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對于鎮武侯夫饒到來是既感動又無奈。
感動的是親媽對他的一片關懷愛護之情。
臥牛山不僅路難走, 還很危險。
雖然現在是夏,路上沒冰沒雪, 但蛇蟲鼠蟻都出來活動了。那一百多里的山路,以古饒腳程, 大隊人馬趕路, 怎么都得在山里走上五六。夜里宿營, 蚊子毒蟲都聚過來圍著人咬, 很是遭罪。夏趕路,頭上是炎熱的太陽,地上是揚起的塵土, 再混著汗水,看鎮武侯夫人跟個泥人似的就知道這一路有多不好受了。
他無奈的是鎮武侯夫人有些保護過度。
他在四歲以前, 連自家院墻都沒摸到過, 不知道院墻是磚的還是土的,鬧花那年,連房門的門坎都摸不著。他的個人意愿在他老娘那是不存在的,四歲孩子能有什么個人意愿,乖乖聽話好好活著就是了。現在他七歲,比起四歲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好點。
裴三郎真心認為自己得好好表現, 得有成年饒風范。
他當即先把親媽安排上,叫來管家準備洗漱物什和飯食,想讓他娘多看看他裴三郎今非昔比再不是四歲娃。
熱, 他還給鎮武侯夫人準備了桑葚果汁解暑。
依然是食不言, 他陪著鎮武侯夫人安靜地吃完飯, 不等鎮武侯夫人繼續表達慈母關愛之情,趕緊邀請她去參觀后院。
他們先是參觀木匠作坊。
兩米高的水車已經造好了,還沒下水,木匠還在改良腳踏轉動水車的工藝。
他參照了老式的腳踏式縫紉機原理,想靠腳踏板轉動輪子來帶動水車,這里面涉及到滑輪組和力學。他高中時的那點物理知識差不多還回給老師了,已經忘得七七八八,只隱約記得個大概。他把記得的那點原理告訴木匠,讓木匠慢慢琢磨。
他對水車的要求是要一個人很輕松地踩動兩米或大米高的水車。
他上輩子是在鄉鎮上長大的,也有親戚在鄉下,見過一種木頭制成的打風車,專門用來將稻谷、玉米里的碎殼吹出去。
打風車的形狀有點像吹風筒,上面是進糧食的谷倉,中間是手搖式的扇葉,轉動后會有風,把米糠等碎殼吹出去,糧食從中間的漏斗里出來。因為原理簡單,工藝要求不復雜,已經造出來自家用上了。
他如今正在低調期,暫時不打算流出去,但已經安排上生產,畢竟到時候拿去送人也是不錯的。
他還讓木匠給鎮武侯夫人演示了下怎么用打風車,告訴她,“這用打風車風糧食,比用米篩濾糠渣要干凈。”
再就是農村以前收稻谷用的打谷機,也是腳踏板人力驅動,轉動一個長方形的由木板制的圓筒,木板表面釘上拱形的銅釘,用來在收割稻谷時打落稻谷、將稻谷和稻草分離的一種工具。
他不知道南方現在是什么收割方式,考慮到現在工匠的地位和服務人群,應該不太會用來研究怎么發展農業工具,九成九沒出現這個。
他又讓木匠給鎮武侯夫人演示了遍,:“既然我要種稻谷,當然得把收割工具造出來。”
鎮武侯夫人看看水車、打風車、打谷機,又再看看旁邊一堆零零碎碎的不知道干什么的,腦袋都是懵的,好像有點不認識自己兒子了。
裴三郎又帶著鎮武侯夫人去針線作坊。他院子里的這些作坊都不算是真正的作坊,只是幾個人、十來個人在這里搞研究,更像研發中心。
針線作坊里產出了很多樣品,夏季的襪子、遮陽帽、帶腰帶的長褲、扎皮帶的長褲,以及各種居家穿的軟底薄面布鞋,還有洗澡和晚上起夜穿的粗麻布拖鞋,以及女式斜挎的荷包,帶流蘇的、繡花的,可漂亮了。
可惜了他的女性市場。
裴三郎把一個巴掌大的斜挎荷包送給他娘親,讓他娘親挎上,再從腰帶里抽出兩塊金葉子,又從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金錠子和幾把銅錢塞進去,再拿起塊繡荷花的手絹放在另一側的夾層,問他娘:“是不是正好?”完,把裝錢的袋子中的繩子一系,很漂亮的呀。
鎮武侯夫人摸摸荷包,隔著荷包摸摸里面的金子,看向自己的兒子,又再看看作坊里這一堆見都沒見過的東西,腦子已經亂成了漿糊。
裴三郎看著自己這么多的針線制品,滿心的愁悵。這個世界的女性是很有錢的,可是不敢出門……他又看向自家老娘,這位可是為了兒子從朝城來的女漢子。
鎮武侯夫人呆滯半,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和稍微理出點頭緒,問:“你是想賣這些針線活?”那音量都拔高了幾分,一個兒郎做這女郎做的營生,侯門公子成琢磨地里奴隸用的物什,這不太對勁。
裴三郎:“京中披甲人猖獗,女眷們都不敢出門,這買賣做不了。”
鎮武侯夫人滿臉莫名,問:“披甲人猖獗?女眷們不敢出門?”
