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鑄了十口鐵鍋, 給了他爹娘一口, 他哥鎮(zhèn)武侯裴昶一口,他們沒拿來炒菜,而是供起來了。
他們原想改成銅鍋炒菜,被裴三郎制止了。銅加熱容易氧化產(chǎn)生氧化銅, 長期大量用銅鍋炒菜肯定會中毒。如今他家連銅制餐具都很少用,一般就是餐刀切個肉之類的,主菜還是以燉和蒸為主,畢竟這也是他們的飲食習慣。
午膳的時候, 炒菜只有一道,就是裴三郎給羽青鸞炒的爆炒牛肉。
鑄鐵鍋的神石buff糊得太高,他們都不敢炒菜吃,甚至連炒出來的菜都要供起來。
觀念問題, 裴三郎懶得了, 沒鐵鍋補鐵,就讓他們多吃海帶了。
菜品就是, 一葷一素兩道涼菜、瓦罐海帶湯、酸菜魚、羊肉煲、雞燉蘑菇, 羽青鸞比大家多了份爆炒牛肉。
餐具是瓷器。
去過景德鎮(zhèn)旅游的人想必對瓷器以及造瓷器的瓷土都不會陌生,一些賣手工藝品的鋪子還會現(xiàn)場操作怎么塑瓷胎來吸引游客招攬生意。
他的莊園不產(chǎn)瓷土,燒出來的都是陶器。他產(chǎn)的這批瓷器是找奇石商人給他找來的一種跟景德性瓷土相似的土, 至于到底是不是, 不得而知。他不是學(xué)燒瓷器的, 也不懂得檢測成份, 只是用這樣的土制成器形放碳窯里燒制出來了, 便當它就是了。
雖然工藝遠遠達不到上輩子工藝品的要求,但白白的瓷器表面再畫上些漂亮的紋路圖案也是很能看的。
他給父母和兩個兄長都各留了些,待貴客用。其余的全越長公主府那去了,連宮里都沒送。
因為取土不方便,僅土的運輸費用就很高,成本貴,大規(guī)模批量生產(chǎn)挺勞民傷財,還不能改善民生現(xiàn)狀。
瓷器好看歸好看,但以目前的生產(chǎn)力和經(jīng)濟水準,只能當成奢侈品用。他不缺錢,就自用了。
野豬太兇悍,他已經(jīng)放棄了養(yǎng)豬大業(yè),沒有豬肉吃,海帶湯里燉的是牛肉,怕膩,加了些豆腐,再配上調(diào)料,放在盅里,再放在大蒸籠里煨出來的。一盅湯,能盛的兩碗。
他和羽青鸞,一人一盅。
他怕湯到她,給她盛了碗,“湯盅燙,別碰著。”把瓷勺給她,“用瓷勺,慢慢的,吹涼了喝。別用銅勺,會把嘴皮燙掉。”
羽青鸞不動聲色地掃了下客堂中的眾人,低聲“你讓宮女來。”
裴三郎扭頭看了眼,就發(fā)現(xiàn)她的耳朵又紅了,心“怎么這么容易害羞呀。”他道“先喝點湯,再吃主食,比較養(yǎng)胃。”
羽青鸞看著那還沒她巴掌大的碗,扭頭看向裴三郎,只見他左手端著碗,右手拿著勺子喝湯,動作很是優(yōu)雅貴氣,白皙修長的手托著白色的碗,極是好看。
這般的湯具,她還是第一次見。
她學(xué)著裴曦的樣子端起碗,慢慢喝湯,入口味道極好。同樣的湯,皇宮的廚師做出來卻不是這個味。
她以前喝的湯比起這湯似乎少了些什么。
菜亦是如此。
明明是同樣的菜,她以前吃的菜,似乎只是按照菜譜做熟了就算,可鎮(zhèn)國夫人府的菜那味道真是樣樣入味,又似乎把食材的味道全都釋放出來,極是好吃。
裴三郎給她夾了塊炒牛肉,“嘗嘗我炒的菜。”
羽青鸞把裴三郎夾給她的牛肉吃了,然后愕然地看著裴三郎,這是牛肉?竟然比雞肉還嫩,還要軟滑。
她親眼看著裴三郎炒的牛肉,宮女跟在她身邊一路端過來的,不是其它肉食,也沒有被調(diào)換。
她默默壓下心頭的好奇,又夾了一筷子,能吃出牛肉味,有牛肉的嚼勁,但比魚肉還嫩。
她夾了一片酸菜魚吃下后,悄悄收回牛肉比魚肉還嫩的話。
她想召鎮(zhèn)國夫人府的廚子進宮。
她隨即又想,鎮(zhèn)國夫人府最擅長做吃食的,當是她身旁的裴曦。裴曦炒牛肉的時候,廚子們都眼也不錯地盯著,唯恐錯過一絲半點。想必以后宮里的伙食必然也會如此之好。
午膳結(jié)束,又用了些餐后水果,裴三郎陪著他們聊了會兒家常,便與羽青鸞去往長公主府。
羽青鸞坐上鸞駕,待坐穩(wěn)后,車駕駛出公侯大街,才不徐不慢地了句,“曦公的廚藝甚好。”
裴曦,“那是!有沒有吃得舌頭都要掉了。”
羽青鸞“……”她淡聲“無。”她頓了下,沒忍住好奇,問“牛肉的口感為何會變得那么細嫩?”
