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陽城。
    上官燕從城主府出來，坐上了前往軍營的馬車。
    距離顧嬌出發(fā)去蒲城已過去一天一夜，她想看看顧嬌回來了沒有，另外，后天朝廷大軍便要去攻打梁國大軍的余孽，她多往軍營走走，也算是振奮軍心。
    曲陽城恢復(fù)了秩序。
    盡管戰(zhàn)爭的恐慌依舊籠罩在百姓的頭頂，但想到大燕的太女代天子出征，百姓們又對皇族與朝廷充滿了信念。
    車轱轆吭哧吭哧地轉(zhuǎn)動著，車身晃悠晃悠的。
    上官燕靜坐在馬車內(nèi)，一言不發(fā)。
    環(huán)兒倒是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邊關(guān)的風(fēng)土人情，她沒出過遠(yuǎn)門，看什么都感覺新奇。
    “殿下，他們賣的餅好奇怪?！杯h(huán)兒一邊說著，一邊望向車座上的上官燕。
    上官燕儼然沒聽見她的話，兀自出著神。
    環(huán)兒緩緩放下簾子，只留了一道狹窄的縫隙讓萬家燈火的光亮透進(jìn)來。
    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殿下，您是在想那位大人嗎？”
    “嗯？”上官燕意識回籠，“什么？”
    “那位大人……嗯……長孫殿下的父親?！杯h(huán)兒說。
    作為太女的心腹宮女，環(huán)兒逐漸贏得了上官燕的信任，知曉了蕭珩與上官慶的身份，也知道了那個長相俊美的男人就是兩位小殿下的親生父親。
    “我想他做什么？”
    “您那晚出來得真快，像……”
    落荒而逃。
    這幾個字，環(huán)兒憋住了。
    上官燕喃喃道：“快嗎？我感覺我和他說了好多話呢。”
    環(huán)兒直言道：“那是因?yàn)槟诙闼?，所以才會覺得每句話都很長似的，但其實(shí)，你們連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都沒問對方呢。”
    環(huán)兒是單純，不是單蠢，她作為一個局外人比上官燕看得更清楚。
    那晚的二人根本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方，都給懵傻了。
    太女原本是要住軍營的，之所以搬進(jìn)城主府，也是為了避開那位大人吧。
    上官燕垂眸，淡淡地理了理寬袖，說：“有什么好問的？好不好都這樣了?！?br/>     環(huán)兒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那您，還喜歡他嗎？”
    上官燕坐直了身子，仿佛是在對環(huán)兒說，也仿佛是在對自己說：“我是大燕的皇太女，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
    馬車抵達(dá)軍營后，上官燕先問了門口的守衛(wèi)，得知顧嬌未歸，她徑自去了將士們操戈練兵的地方。
    環(huán)兒就看著自家太女與那位大人的營帳越走越遠(yuǎn)。
    “上官燕！”
    卻終究是沒能避開的。
    宣平侯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上官燕的神色頓了頓，似有幾分猶豫，隨后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往前走去。
    宣平侯追上她，攔住了她的去路，似是而非地看了她一眼，瞇著眸子道：“上官燕，你是不是在躲本侯？”
    上官燕望向在夜色中操戈練兵的將士們，神色從容地說道：“躲你？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有什么值得孤去躲的？”
    宣平侯一臉不信：“那你那晚溜得那么快，活跟那什么似的?！?br/>     上官燕淡道：“誰讓你那么煩人？”
