那丫頭占了先機(jī),把她喜歡的全部都挑走了。
</br>
</br>宋薇這才剛剛走出門口,和匆匆而來的李媽媽撞了一個滿懷,原本宋薇一張口便是要罵,想著這宋家是越來越?jīng)]有規(guī)矩了,丫鬟婆子走路都不看不顧的,隨便亂撞!
</br>
</br>“作……”那個“死”字還含糊在嘴里面沒有罵出來,宋薇便是眼尖地清楚了和自己相撞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黃氏身邊的李媽媽,那調(diào)子在嘴里面轉(zhuǎn)開了一個圈之后,宋薇生生地把“死”字給吞了下去,“李媽媽,你這么匆忙是干什么,可是有什么急事?!”
</br>
</br>李媽媽見自己撞得是宋大小姐,急忙道:“可不是有什么事情么,這老爺和老太太正在前頭等著二夫人,我這匆匆忙忙跑來,也顧不得瞧人不想一下子撞到了大小姐你,真是對不住大小姐了!”
</br>
</br>宋薇對旁人當(dāng)然不會如此這般的客氣,但是這李媽媽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平日里頭自己的母親瞧見也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她自然是不能對著李媽媽說上一些氣極的話,只好揚(yáng)著笑:“不礙事,這不是李媽媽有事么,我娘正在里頭,你就進(jìn)去吧!”
</br>
</br>李媽媽行了個禮,便是直接地往者屋子里頭走進(jìn)去了,宋薇也不去管這李媽媽口里面說的事情是什么,她眼下只顧著要去那庫房選東西,她偷偷地想著,或許這李媽媽就是來告訴母親宋珩已經(jīng)死了的事情呢!
</br>
</br>林氏被李媽媽領(lǐng)著往者大廳里頭去的時候,也一直是在揣測著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看李媽媽的神色倒是有些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似的,但是這一路上她也是詢問過的,但是這李媽媽到底是黃氏身邊歷練過的,倒是半點(diǎn)口風(fēng)也不漏,只說是老太太和老爺讓她來叫人,旁的事情她也是不清楚。
</br>
</br>林氏想著,宋成這么快就回來了,又一下子來叫了她,莫不是宋珩已經(jīng)沒了?想到這個,林氏倒是有些個開心了起來,要是宋珩真的是沒了那就實(shí)在是太好了。
</br>
</br>到了大廳,這黃氏和宋成都是一臉臉色凝重的模樣,林氏心里頭是越發(fā)地覺得喜悅了起來,該不會真的是宋珩沒了吧?
</br>
</br>“風(fēng)荷……”宋成看著剛剛前來的林氏,看到他打過的地方還有些浮腫,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br>
</br>黃氏看著自己那突然之間失去了言語的兒子,這個小兒子從小的時候就有些優(yōu)柔寡斷,對著每一個女人都是用了情,一旦那些個有些梨花帶淚的可憐摸樣便是不再責(zé)怪,她掃了一眼宋成,幫著將他那說不出口的話說了出來:“那三丫頭離府的時候,同你說了些什么?”
</br>
</br>林氏見黃氏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來,她有些不解,不知道這黃氏眼下這么問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br>
</br>她搖了搖頭:“那丫頭出府的時候不過是說些定要叫我們后悔的事情,哪里還有旁的話說?!?br/>
</br>
</br>林氏看向了宋成,不知道這母子倆突然之間叫她回來是什么意思,她遲疑了一下,又問了宋成一句:“相公你親自去請,三小姐還是不愿意回府么?”
</br>
</br>宋成搖了搖頭,他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林氏,似乎帶了一些希望的模樣:“風(fēng)荷,那丫頭真的是沒有對你說些什么嗎?但是看那三丫頭的意思,她似乎早就已經(jīng)對你說過什么了,她說若是你能照辦,她便愿意回府!風(fēng)荷,你真的不知道三丫頭當(dāng)日走的時候說的話么?”
</br>
</br>林氏臉色一白,脫口而出:“怎么她還沒死么?”
