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大少爺?shù)姆磻?yīng)后,桃夭雖然還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但是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感嘆,畢竟后宅是女子之地,大少爺自然是全權(quán)交給大少奶奶。
在大少奶奶進(jìn)門后,桃夭安分做人,成日里安安靜靜的窩在自己的房里,平日里除了晨昏定省外就不在外出,而為了表示對大少奶奶的敬重,大少爺也只是在大少奶奶不方便的那幾日歇在桃夭的房里,而每次還是不忘讓她喝避子湯。
因為桃夭是家生子,雖然老子娘不在了,但是還是有一幫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姐妹,這在柳府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更何況這是靠關(guān)系維系,而非利益,使得他們之間更加牢固。
他們看桃夭這般,都有些恨鐵不成鋼,好不容易可以享受榮華富貴,怎么也要抓住大少爺?shù)男陌?,不然一旦大少奶奶站穩(wěn)腳跟,只怕她就是砧板上的魚任人拿捏了。
桃夭知道他們關(guān)心她,也想著若是桃夭在大少爺面前長臉,也會多少惠澤他們。但是其實桃夭看的很明白,大少爺敬重大少奶奶,若是桃夭安分守己自然不會讓她太難過,至少衣食無憂??扇羰撬恢么鹾痛笊倌棠檀蚶?,那么柳家絕不會放任她這般不給大少奶奶臉,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桃夭告訴他們莫要怠慢大少奶奶,畢竟他們的賣身契都在大少爺手上,雖說大少奶奶還未站穩(wěn)腳跟,但若是尋個錯處讓大少爺發(fā)賣他們也是容易,大少奶奶身邊那個嬤嬤可不是好相與的。
當(dāng)天晚上,大少爺用完晚膳后到桃夭的房里坐了一會,說了會話才起身去的大少奶奶房里,這在以往是從未有過的,她知道這是大少爺知道了白天的事,滿意她的識時務(wù)。在這個院子里,大少爺有絕對的掌控力,沒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墒沁@個發(fā)現(xiàn)卻讓桃夭渾身發(fā)冷,她想若是她頭腦發(fā)熱和那些人一起同大少奶奶打擂,只怕就算大少爺念及她的救命之恩不會對她做什么,但也會把她徹底打入冷宮,而那些和她一起的人怕是會被尋一個錯處發(fā)賣了。更讓她覺得恐怖的是,既然大少爺知道此事,完全可以將他們在見她之前神不知鬼不覺的攔截下來,可是大少爺沒有,那就證明大少爺不信任她,在拿這件事考驗她,若是結(jié)果不如意,桃夭簡直不敢想像下去。
思及此處,桃夭再也不敢抱有大少爺會喜歡她的幻想中,大少爺確實溫和謙遜,但也同樣等級分明,而他們這些奴才完全可以作為棄子給大少奶奶練手。
從小在后宅長大的大少爺自然知道后宅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夫妻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連小小的奴才都擺不平,又怎么可能成為賢內(nèi)助呢?可是已然成親,大少爺就只能鍛煉大少奶奶的手腕。
故而這倒選擇題若是桃夭選錯了,那么她們成為棄子是必然的結(jié)局,反之,若是選對了,這倒選擇題就成了大少奶奶的,若大少奶奶手段了得,自然會收拾他們,可若是大少奶奶不敵,大少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把他們給收拾了。不過大少奶奶的日子不會好過了就是,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到大少奶奶有了足夠的手腕才會結(jié)束。
放下了心中執(zhí)念的桃夭更加安分守己了,每日在房里繡花練字看書。她已經(jīng)不在奢望大少爺?shù)膼?,只盼著大少奶奶生下長子嫡孫后,她就可以停了避子湯,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不久,大少奶奶被診出有孕,那段時間桃夭很開心,因為只要大少奶奶生下的是男孩,再過不久她也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到時候她可以教他讀書識字,還可以給他做漂亮的小衣服,而因為大少奶奶有孩子,所以孩子也只會在她自己膝下。