裴曦“腌制過。”他又把炒牛肉前,牛肉要先浸泡一個時辰,把里面的血水泡出來,以免影響口感,待切成薄片后還要加料酒、淀粉等調(diào)料腌制一柱香時間。他又把爆炒牛肉要怎么炒,仔仔細細地講給羽青鸞聽,包括油溫火侯之類的都得。火侯不夠,不熟,火侯過了,就會炒老。
話匣子打開,他又把今的那幾道菜怎么做更入味告訴她。
他上輩子跑市場,常年累月混跡酒桌,對各系菜肴了如指掌。
酒桌文化讓很多人深惡痛絕,但那是真·博大精深。
酒局上的那些人,很多都是老餮,對各種美食、各種酒類講起來是頭頭是道,且更有精益求精之勢。
好多人覺得女人跑銷售靠顏值去酒桌就成,那種去幾次人家就不帶她玩了。
一些好酒,人家把標簽都撕了,甚至還換了酒瓶,拿出來了,要是喝不出來,給糟蹋了,呵呵!
請客吃飯,點菜、酒桌禮儀、談吐都是學(xué)問。各菜系的菜肴美味,幾百上千、甚至幾千塊錢的菜端上來,得知道這菜貴在哪、好在哪,得出個門道來。在能喝之前,還得先能聊,南海北都能上一氣,包括酒呀、端上來的各色菜系,適當?shù)刂v講里面的精髓在哪,人家會覺得,哎,這丫頭年輕紀紀的懂得挺不少見識挺廣,多少會提升些好感和高看一眼,要再能來事點,話接得上話,能圓得上場,能陪人家喝暢快,人家喝酒喜歡帶上她,喝著喝著,交際人脈圈打開了,業(yè)績也出來了。
他上輩子的胃喝壞掉了,酒后的各種妖魔鬼怪也見得多,但那種事業(yè)有成的大佬們,先不人品,眼界都是不差的,各有各的獨到之處,見識也都很廣,聽他們聊,學(xué)到了很多的東西。他學(xué)到的那些東西,在這輩子都受用無窮。
羽青鸞聽裴曦講做菜,突然沒有聲音了,然后便見他出神地想著事。
她不知道他想起什么了,只覺得這時的裴曦沒有平日里的銳氣和意氣風發(fā)的模樣,與她父皇出神發(fā)呆時有些像。
裴三郎回過神來,見到羽青鸞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表情帶著點好奇還有點擔憂,待見他看過去,又避開了他的視線。他解釋句,“突然想起些以前的事。”
羽青鸞問“不開心的?”
裴三郎“不算不開心,有點感慨的吧。”
羽青鸞輕輕點頭,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沒再問亦沒什么。
裴三郎探頭盯著羽青鸞打量幾眼,問“你不好奇我想什么嗎?”