    “好好好，本侯煩人。”宣平侯雙手負(fù)在身后，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她，“你只要告訴本侯，本侯的兒子究竟在哪里，本侯就再也不來煩你。”
    上官燕呵了一聲道：“你兒子不是去蒼雪關(guān)與陳國大軍和談了嗎？”
    宣平侯說道：“你知道本侯指的不是這個兒子?！?br/>     上官燕冷笑一聲道：“是哦，你蕭戟風(fēng)流成性，處處留情，可不止阿珩一個兒子?！?br/>     宣平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上官燕，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上官燕正色道：“孤是太女，孤后宮男色三千，孤會出你的醋？”
    “那最好?！?br/>     上官燕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神色冰冷地往前走。
    宣平侯側(cè)移一步攔住她，眼神帶了幾分鄭重，與以往散漫不羈的樣子格外不同：“蕭慶到底在哪兒？”
    上官燕撇過臉，望向前方的陣列：“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用褚飛蓬來換?！?br/>     宣平侯氣笑了：“褚飛蓬是吧？行，給你?！?br/>     說罷，他笑容斂去，“本侯的兒子在哪兒？”
    上官燕捏緊了手指，神色威嚴(yán)地說道：“慶兒在盛都附近的一座山莊里，等時(shí)局穩(wěn)定了，我會接他回來。”
    ……
    “狗日的！”
    另一邊，蒲城的鬼山內(nèi)，閔宏一帶著部下在林子里搜尋，結(jié)果一幫大老爺們兒愣是給走迷路了。
    一個士兵指著旁側(cè)的大樹上的刀痕道：“閔將軍！這里有我們方才做的記號！我們又繞回原路了！”
    閔宏一皺眉。
    帶兵打仗的人方向感都不會太差，可這片林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樹都長得一樣，天上的太陽也落山了，月亮與長庚星又沒出來，著實(shí)叫人無從辨認(rèn)方向。
    只憑著經(jīng)驗(yàn)悶頭往前走，按理說也能走出去，可走著走著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真他娘的邪門！
    唰！
    一個士兵忽然感覺側(cè)面有一道暗影飛快地閃了過去，他倏然扭過頭：“誰！”
    然而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片漆黑且寂靜的林子。
    “老五，你怎么了？”同伴好笑地拍了拍他胳膊，“緊張成這樣，你的膽子不會這么小吧？”
    另一個同伴也笑了笑，說道：“是啊，這里叫鬼山難道就真的有鬼了？便是確有此事，咱們跟著閔大人，又何懼鬼神？”
    這話說到了閔宏一的心坎兒里。
    沒錯，他閔宏一天不怕、地不怕，上能誅天，下能驅(qū)邪，什么狗屁鬼山？不過是一群膽小鼠輩編造出來的謠言罷了，何懼之有！
    閔宏一心底的那絲古怪被驅(qū)散，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勇氣嚇壞了天地，竟連頭頂?shù)臑踉贫急焕滹L(fēng)吹散了。
    月亮出來的一霎，所有人都暗松一口氣，回到陽間了。
    誰料這口氣尚未送完，隊(duì)伍后方便傳來一聲士兵的尖叫：“小羅不見了！剛剛還在和我說話！突然……突然就沒了！”
    所有人心下一沉，閔宏一目光冰冷地握住了腰間的佩刀：“五人一組，結(jié)伴而行！”
    晉軍們紛紛收起手中兵器，相互攙著胳膊，這樣就安全了，畢竟，總不會五個一起消失。
    ……
    “喂，丫頭，咱們還要走多久??？”
    被鬼嚇得半死的唐岳山已經(jīng)一臉淡定地坐回了自己的馬背上，并且表示方才那樣是為了保護(hù)她，絕不是自己害怕！