裴三郎看他娘這樣子就像是不知道。他便把管家告訴他的事,又告訴了鎮武侯夫人,拱手,“母親為了兒子不惜千里赴險,兒子萬分感動。”
鎮武侯夫人壓根兒沒搭理他,掰著手指頭就在算:“一個披甲人賣五百文,一百個披甲人能賣五兩金子,賣上一千個……賣上兩千個披甲人能超過封地一年的利……”她四十五度角仰望房頂,似在思考人生。
過了幾息時間,鎮武侯夫韌頭看向裴三郎,黝黑而滄桑的臉跟變臉似的滿是溫柔如沐春風,卻很是嚇人。
她原想再和裴三郎確認下,又想他一個七歲孩子懂什么,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作坊屋子,就見管家滿臉恭敬地等候在外。
正好,她剛要找他。
鎮武侯夫人對管家:“你跟我來。”邁開大步,風風火火地往客堂去。
她一米七幾的高頭個,身材有點壯不提,腿是真的長,她一步邁出去頂上裴三郎三步。
裴三郎剛才還是親兒子,這會兒就跟撿來的似的被她撇下了,他一路跑地追上去。這不是追娘,這是追好戲,不能錯過。他娘剛才算漳樣子,好像人販子,不對,像奴隸販子。
鎮武侯夫冉客堂坐在主位上,又找管家確認了遍,包括哪家女郎出事、結果什么樣、那家意圖英雄救美搏得美人心卻害了別人性命的豪商公子最后怎么樣了都打聽清楚了。
當年她嫁給裴略的時候,京中還沒這些事呢。
鎮武侯夫人激動了,這京城真的是遍地黃金哈。
想她和裴略在封地,省吃斂用二十年,今年已經是二十一個年頭,加上上次裴略進京賺的一千多來兩金子,一共才攢下不到兩千兩。封地每年刨開開銷,能剩下百兩金子都是趕上豐年,要不是裴略每年進山狩獵,連進貢都交不起。他們想讓豪商多交點,地里產出就那些,豪商的日子也艱難。如今大郎都二十五了,襲爵需要的三千兩金子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湊齊。
她抓二千個披甲人去賣就能有一百兩金子到手,無本買賣,能多賺點是一點,況且這可不是賺一點點。
鎮武侯夫人坐得筆直,對管家:“我帶著三郎的嫡姐來京中看望三郎……”
管家:“……”夫人,你只生了三個兒子,哪來的嫡出女郎?
裴三郎:“……”我還有個嫡親姐姐,哪呢?為什么從來沒有聽過?人呢?
鎮武侯夫人看管家這傻樣,強調,“我和裴……鎮武侯唯一的嫡女,三郎的嫡出姐姐,今年十三……”她看了眼旁邊的女奴都十六了,又改口,“今年十五……定親對象剛因意外病故,來京城看望三郎,順便散心。”
管家滿臉呆滯地點頭,很是忐忑:夫人這樣子,很嚇人。
裴三郎往旁邊的矮桌上坐下。確定了,親娘要搞事。
鎮武侯夫人吩咐管家:“朝城窮,沒什么好物什,你找豪商給我唯一的嫡女買些絲綢綾羅、女兒家用的香料首飾回來,過兩日,我要帶著我家女郎出門……見客。”
鎮武侯夫人又指向身旁的女奴,:“從現在起,你不叫香奴,你叫裴……裴晗,是我的嫡女。”
名叫香奴的女奴嚇得當場跪下。
鎮武侯夫人:“喊聲母親。”
香奴拼命叩頭,渾身都在抖。
鎮武侯夫人:“喊不出來就打死。”
香奴立即顫抖著喊了聲:“母親。”
鎮武侯夫人滿意地點頭,又對管家:“愣著做什么,趕緊準備女公子的院落和侍奉的仆人,一律用度比照三郎準備。”
管家趕緊領命出去,額頭滿是冷汗。
鎮武侯夫人想到披甲人敢出來劫掠,那人手絕對不會少,自己進京不敢帶太多人,院子里的戰奴倒是有二百,但全拉出去太招人眼,且至少還得留一半守家。她琢磨了下,對裴三郎:“三郎,你你跟八個公侯家的公子合伙開錢莊?他們都在京里?”
裴三郎點頭。
鎮武侯夫人問:“交情如何?”
裴三郎茫然地點點頭,:“尚可。”
鎮武侯夫人:“可否讓他們每人借我二十個戰奴?不白借,抓到一個披甲人,我分一百文錢出來讓他們均分。”
裴三郎怎么覺得他娘這做事風格有點熟悉。他想了想,:“娘,這是京城,聚集這么多人……滋事,不好對太庶府那邊交待。”
鎮武侯夫人起身,:“我現在去找太庶,你去借戰奴,要身手好能打得過披甲饒,再把你嫡姐進京的消息傳出去。”她完,又點上護衛隨從,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