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昉從攝影館出來時,天已經全黑。
    她今天拍了一下午的照,姿勢擺了無數個,脖子都扭的發僵。
    攝影館門口的路邊,有很多小攤販推著小吃車擺成一條線。
    散著暖黃的燈泡映出白霧繚繞而升,整條街都溢著香氣。
    不遠處的關東煮車前,被三三兩兩的人圍住。宋昉抵不住香氣的誘惑,擠進里面，買了一大杯的關東煮。
    那一杯有很多，她一路吃到小區門口還剩下幾串。吃到最后一串魚丸時,剛好到家樓下。
    大門階梯前坐著一位穿著校服的大高個兒，身長腿長，垂著頭看手機。因為手機亮度過高,臉上還映著藍光。
    宋昉步伐一頓,魚丸也忘記吃了。
    臺階上的男孩兒似乎也是聽到動響，緩緩抬起了頭。
    路燈下,男孩兒的眉眼和宋昉很像。
    高跟鞋叩在水泥地的聲音悶悶的,一聲聲。
    宋昉走到臺階前。
    她站著,男孩兒坐著。她微低頭,男孩兒仰頭。
    男孩兒首先出聲打破沉默,“姐。”
    宋昉沒說話。
    他伸出食指,指著魚丸，“最后一個給我吃。”
    宋昉無語，將魚丸遞給他。
    男孩兒喜滋滋吞下肚。
    ……
    宋昉扭動鑰匙,打開門,領著宋暄進去。
    宋暄委屈巴巴的控訴她：“姐，我在下面吹了好久的冷風。打了你三十五通電話，二十四條短信，你一個都沒回我。”
    “剛剛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手機沒電了，沒接到。”手從鞋柜里拿出雙拖鞋丟到他面前：“穿這個。”
    宋暄乖乖穿上。
    宋昉抱胸看著他：“又和媽吵架了？”
    宋暄只要是獨自來她這，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和宋母吵架了。
    宋暄一提到這個就心煩，“她無理取鬧，雞蛋里挑骨頭！”
    宋暄聲音有些大，客廳的德瑪西亞尋著聲從客廳來到玄關處。
    因為被宋昉丟在家一下午，這會兒看見她，興奮的圍著她腳邊又轉又叫的。
    系在脖頸的鈴鐺也隨之響個不停，叮鈴鈴的。
    宋昉揉了揉它的頭。
    宋暄看見德瑪西亞很驚訝，問她：“姐，你什么時候養的狗啊？”
    宋昉說：“朋友有事去外地，寄放在我家的。”
    金毛犬萌的可愛，宋暄瞧著，越看越覺得眼熟，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姐，我上次讓你幫我要的簽名你要到沒？”
    宋昉嗯了聲，從包里翻出一張紙遞給他。
    宋暄激動接過，可笑容在看見紙上那一行行的字時霎時僵住。
    這都什么鬼啊？！！！
    他將紙轉了個遍，寫著字的那面對著宋昉，“宋小姐，你確定這是akoo的簽名？！”
    米色的紙上寫著工整的字——
    “好好學習，別天天學習叛逆少年那一套。”
    “別天天讓姐姐背鍋，姐姐心累。”
    “不要老是偷姐姐的螞蟻森林能量。”
    “……”
    這根本就是如何成為一個好弟弟手則吧？！
    宋昉點點左下角的簽名，說：“你連你愛豆的簽名都認不出？”
    宋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將紙舉過頭頂，對準燈光，模樣像是在驗鈔票。仔細看了會兒，嘴里喃喃：“噯，這個簽名，還真有點像a神的。”
    宋昉看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胳膊搭在他肩上，說：“你那個小人兒，畫的很生動啊。”
    宋暄一頭霧水：“小人兒？”
    宋昉眉毛一挑，“撅著屁股的那個你忘記了？”頓了頓，繼續溫馨提醒，“‘akoo我想和你一起嘿嘿嘿’，這個也忘記了？”
    他瞬間瞪大了雙眼，張開嘴，你你你你個不停。
    宋昉抬頭看時鐘，已經是六點二十了。
    德瑪西亞一下午沒吃東西，現在肯定餓了。
    便不理在玄關石化了的某人，轉身走了進去，給德瑪西亞做晚飯去了。
    德瑪西亞亦步亦趨在她身后。
    宋暄看著那搖晃的尾巴，猛地回神，趕緊也跟了過去。他快步走到宋昉身邊，為自己洗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那次是我和幾個朋友打賭輸了，然后他們弄了那個板兒整我，讓我在比賽里舉著。”
    上場前，他還特意在那紙上加了行“rg必勝！”上去，心想著應該能稍稍緩解那可以突破屏幕的gay氣。
    雖然特別欲蓋彌彰。
    宋昉洗著狗盆，繼續逗他：“可那個撅著屁股的人可是出自你的筆下啊。”