</br>
</br>林氏這一說出口便是覺著自己錯了,她怎么能夠在眼下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來呢,若是叫黃氏和宋成知曉了自己讓兄長派人去暗殺的宋珩的事情,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是真的要被趕出宋家了,她都已經(jīng)快四十的年紀(jì)了,這個年級的老女人被夫家趕了出去那就真的是沒有半點(diǎn)的活路了,林家肯定也是回不去了的,真的是半點(diǎn)退路也沒有了。
</br>
</br>林氏的臉色越發(fā)的差了起來,宋成也有些古怪地看著林氏,暗想著她怎么就會突然之間說出這么一句來:“風(fēng)荷,你這是什么意思?”
</br>
</br>黃氏的眼神里頭也是帶著疑惑,朝著林氏看了過來,還略有一些責(zé)備的意味,雖然黃氏自己眼下也不是很喜歡宋珩那丫頭,卻還是不得不接受那個丫頭,誰讓那個丫頭能夠帶來榮耀。
</br>
</br>宋家眼下最需要的便是榮耀了,相較而言,她也是能容忍著宋珩那些個無禮,瞧著林氏說的是什么話,居然咒那丫頭去死,這心腸也委實(shí)有些怨毒了,黃氏想到是當(dāng)日還是林氏同她說,有人瞧見那丫頭同男人一同離開,也不知道外頭的那些個傳言到底是真的是和她沒有干系呢還是根本也是有干系的。
</br>
</br>想到這一點(diǎn),黃氏的臉色更差:“你也是個當(dāng)母親的,那丫頭平日里頭也喊你一聲二娘,你怎么這般地咒人?林家就是這么教人的,你委實(shí)是叫我太過失望了!”
</br>
</br>林氏的臉色乍青乍白的,她微微抖著,想了良久之后才想到了一個理由:“我原以為一個女子受了這么大的羞辱定是會想不開的,想來三小姐也是頗為堅強(qiáng)的人?!?br/>
</br>
</br>林氏也沒有想到,宋珩竟然還是活著的,也不知道是哥哥還沒有來得及下手,還是已經(jīng)下手了卻是被宋珩逃過了一劫,但是眼下最叫她不平的事情是那丫頭竟然還是活著的!她想到剛剛宋成問她的話,她不是不記得當(dāng)日宋珩離開宋家的時候?qū)λf的話的,她說她要她跪著迎接她回來。難道,宋成和黃氏是打算知曉了這一點(diǎn)之后真的要自己跪著相迎,讓那個丫頭回了府上來么?這未免也太……也太……黃氏瞧著林氏的眼神之中有些閃躲,她也是和這個媳婦相處了快二十年了,自己也是從媳婦熬成現(xiàn)在的婆婆的,又怎么能夠不知道她這其中肯定是有些隱瞞的。
</br>
</br>“風(fēng)荷,眼下咱們宋家滿門都是靠著那丫頭了,大家都是不想死的,你且想想你的子女,航兒現(xiàn)在還在將養(yǎng)著,薇兒和歆兒還不曾出嫁,還有輝兒,他才只有十歲,夫子說他聰慧過人,難道你就真的半點(diǎn)都不為他們考慮一下?”黃氏語重心長地開了口,“以往你不喜歡月氏同他所出的那兩個子女,我這個當(dāng)婆婆的也一直容忍你,對你的所作所為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可今時不同往日了,那三丫頭是一定要回到府上來的,若是她不回來,你要金陵城之中的人怎么說,陛下可是一道圣旨叫了公公在城墻上對著金陵城的老百姓宣讀了還了三丫頭的清譽(yù),那圣旨現(xiàn)在還懸掛在城門那處呢,咱們府上這道圣旨還供在那邊呢。你可得好好想想,免得我叫了府上的丫鬟來問話,我是不相信竟沒有一個聽到的?!?br/>
</br>
</br>林氏軟在了地上,是的,她怎么就忘記了,當(dāng)日同她一起的還有好幾個丫鬟呢,她們可是把那些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的,只要稍稍一問就能知道當(dāng)日宋珩到底是同她說了什么。
</br>
</br>“娘,那三丫頭刁鉆的厲害,她當(dāng)日說日后要想她回來,就得我跪著相迎,我怎么能跪她,我怎么能……”
</br>
</br>林氏攀爬著到了黃氏的腳邊,扯著她的裙擺凄厲地哭著,林氏不愿意說出來便也因?yàn)槿绱耍撬午窬谷灰蛑嘤?,她算是個什么身份,憑什么要她跪著相迎,這不是比殺了她還要叫她難受么!
