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休息了一晚上，陸凡愉還是昏昏沉沉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樣，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他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天色還早，他特意用冷水洗了臉，讓自己精神一些，可惜沒什么用處。他還惦記著許芳菲究竟怎么樣了，隱去身形就往后院走去。
    陸凡愉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進屋之后也就不再繼續隱藏，大大方方的出現。
    許芳菲臉色慘白地靠在床邊，神情倒是比昨日冷靜得多，不再惶恐不安，也不再歇斯底里。看他進來也只是微微動了動眼皮，再無其他的表示。
    “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聊聊，”陸凡愉斟酌著詞語，“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許芳菲低下頭不出聲。
    陸凡愉盡量放緩了語速，柔和地道：“我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整件事的邏輯我到現在也弄不清楚，你能不能為我解惑！”
    他見許芳菲還是不出聲，把一直握在手心的金子用力一捏，金子就碎成了粉末狀，手指一彈，金粉向許芳菲飛去，金粉還未碰到她的身體就化作了數點金光環繞其身。
    許芳菲瞬間覺得腦子清醒了不少，連著這幾日煩躁的情緒也緩解了不少。
    陸凡愉趁機問道：“那天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明知道我在偷聽，為什么沒有揭穿我？”
    他選了個不是很尖銳的問題做切入點，相信許芳菲應該不會太抗拒。
    許芳菲呼出一口濁氣，似乎連帶著不安也一起吐出，語氣平靜：“我為什么要揭穿你，你能夠隱藏住自己就證明了你是有些本事的，你也聽到了，他一個月之后會再來，到時候很可能對我家人不利，這種情況下，我判斷你是對我、對許家有幫助的，所以才替你隱瞞，和你說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護住我的家人。”
    “你昨天說我會害死許家人？”
    陸凡愉最在意的問題一直是這個。
    許芳菲道：“那都是我的胡言亂語，你就當沒聽過這些話吧，昨日我一直恍恍惚惚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明明昨天她上一刻還和她妹妹有說有笑，和陸凡愉談話之初也表現的十分正常，現在卻都被她概括成胡言亂語了。
    她看了看陸凡愉的臉色，問道：“你知道偽犬嗎？”
    陸凡愉點點頭，“嗯，知道，犬類成妖，為了讓別人照顧自己，會偽裝成別人的模樣。”
    他想到了那盆水匯聚成的狗的圖案，道：“原來你是犬妖，不用說了，每次都會被你發現，一定是你聞到味道了。”
    許芳菲繞過了這個問題，將她代替許芳菲的事娓娓道來：“三年前我因為……一件很重要的事來到袖中城，最初是犬形行走，對我來說也比較方便，那日經過許家門前，見到了芳月，她弄了些吃的喂我，我也就日日來和她玩耍。一日，我看她在門口哭泣，聽周圍的人說她姐姐不見了，我見她那么傷心，就變作了她姐姐的模樣，本來是想只要許芳菲一回來，我就離開的，可是許芳菲一走三年都沒有回來。爹娘待我很好，我自然也不舍得離開讓他們難過。”
    “那三年前許家住的好好的，為什么搬走？”陸凡愉緊接著問道。
    許芳菲此時似乎是整理好了心情，微笑道：“那就是婚約之事了，我爹娘原本就沒想過林玄會不肯守約，早就把許芳菲定了終身的事說給了左鄰右舍知道，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林玄卻遲遲不肯出現，我娘這才擔心了，她幾經周轉才找了個外鄉人冒名頂替，我爹擔心的多，怕周圍的人都太熟悉，露出什么馬腳來引起注意，才決定搬到這偏僻的地方。”
    陸凡愉盯著她，不想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那他是怎么死的？真的是意外嗎？”
    “當然是意外了！”她說著把目光移到了別處，十足的心虛模樣。
    這個許芳菲對許家二老都很孝順，對許芳月那個小不點更好，在人前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弱女子模樣，但是在陸凡愉眼里，她先是個妖，她這樣心虛說謊的樣子只會讓他覺得可怕，他又問了一遍：“真的是意外嗎？”
    許芳菲似乎真的不擅長說謊，抿了抿唇，緩了一會兒就承認了：“是我殺的，他表面上對我父母畢恭畢敬，背地里卻一直謀劃害死二老，霸占我家產業，這樣的人就是該死。”
    陸凡愉聽她話里話外“我家如何”“我爹娘如何”，儼然已將自己當做真正的許家人，
    “以你的能力，讓許家二老看清他的真面目很簡單，為什么要殺了他？”陸凡愉在意的只有這個，他能接受妖怪，卻不能接受妖怪殺人。
    許芳菲皺眉，面露不解，“你這話真有意思，難道真要等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才能下手殺他不成，我是殺了人，可是他也想殺人啊？”
    陸凡愉搖頭，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難道你連這樣的問題都不明白？”
    許芳菲反駁道：“你在這這般義正言辭的教訓我，到底是因為我殺了人不行，還是因為妖殺人不行！”
    陸凡愉被問的一愣，他來到這個異世十三年，一直住在與世隔絕的小村子里，他的三觀和一切行事準則都是上一輩子養成的，在他看來許芳菲的做法就是錯的，但當被問到他究竟是為什么憤怒時，他才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也是直至此刻他才有了點活在此間的真實感。
    他將問題仔仔細細的想過，認真地道：“和是人是妖沒關系，我還是堅持你做的是錯的，我仍然相信有不用殺人也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許芳菲平靜地問道“你要如何？滅殺我嗎？”
    陸凡愉搖頭。
    許芳菲剛剛還以為陸凡愉聽了她的話會暴跳如雷，沒想到他表現得十分平靜。她仍是堅持自己沒錯，道：“你年紀還小，天真些也沒什么，但總有一日，你會知道我才是對的。”
    【作者題外話】：《搜神記》中有一則偽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