那段時間就連因為大少奶奶有孕不方便,長宿在桃夭房里的大少爺也能感覺到她的開心。大少爺問她,她也只是說她很喜歡孩子,所以大少奶奶懷孕很高興,卻不敢說因為即將會有屬于自己的孩子而高興,她怕大少爺覺得自己心大,想要和大少奶奶爭個高低。雖然這顯得她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但是他真的是怕了,害怕因為她的某個舉動而導(dǎo)致與孩子失之交臂,她已經(jīng)沒了愛情,一生都困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如果沒有一個孩子可以承歡膝下,她真的覺得自己會崩潰。
在桃夭的期盼下,大少奶奶誕下麟兒,母子平安,全府都張燈結(jié)彩,歡天喜地。主子們都給了下人不少賞錢,桃夭也給了自己的貼身丫鬟一串錢,看著丫鬟不解的目光,她笑著解釋,因為自己不久后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對大少奶奶母子平安真的很開心。
第二天,大少爺來她房里,桃夭小心翼翼的問大少爺是否可以把避子湯停了,大少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直到她都要堅持不下去了才應(yīng)允了。
九個月后,桃夭被查出有孕,她很開心,想象著有了孩子以后的生活,其實對她來說無論男女她都很開心,只要她教導(dǎo)子女恪守本分,大少爺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可是不曾開心多久,在大少爺長子的抓周宴上那未成形的孩子就沒了。那一瞬間她以為是大少奶奶容不下她也懷了孩子,故而下手陷害。可最后的結(jié)果卻令人絕望。
“這位夫人因為早年身體有暗傷未曾好好調(diào)養(yǎng),再加上常年服用避子湯太過傷身,導(dǎo)致體虛宮寒,難以有孕,即便有孕也留不下來。”大夫把脈后說道。
“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桃夭聽后有些絕望的問。
“是的,還請夫人節(jié)哀?!贝蠓蚪o了肯定的回答,他也知曉這深宅中沒了孩子傍身是多么凄慘,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桃夭聽后不在言語,絕望的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留下,她沒有看向大少爺?shù)姆较颍矝]有心情去知道大少爺如今是什么表情,她再也不會有孩子了,即便最壞的結(jié)果又能如何?
當(dāng)初對孩子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絕望,她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還沒有崩潰,還是該悲哀自己再也沒有了孩子。
她甚至苦中作樂的想在這深宅中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失望,即便是這么讓人絕望的事,她也可以這么快就適應(yīng)過來。
因為小產(chǎn),她必須在床上靜養(yǎng),閑來無事就翻一些話本,看到結(jié)局才子佳人幸福的在一起還有一對可愛的龍鳳胎。桃夭想起她小產(chǎn)那日,是小少爺?shù)淖ブ苎?,還沒把禮物給那孩子,就差丫鬟把她給小少爺做的玩具老虎送過去。
其實她也知道這個玩具大少奶奶是不會給小少爺用的,尤其是在她剛小產(chǎn)的情況下。
兩日后,丫鬟茗兒伺候她用膳后,對她說:“姨娘,我剛才看見大少爺身邊的小廝阿木拿著您送給小少爺?shù)男±匣⑾蚯霸鹤呷ィ婀郑笊贍斠窍胍±匣⒄夷阋秃?,干嘛搶小少爺?shù)???br/>
聽到茗兒的話,桃夭覺得一陣氣血翻涌,大少爺還是不信任她,即便對她無法再孕之事有一些愧疚,可是卻還是防著她,害怕她對小少爺懷恨在心。
桃夭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她愛不起,以前只是不奢望他會愛她,可如今她覺得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也會讓她遍體鱗傷。
可是她又能怎么辦呢?這就是她的命,若她安分守己還可以這般衣食無憂的熬著日子,可若她做了什么,只怕下場會凄慘萬倍,無論她受到什么傷害,因為她是奴籍,只能任人拿捏。
如果說無法再孕對于桃夭來說是痛苦絕望,那么大少爺?shù)牟恍湃问沟盟娜缢阑?。養(yǎng)好了身子后又開始了從前一般深居簡出的日子,不,是比從前更加深居簡出。