</br>
</br>黃氏和宋成對看了一眼。
</br>
</br>“娘,我怎么能跪她,我怎么能?”
</br>
</br>林氏悲切地哭著,她這輩子除了父母長輩又什么時候給人下跪過,眼下居然要她去跪一個下賤的小丫頭,她不甘心啊,真的是不甘心呢,這怎么可以呢!
</br>
</br>“怎么不能?”黃氏冷了聲,“當(dāng)日你鐵了心要趕她出府的時候,可是毫無尊卑地指責(zé)于她,眼下你便當(dāng)你是犯了錯,便當(dāng)自己是為了天下人,為了宋家所有的人且去跪上一回吧。娘會念著你這一次的,往后一定好好待你!”
</br>
</br>林氏跌坐在地上,她抬著頭,看著那一臉冷漠的黃氏,她的神情是那么冷淡,也是,這本就是和她沒有什么干系,她畢竟是宋珩的祖母即便當(dāng)日她說的話再難聽,宋珩也沒有那個膽量叫她跪相迎的,所以她這個做妾的也就是活該要受了這種罪么?
</br>
</br>林氏看向宋成,眼里面滿是懇求,但是她卻瞧見宋成別開了眼去,不去看她那懇求的眼神,半響之后,林氏聽到宋成那一點(diǎn)也不憐惜的聲音響起。
</br>
</br>“你且想想孩子們,若是你想她們也一并喪命,那便可以不跪?!?br/>
</br>
</br>宋成心中還是有些不忍,畢竟也是多年情分,怎么不知道林氏是那般的驕傲,眼下他也是實(shí)在沒轍了,若是她不跪,宋珩便不愿意回府,那宋家都要吃了大罪,相較之下,還是讓她眼下受了委屈,跪了再說。
</br>
</br>“我回來的時候,秦王和睿王正在三丫頭處,我只得誆說她是出府避嫌,若是再不接回來,被秦王和睿王一個上表……眼看薇兒和歆兒也已經(jīng)到了適婚的年紀(jì),我同母親也一直打算著給兩人選一個好的夫婿,若是三丫頭不回來,只怕一切都是空談了。”
</br>
</br>宋成的話傳入林氏的耳中,是那么的飄忽,是那么的空遠(yuǎn),林氏已經(jīng)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她只知道,黃氏要她跪,宋成要她跪,雖然她的兒女不在,若是在的話,只怕也是要她跪下的。到了這個地步,她除了跪已經(jīng)是沒有第二條退路了。
</br>
</br>林氏突然地笑了起來,像是瘋癲了一般地笑了起來,原來在這個家里頭,他們都是要她去跪的。
</br>
</br>林氏站了起來,快步地朝著外頭走著,走入了那雨中,在正對著大門口的院子里面直直地跪了下來,雨水澆灌著她的身體,很快地就浸潤了她的衣衫。
</br>
</br>這早春的雨是極其寒的,雨水順著她的頭發(fā)不停地往下滴著,濕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越發(fā)的厚重越發(fā)的寒冷,像是冷進(jìn)了骨頭里面一樣,沒一會,林氏便已經(jīng)是凍得開始發(fā)抖了起來,整張臉也寒得厲害,原本殷紅的唇一下子變成了紫青。
</br>
</br>宋珩!