    “快了?！鳖檵烧f，“前面應(yīng)該有個山洞，我們?nèi)ド蕉幢芤煌怼！?br/>     顧嬌對邊關(guān)地形的熟悉程度令人發(fā)指，唐岳山只當(dāng)她是提前做好了功課，記住了所有輿圖。
    唐岳山握緊韁繩，嘆息一聲道：“話說回來，咱們進(jìn)蒲城一天了，還沒碰上老顧，你覺得他是去哪兒了？會不會是去軍營了？公孫羽今日也去了軍營，老顧他不會這么倒霉恰巧與公孫羽碰上吧？”
    “喂，丫頭，你怎么不說話？”
    “你好歹吱一聲啊……”
    唐岳山幽怨地扭頭去看顧嬌，看見的卻是空蕩蕩的林子，他所有聲音都卡在了喉嚨。
    ……
    林子里開始起霧了。
    又看不見頭頂?shù)脑鹿饬恕?br/>     失去了參照物后，人的方向感就會變?nèi)酢?br/>     黑風(fēng)王是驍勇善戰(zhàn)的馬，卻并非在叢林中長大。
    這里對于黑風(fēng)王而言亦是一個無比陌生的環(huán)境。
    顧嬌比唐岳山更早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走散了，只是她并不能大聲呼喊，否則先引過來的是唐岳山還是晉軍就不一定了。
    “這個地方有點(diǎn)不尋常?！?br/>     顧嬌四下打量著。
    她沒什么根據(jù)，就是一種在危險(xiǎn)中訓(xùn)練而出的直覺。
    咻！
    一道黑影自她身后閃了過去。
    顧嬌的雙耳動了動，神色并沒有絲毫變化。
    她示意黑風(fēng)王繼續(xù)往前走。
    咻！
    又一道身影自她身后閃過。
    顧嬌仍舊未停。
    一人一馬淡定前行。
    咻咻咻！
    那幾道身影似是被惹毛了，閃來閃去，努力引起顧嬌的恐懼。
    顧嬌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桀桀，這回來咱們鬼山的活人好生厲害呢……你瞧他不怕……他的馬也不怕……”
    “我要吃他的馬……”
    “傻瓜，馬哪兒有人好吃？一直待在陰間，我太久沒聞到活人的氣息了……真是很香呢……”
    “今夜鬼門關(guān)開，閻王爺來，咱們這些做小鬼的也能嘗嘗活人的滋味兒了……桀桀……”
    小鬼？
    確實(shí)。
    顧嬌仿佛沒聽見這些瘆人的對話，與黑風(fēng)王繼續(xù)往叢林深處走去。
    沒走兩步，一張大網(wǎng)猛地自她頭頂落下。
    顧嬌唰的抽出腰間的鞭子，朝夜色中的某個方向一鞭子打過去，鞭子在空氣中發(fā)出了一聲噼啪之響！
    而幾乎是同一時(shí)刻，一道面色慘白的小身影被顧嬌的鞭子卷了進(jìn)來。
    顧嬌反手將他綁在馬背上。
    大網(wǎng)落下，顧嬌抬手一抓，將大網(wǎng)遠(yuǎn)遠(yuǎn)地扔開了！
    這種雕蟲小技，對付唐岳山那種怕鬼的小家伙勉強(qiáng)，她又不怕鬼。
    顧嬌看著趴在自己馬背上的小……小黑無常？
    她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嘩！
    林子里的其余幾道身影一哄而散，逃得無影無蹤。
    小黑無常的嘴里喊著一條長長的大舌頭，掙扎地說道：“我是黑無常！你休想冒犯我！鬼王殿下會吃了你的！”
    還真叫黑無常。
    顧嬌彈了彈他的腦門兒。
    小黑無常被彈得嗷嗷大叫：“哎喲！”
    顧嬌呵呵道：“鬼會怕疼嗎？”
    小黑無常啞然了半晌，吐掉嘴里礙事的長舌頭，字正腔圓地說道：“我還小，你是大人，你身上陽氣太重，你觸碰到我會灼傷我的身體，所以我才叫！”
    他說完，又將舌頭塞了回去。
    整得還挺有邏輯，顧嬌在心里給他點(diǎn)了個贊。
    “你幾歲？”顧嬌問。
    “七歲?！?br/>     剛說完，小黑無常后悔了，他忙改口道，“七百歲！”