養(yǎng)好身子后的桃夭就很少繡花了,畢竟她以后不會在有孩子了,繡完又給誰呢?看看書,練練字,彈彈琴,作作畫,養(yǎng)養(yǎng)花,平日里不與他人交流只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
若是大少爺來她房里,她就伺候著,若是不來她就做自己的事。如果大少爺身邊的人不提前通知來她房里,她便早早熄燈歇息。有幾次大少爺吃了閉門羹,所有人都以為大少爺會翻臉,卻不想大少爺只是摸摸鼻子離開了,日后在來她房里要么是提前通知,要么直接和她一起用晚膳。
可能是因為看淡了塵世,也可能是因為書讀的多了,桃夭周身養(yǎng)成了一種矜貴氣質(zhì),襯得她更美了。
或許是因為她安靜淡然,可以讓大少爺放松,又或許是對她的愧疚,大少爺比以往來的她房里的次數(shù)多了。但也不曾越過大少奶奶。
尚德二十三年,大少爺變成了大爺,大爺?shù)拇蠊邮l(fā)之齡,這時大爺已經(jīng)位至丞相,是歷史上最年輕的丞相,也是是皇上最為倚重的大臣之一。在這十五年里,大夫人又誕下兩子一女,最小的還未出滿月,大夫人還在坐月子。
因著大夫人不方便,又念著桃夭不曾出去過,大爺便帶著桃夭和大少爺前往皇家狩獵,不知是沒生過孩子還是保養(yǎng)得宜之顧,桃夭看起來還如雙十年華一般美艷動人。使得許多大人贊嘆大爺有福氣,坐享賢妻美妾。
換上騎馬裝的桃夭比平時多了一絲颯爽之姿,看的大爺也有一瞬間的晃神,因為桃夭不會騎馬,兩人就共騎一匹馬,邊看風(fēng)景邊打獵。
誰知走到一出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偏僻之處時,突然從林間竄出一批黑衣人,拿著刀,似蠻夷模樣,纏斗時一個黑衣人拿刀從背后襲擊,桃夭急忙擋在大爺前面,刀子入肉的聲音在打斗中似乎尤其明顯。
感受到身后異樣的大爺雙目赤紅,回身接住要倒下的桃夭,就在此時御林軍出現(xiàn),將黑衣人擊退,并派人追捕。
“桃夭,你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看御醫(yī)”大爺略帶哽咽的說。
“沒用的,我能感覺到我活不了多久了”桃夭虛弱的聲音在大爺耳邊響起“其實這樣也挺好,我無牽無掛,可大爺你還有整個柳府要管呢?!?br/>
“你怎么會無牽無掛?你還有我呢,要是你走了我怎么辦?”大爺焦急的對桃夭說,從沒有一刻他覺得桃夭離她如此之遠(yuǎn),他似乎要永遠(yuǎn)的失去她了。
“呵呵,你怎么會是我的呢?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啊!你是大夫人的,是少爺小姐的,就算我死了,你也還有他們?。 碧邑蔡撊醯男α?,可說出的話卻讓大爺難過的無以復(fù)加。
“可你是我的,我不許你死,你聽到?jīng)]有,我不許你死,我不許,我不許。。?!贝鬆斉鹬?,其間的顫抖,哀求讓人動容。
桃夭卻如同感覺不到一般,對大爺說:“可是我大限將至,你留不住我了?!?br/>
說完露出一抹似解脫,似遺憾的笑容對大爺說“這樣多好,你再也不用防著我擔(dān)心我傷害你的妻兒了,我也可以和我那未曾謀面的孩子相聚。你也不用內(nèi)疚,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你其實是恨我的吧?”大爺艱難的開口,連聲音都透露著幾分沙啞。
“不,我不恨你,這都是我的命,我認(rèn)。只嘆我命不好,只能任人拿捏?!?br/>
“其實你該怨我的,是我對不起你,真希望可以重來一次,讓我可以好好補(bǔ)償你?!贝鬆斶@般說完又像是神經(jīng)質(zhì)一樣對桃夭說:“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你好起來我好好補(bǔ)償你,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不離開我,好不好,你好起來,我和你在一起,只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好不好?”說到最后已經(jīng)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還在堅持向桃夭要一個答案,似乎有了這個答案,桃夭就不會死了一樣。
“大少爺,別這樣,你和該是那個溫潤如玉,喜怒不形于色的柳家大少爺,為了我不值得的?!碧邑灿|摸著大爺?shù)哪樥f。“如果你真的要補(bǔ)償我,那我們來世不要再見了好不好?我這輩子活的真的好累,我不想來世也這樣絕望的活著?!碧邑舱f完便永遠(yuǎn)的閉上了眼睛,在大爺臉上撫摸的手也隨之滑落。
“桃夭!”大爺大喊桃夭的名字,可那雙閉上的雙眼卻再也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