</br>
</br>林氏在心底咬牙切齒地磨著這個名字,滿滿的恨意。
</br>
</br>宋成見林氏果真跪了下來,急急忙忙便是出了門,往者那客棧而去,他也是不忍林氏那般的受苦的,既然那丫頭的條件也已經(jīng)完成了,他自然是要趕緊地把人給迎了回來的。
</br>
</br>黃氏也急忙叫那些個丫鬟將宋珩的住處打掃了個干凈,半點(diǎn)也是不敢怠慢的,免得等到回來之后,那宋珩便又有什么話要說了。宋成到了客棧,那客棧的店家卻是給他奉上了一杯茶:“宋大人吧,宋小姐正在雅間里頭同睿王殿下下著棋呢,只怕這一時半會也不能同你回去,秦王殿下吩咐了,勞您在這邊喝一杯茶,吃點(diǎn)小茶點(diǎn)等一會?!?br/>
</br>
</br>下棋?!
</br>
</br>宋成聽見這個的時候幾乎是要昏了過去,這個都什么時候了,居然還在下棋!
</br>
</br>“這棋下了多久了?”宋成急急地問著。
</br>
</br>“這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呢!”店家呵呵地笑著,“今日得見兩位殿下,還是托了宋大人和小姐的福氣呢!小店蓬蓽生輝,蓬蓽生輝?。∷未笕诉@茶點(diǎn)錢就當(dāng)小人請了,您隨便喝隨便點(diǎn),無妨無妨!”
</br>
</br>不到一盞茶?!
</br>
</br>宋成越發(fā)的焦急了起來,這棋下起來的時候,可是半點(diǎn)都沒個準(zhǔn)數(shù)的,指不定要下幾個時辰,傳說中那珍瓏棋局可是下了幾天幾夜,宋成想到那還在院子里頭跪著的林氏,這額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外頭正在下著雨,這跪著不是要受多少罪呢!只怕這風(fēng)寒是要受定了!
</br>
</br>想到這里,宋成從懷里頭摸出了一錠銀子塞到了店家的手上:“店家,求您幫個忙,看看能不能攪合了那一局棋,眼下我可真是有要緊的事情呢!府上也全都在等著我家三丫頭回去,眼下下著雨,氣候不好,那丫頭身體又差的,勞駕了!”
</br>
</br>因?yàn)橛星赝鹾皖M踉?,宋成是不敢貿(mào)然闖了進(jìn)去的,也就只好相求這個店家了。
</br>
</br>店家顛了顛手上的銀子又嘿嘿地笑了起來:“這宋小姐可真是料事如神了,她剛剛還同小人說了,宋大人一定會給小人銀子呢?!?br/>
</br>
</br>店家把銀子給收了,卻是往者柜臺處走,宋成見他收了銀子卻不給自己辦事,有些惱了:“我說店家,你這收了銀子怎么就不幫我辦事呢!”
</br>
</br>店家拿了算盤和賬簿,頭也不抬地道:“宋小姐可是說了,這宋大人要是給了銀子只管收下便是,全當(dāng)做房里頭被拍壞的那張桌子的賠錢,無需客氣!”
</br>
</br>宋成氣結(jié),“店家,我可真的有事呢!您就行個好,趕緊給我去說一聲吧!”
</br>
</br>店家抬了頭,露齒一笑道:“宋小姐也猜到了,她同我說,若是宋大人真的有事等不及,便先回去就行,一會等陪睿王下完了棋,她自個回去也行,小姐說了,到宋家的路,她熟著!”
</br>
</br>宋成聽到店家那番話,總算是明白了,看來那三丫頭都已經(jīng)猜中了每一步,就像是下棋一樣早就已經(jīng)洞悉了先機(jī),就在這里等著他來了。她是故意要讓自己等著,甚至也是故意要讓林氏在雨中跪著的。
</br>
</br>這個女兒,怎生得這般可怕!
</br>
</br>宋成看了店家所指的那雅間處一眼,全然覺得自己就從未認(rèn)識過這個女兒一般,可怕,實(shí)在是太可怕了。
</br>
</br>宋成沒轍,只好在一旁坐了下來,焦急地等著,這一等便是等了足足一個時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