    顧嬌笑了一聲，嚴(yán)肅地說道：“給你兩個選擇，一，帶我去見你們大王?！?br/>     “是鬼王！”小黑無常拔掉長舌頭，兇神惡煞地說，“冥界至高無上的鬼王殿下！擁有無上神力！能吃……吃一百個你這樣的大活人！”
    “都一樣?！鳖檵刹簧踉谝獾?cái)[擺手，“二，把我的同伴交出來?！?br/>     小黑無常說道：“我們沒抓你的同伴！”
    顧嬌淡道：“看來你是想選第一條。”
    小黑無常哼哼道：“你才沒資格見我們鬼王殿下！我們鬼王殿下——啊——”
    他話說到一半，被顧嬌猛地抓起來，他嚇得失聲大叫。
    一支箭矢貼著馬鞍，自他趴適才趴過的地方一射而過，錚的釘進(jìn)了一旁的大樹。
    箭矢的尾羽打晃打出了虛影，可見其力道之大，方才若不是顧嬌反應(yīng)快，小黑無常已經(jīng)被射成人肉串串了。
    小黑無常嚇到失聲。
    顧嬌把他放回馬鞍上，冷冷地望向朝這邊走來的一群人。
    不是別人，正是追殺了他們一路的晉軍。
    令顧嬌意外的是，為首之人竟然不是解行舟，而是閔宏一。
    若來的是解行舟，還能言語與他周旋，可閔宏一這家伙與公孫羽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戰(zhàn)爭狂。
    閔宏一笑壞了：“原來你和這些裝神弄鬼的家伙是一伙兒的，我就說你們哪兒也不去，為何偏偏逃進(jìn)了這里？”
    顧嬌淡定地迎上他凌厲而壓迫的視線，說道：“他和我沒有關(guān)系，讓他走。”
    “讓他走，然后去搬救兵？你當(dāng)本將軍傻嗎！”閔宏一冷冷說完，直接從手下的手中拿過弓箭，一箭射向了顧嬌懷中的小黑無常！
    黑風(fēng)王倏然朝前一躍，避開了這一箭。
    閔宏一又射出一箭，被顧嬌一鞭子打飛。
    閔宏一怒了，他將弓箭一扔，拔出了腰間的大刀，目光兇狠地說道：“好，那本將軍就來親手殺了你！”
    他對我還是有些情敵，我或許可以利用這一機(jī)會……
    顧嬌沒動，一副被他氣勢嚇傻的樣子，待到閔宏一飛身而起，長刀即將落在顧嬌的頭頂。
    顧嬌唰的打出手中鞭子，卷住了他的刀柄，將他的長刀狠狠地甩了出去！
    刀在人在。
    閔宏一也跟著一道被甩飛！
    閔宏一確實(shí)大意輕敵了，這小子看上去十分年輕，出手時(shí)又毫無內(nèi)力，自己只用一成功力都綽綽有余。
    結(jié)果就是被打飛了！
    閔宏一惱羞成怒，足尖一點(diǎn)，在樹干上借力，一個空翻穩(wěn)住身形，再次握刀朝顧嬌砍殺而來！
    這一刀，就不是輕敵的一刀了。
    顧嬌必須閃開，否則他們交手時(shí)的力量會傷到這孩子與黑風(fēng)王。
    “你坐穩(wěn)了！”
    顧嬌縱身下馬，上前大踏幾步，一鞭子卷住閔宏一的腰腹。
    這小子的力道居然真的將我纏住了……閔宏一眉頭一皺，驚訝于顧嬌所展現(xiàn)出來的臂力，同時(shí)內(nèi)心也涌上了一股巨大的興奮。
    這樣的對手，殺起來才有意思，不是嗎？
    閔宏一冷冷一笑，改刀朝著顧嬌的鞭子斬了下去。
    鞭子被生生斬?cái)?，慣性使然，顧嬌朝后退了好幾步。
    九年后的她有絕對的實(shí)力殺了閔宏一，可眼下，閔行一是個大麻煩。
    閔宏一仰天大笑：“小子，你還有什么本事？”
    顧嬌開口道：“我這么厲害，你真的舍得殺我嗎？”
    閔宏一一愣。
    顧嬌循循善誘：“不如把我?guī)Щ厝ィI(xiàn)給你們公孫羽，有我?guī)湍悖阋欢芘c解行舟分出搞下?！?br/>     這小子是個難得的可造之材，若果真——
    咻！
    顧嬌反手一揮，射出了手中的棠花針！
    閔宏一武藝高強(qiáng)，可惜腦子不如解行舟好使，難怪總被解行舟壓一頭。
    閔宏一以刀抵擋，奈何仍舊晚了一步，有一枚棠花針射中了他的腹部！
    針上有毒！
    閔宏一忙點(diǎn)了傷口處的大穴，不讓毒素蔓延。
    “小子，你真的惹怒我了！原本我想給你個痛快，但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把你的雙手砍斷，把你渾身的骨頭打斷，再把你的頭砍下來！”