羽青鸞“世間奇事太多,好奇不過來。”
裴三郎“……”他莫名覺得那“世間”是在指他。算咧,不對號入座。
鸞駕徑直駛進長公主府前院。
羽青鸞跟在裴曦身后下了馬車,便愣住了。
她去過鎮(zhèn)國夫人府,也知曉裴曦的住處是什么樣的了,待見到裴曦給她蓋的長公主府奢華得不輸皇宮,心情頓時……心潮起伏,有些不太平靜。
她穿過院子,徑直去到前堂,邁進去便感覺到一股沉穩(wěn)威嚴肅穆福前院里沒有任何違制的東西和擺設(shè),卻有種比身處鳳殿正具威儀感的氣息。
前院宛若宮殿,給饒感覺就是大氣磅礴格局極其規(guī)整。
屋子里的柱子全是對襯的,邁進大門后,左右兩側(cè)是座席,長方形的矮桌打磨得锃亮,桌腿不是筆直的,而是帶有弧度,造型很是大氣。桌子旁設(shè)的不是坐墊,而是坐榻,有靠背有扶手,還有靠枕,坐累時可以往后靠一靠。
裴曦拉著羽青鸞的手,“來。”他牽著她去往殿上主位,“坐下看看。”
羽青鸞“……”軟榻搬到這里來了?
本該是坐墊的地方變成了款式奇怪的軟榻,這軟榻比尋常的軟榻短,兩端是椅子扶手,背面高出尋常軟榻很多,更像椅背。它的高度,正好到她的膝蓋處。
桌子類似于裴曦的書桌,又略有不同,高度相近,更大更寬,桌子四面、桌腿都雕刻著精美的鳥獸祥云圖案,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桌屏、筆架、鎮(zhèn)紙等物什,一側(cè)還有厚厚的一疊空白紙,上面壓了張鎮(zhèn)紙。
她還在失神,就被裴曦按在軟榻旁坐下。軟榻上鋪有獸皮,下面還墊有軟墊,坐上去很舒服,她的身后還有兩個大大的靠背,軟得她想把自己埋進去。
羽青鸞的腦子有點懵。
這本該充滿威儀讓人心生畏懼之地,豈能如此放松?
她又再想剛才進門后的感覺,似乎,威儀足夠了。
裴三郎對羽青鸞“以后久坐的時候,記得墊著點后背,別跟你爹一樣坐出腰椎盤突出,疼得不時伸手按后腰。”
羽青鸞“……”你敢對子不敬。
裴曦告訴羽青鸞,“這叫坐椅,坐起來比坐墊舒服,你可以把它當成坐墊座,也可以把腿放下來,不那么容易腿酸。跪坐久了,血液不通,當心血管梗阻。”
羽青鸞“……”
裴三郎又讓她低頭,看桌子底下。
羽青鸞“……”長公主之尊,竟然鉆桌底?
裴三郎“低頭,看看嘛。”
羽青鸞揮手讓隨行的宮侍和宮女們都退下,這才低頭看向桌子底下,赫然發(fā)現(xiàn)桌底竟然有一長一短兩把劍。
裴三郎,“防刺殺。劍架擺在那呢,危急關(guān)頭,跑過去怕來不及,而且有點跌份兒,伸手直接從桌子下拔劍方便。”電影里演的嘛,手伸到桌子底下就摸出了槍。
羽青鸞“……”曦公果然是京城中最難刺殺的貴族。
她的心念微動,伸手往座椅下摸了一圈,竟真的摸到了類似劍柄的物什,她往外一抽,一柄兩尺多長的百鍛劍出現(xiàn)在手里。
這么點地方,方寸之間,他竟藏了三把劍。
羽青鸞趴在地上,朝座椅下望去,赫然發(fā)現(xiàn)座椅底下還有一把弩。她伸手便把弩取下,詫異地看著裴曦。
裴三郎“你如果不敵,被人打倒在地,伸手就能取出弩,咻……”
羽青鸞“……”
她低頭看了看弩,機括果然是神石鑄成的。她把弩和劍放回座椅底下,站起身,對裴曦“你無需如此。”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表態(tài)。
裴曦笑瞇瞇地指指自己青腫的臉,“要是感動的話,親一個。”
羽青鸞“……”轉(zhuǎn)身扭頭往外走,她走了兩步,“你昨日今日帶本宮劃船。”
裴三郎“看完我們住的院子再去。”
羽青鸞有點不敢跟他去,怕再有什么難為情的事,但又很好奇,略作猶豫,面無表情地了句,“可。”
她頓了下,又了句“你……很用心,本……本宮……甚喜。”完,那臉上的顏色越來越紅,一直到像能滲出血來。她面無表情,裝作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出去。
裴三郎跟出去,“我應(yīng)該數(shù)數(shù)你每會臉紅多少次。”他的話音剛落,后腳跟便被羽青鸞不輕不重地踹了下。有人惱羞成怒了。他拉著羽青鸞的手,牽著她去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