    宋暄激動：“那是他們逼我畫的！”
    說起這個他就懊悔不已，當時就不應該受那群人激將，畫那張圖的。作為一個將來要火遍全宇宙的漫畫家，那種騷里騷氣的圖，簡直就是他的黑歷史啊！
    宋昉聽完，故意意味深長的噢了聲。
    語氣里充滿著不相信。
    宋暄急的跺腳，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
    正一籌莫展之時，右腿的校褲像是被誰扯了下，有點大力。
    低頭一看，原來是那只金毛犬正咬著。
    金毛犬看見他看它了，松開口，從旁邊叼了個盆放在他面前。
    宋昉聽見，轉過頭對宋暄說：“它想喝水了，你拿它給你的那個盆兒倒點兒水給他。”
    宋暄很驚訝，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么聰明的狗。
    半信半疑的，他拿起地上的盆，倒入水，放到它面前。蹲下身，看它是不是真要喝水。
    當金毛犬真伸出舌頭一下下舔著水時，他真被震驚到了。我靠，這狗這么神的？！
    德瑪西亞舔水的動作幅度有些大，濺出點點水花。
    宋暄轉頭問宋昉：“姐，這狗叫什么名字啊？”
    宋昉：“德瑪西亞。”
    宋暄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力拍了下大腿，激動地說：“我說這只狗怎么看著眼熟呢，它和akoo家那只金毛好像啊！而且姐姐你知道嗎，akoo家那只金毛也叫德瑪西亞！”
    宋昉動作滯了下，回頭看他，：“金毛不都長一個樣，還分像誰不像誰的？”
    宋暄豎起食指，左右擺了兩下，“不不不！akoo養的金毛注定不是普通的金毛。”
    德瑪西亞聽到這兒，水也不舔了，抬起狗頭看他，狗眼一瞬不瞬的。
    宋昉：“那它是什么？”
    宋暄：“金毛中的王者！”
    此話一出，德瑪西亞蹲在一旁，又開始“嗷嗚——”的叫喚。
    王者很高興。
    宋昉則是輕嘆了聲氣。
    家門不幸，他們宋家也出腦殘粉了。
    片刻后，德瑪西亞的晚飯已經弄好。她將狗盆放在德瑪西亞面前，它搖著尾巴吃的歡。
    狗都開始吃晚飯了，姐弟倆還一粒米未進。宋昉翻了翻冰箱，從里拿出一袋火鍋底料，和幾袋前幾天剩下的火鍋食材，問他：“打個邊爐？”
    宋暄比了個ok的手勢。
    火鍋底料放入鍋里，加入熱水，不一會兒就開始冒熱氣。
    等底料完全煮開，宋昉將食材依次加入內。加到一半時，放在臥室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
    宋昉囑咐宋暄等會兒把粉條加進去，自己進臥室接電話。
    電話是宋父打來的。
    他和宋昉說，宋暄昨天在飯桌上和宋母因為了點兒小事吵了起來，兩人像是吃了火-藥，他怎么勸都勸不住。更年期母親遇上叛逆期青年，著實讓每個家庭都頭疼。
    宋昉嘆了聲氣。
    父女倆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門鈴響起。宋昉讓宋暄去開門，自己繼續和宋父討論著如何解決這一棘手的家庭矛盾。
    幾秒后——
    “姐！姐！姐！姐！”
    玄關處宋暄的聲音要響徹天際。
    宋昉應聲：“怎么了？”
    “你快來！！！！！”宋暄大聲地說著。
    宋父那頭也突發了情況。他壓低了聲音說：“你媽回來了，我先掛了。今天晚上，你把小暄勸好，我把你媽勸好。你的大大的明白？”
    宋昉：“明白！”
    掛了電話，宋昉走出臥室。
    客廳里的狗窩旁，德瑪西亞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還留著幾顆肉丸的狗盆。
    她一愣。
    眼下意識往玄關看去。
    玄關亮著燈。
    她看見男人站在門邊，他穿著棕色夾克衫，身旁是一只銀色拉桿箱。
    德瑪西亞蹲在他腿邊，拿頭蹭著他的褲管。它看起來很想他。
    她的傻弟弟宋暄呆愣在一旁，驚訝到話都不會說了。
    少傾，男人發現了她，抬起眸，看著宋昉。
    她走上前，舔舔唇，說：“你，你回來了啊。”
    江既明嗯了聲，“我給你帶了禮物。”說完，將一個紙袋遞到她面前。
    宋昉接過，紙袋上印著t家的標志。
    她最喜歡的品牌。
    一旁的宋暄漸漸緩過神，一雙眼看看宋昉又看看江既明。
    兀地，像是突然頓悟到了什么，嘴越張越大直到極限，眉眼間滿是愕然。
    我！的！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