    “嗚哇——”小黑無常直接被嚇哭了。
    閔宏一正在氣頭上，孩子的哭聲令他厭煩無比，他一刀朝小黑無常的腦袋削過去！
    他是迎面削的，黑風(fēng)王不論進(jìn)退，小黑無常都會中刀。
    太可惡了，連孩子都不放過！
    被凈空斬?cái)嗍帜_真是不冤！
    顧嬌眸光一動，飛身一撲，將小黑屋自馬背上撲了下來，她抱著小黑無常在雜草叢生的地上滾了好幾圈。
    閔宏一趁機(jī)砍出第二刀，速度之快，讓抱著孩子的顧嬌根本無從躲避！
    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顧嬌想活，只有一個辦法——將懷里的孩子扔出去擋刀。
    顧嬌沒有這么做。
    鏗！
    有什么東西擊中了閔宏一的刀刃，閔宏一的長刀被打偏，整條手臂都麻了一下。
    “誰！”
    他扭過頭，怒目望向夜色深處。
    只見迷霧中，一個身著玄衣冥袍、戴著百鬼面具的男人坐在由十八厲鬼抬著的步攆上，緩緩地朝他們而來。
    步攆的薄紗被夜風(fēng)吹得翩然起舞，在詭魅陰森的林子里莫名就有了幾分百鬼夜行的氣息。
    他寬袖下露出的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淡淡地?cái)R在扶手上，骨節(jié)分明，精致如玉，但又太白了，從而又了幾分陰鬼之氣。
    在他步攆的最前方，分別站著黑白無常打扮的二人。
    夜里忽然刮起了一陣陰風(fēng)，吹得整片林子陰森森的。
    晉軍們面面相覷了一眼，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兩步。
    閔宏一不屑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少在本將軍面前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
    男子薄唇一勾，輕笑著扶住了扶手，站起身來。
    一個簡單的起身而已，四周的樹枝卻無風(fēng)自動了一把。
    仿佛，樹上的厲鬼正在害怕而虔誠地回應(yīng)他。
    晉軍的心里更毛了。
    他們抬頭望了望頭頂漆黑一片的樹枝，不會樹上真的有鬼吧？
    小黑無常自顧嬌懷中探出腦袋來，指向閔宏一，大聲哭訴：“鬼王殿下！他是壞人！他要?dú)⑽遥　?br/>     他是不敢跑過去的，他擔(dān)心跑到半路又讓閔宏一一刀砍了，他說完便縮回了顧嬌懷里。
    真是個慫噠噠的小黑無常。
    男子危險(xiǎn)的目光落在閔宏一的身上，隨后他上前一步，一只腳漫不經(jīng)心踩在了步攆的護(hù)欄之上。
    他周身猛地爆發(fā)出一股凌厲而霸道的氣場！
    顧嬌：怎么感覺這欠抽的小氣場有點(diǎn)兒熟悉？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男子淡淡地說道：“敢來我鬼王的地盤殺我座下的小鬼，你膽子不小，擅闖鬼山本就是死罪，如今罪加一等，不如……把你活剝了做個人皮燈籠?！?br/>     晉軍們齊齊打了個哆嗦！
    這家伙太會動搖軍心了，不能再讓裝神弄鬼下去！
    不然還沒開戰(zhàn)，他的部下就先被活活嚇退了！
    閔宏一大喝道：“你少在這里虛張聲勢！就憑你們幾個殘兵敗將，攔得住我五百晉軍？”
    “幾個？”男子唇角一勾，寬袖一揮，“小鬼們，都出來吧，今夜鬼門關(guān)開，所有活人都是你們的！”
    他話音一落，閔宏一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四下一看，就見大樹上、山坡上、林子里，黑壓壓地冒出了一大群身著盔甲的鬼兵！
    閔宏一臉色驟變：“這是——”
    男子冷聲道：“三千鬼兵！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