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玉蘭指了指南面方向,埋怨道:“要說起這件事來,都怪不該聽了那位的挑唆。現(xiàn)在可好,不僅沒有趁機(jī)除掉月姨娘和胡嬌兒,反倒結(jié)了仇,往后更得擔(dān)心了。”
喬姨娘擦了擦眼淚,臉色漸冷,“沒錯,是我糊涂!本來之前我肚子疼,就鬧不清楚是誰下的手。現(xiàn)在看來,不像是月姨娘和胡嬌兒,多半就是尤姨娘那個奸詐鬼!她的陰謀詭計(jì)一串串的,挑的大家爭斗,然后好坐收漁翁之利!”
玉蘭點(diǎn)點(diǎn)頭,“往后可得多防著她。”
喬姨娘一臉苦笑,“不僅要多防著尤姨娘,還要放著被我們得罪的月姨娘、胡嬌兒,以及桃仙、葉仙,甚至還有夫人。”
“夫人?”
“你忘了嗎?”喬姨娘白了一眼,“之前廚房死了一只貓,可是害得夫人和月姨娘都脫不了干系!你說,她們能不恨我嗎?”
“這……”
“罷了。”喬姨娘擺擺手,說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沒用。咱們往后安生一點(diǎn),少去惹事,好好養(yǎng)胎,且先把肚子里這個生下來再說。”
“是。”玉蘭低頭應(yīng)道。
她們主仆倆在這兒商議來、商議去,另一頭,蘇心琬已經(jīng)在后花園擺好宴席,準(zhǔn)備陪著霍焰賞梅喝酒。還叫了樂器班子過來,準(zhǔn)備讓桃仙、葉仙唱上幾曲助興,因而人來人往,后院里一片熱鬧非凡。
林映月懶懶的坐在位置上,靜默不語。
方才蘇心琬拉著她回了廂房,非要讓她換身打扮,說是討霍焰的歡心。因而換了玫瑰色的刺繡金邊大襖,頭上珠翠環(huán)繞,鬢間一支赤金銜紅寶石滴珠的鳳釵,更是襯得她臉色爍爍生輝。
那張白皙如玉的漂亮鵝蛋臉兒,嫵媚明麗。
她只是那么閑閑慵懶一坐,便有無邊風(fēng)情。再加上新穿的大紅羽紗,雪白的風(fēng)毛,襯得眉目如畫,艷壓群芳,就連皚皚紅梅都黯然失色了。
霍焰不自禁多看了她兩眼。
心下冷哼,光長了一張好看的臉有什么用?一副臭脾氣。
“哎呀,你們可真會取樂兒。”紅梅后面,一群丫頭簇?fù)碇翩伦吡诉^來。她頭上戴著兜帽,臉上還掛著金珠綃紗面罩,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露出一雙杏核眼滴溜溜的轉(zhuǎn),看起來有幾分心思叵測。
林映月心中生過一抹警惕。
霍媛可是鎮(zhèn)南侯府的三小姐,非姨娘之流,而且又因?yàn)榘滓葜畢拹核慌聸]安什么好心思。只是奇怪,鈴蘭一直都攔著霍媛不讓出門,今兒怎么出來了?而且還裹得這么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像是怕見光一樣。
霍焰挑眉,“三妹妹,你怎么出來了?”
霍媛帶著面紗緩緩坐下,笑了笑,“娘總是不讓我出門,是怕我招風(fēng)。可是我整天呆在屋子里,也悶得慌,所以這才出來走一走。”
鈴蘭一臉擔(dān)心之色,勸道:“三小姐,坐一坐就早點(diǎn)回去吧。”
“死不了!不用你來蝎蝎螫螫的。”霍媛口氣很壞,不過轉(zhuǎn)過頭又像是換了一個人,還沖著蘇心琬打招呼,“二嫂,你也在啊。”
蘇心琬微微點(diǎn)頭,問道:“讓人多拿個手爐給你罷。”
霍媛皺眉想要拒絕,又忍了忍,“也好,多謝二嫂一番好意。”說話間,她的目光轉(zhuǎn)到林映月身上,故作夸張,“喲!這不是月姨娘嘛。”
林映月起身福了福,“給三小姐請安。”
霍媛掩面嬌笑,“哎呀,都說月姨娘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兒。今兒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吶!”故意看向蘇心琬、胡嬌兒,以及桃仙姐妹,“嘖嘖,這在座的,可都被月姨娘比下去了。”
挑撥之意,只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來。
林映月淡淡道:“妾身不過是螢火之光,哪里比得上三小姐的皓月光輝?三小姐來了,這滿園子都是活色生香、姹紫嫣紅,就連紅梅都是黯然失色。”
“嘖嘖,瞧瞧這小嘴兒甜的。”霍媛咯咯笑道。
霍焰看得有些不耐煩,揮手道:“不是唱曲兒嗎?趕緊唱。”
嚇得葉仙一個哆嗦,被桃仙扯了扯衣服,趕緊站直,姐妹倆輕言漫語的唱了起來,“翠鳳翎毛扎帚叉,閑為仙人掃落花……”
正如蘇心琬所說,姐妹倆都有一把清脆婉轉(zhuǎn)的好嗓子,唱得引人沉醉。
林映月聽著那嗚嗚咽咽的笛聲,切切嘈嘈的古琴聲,清雅、幽遠(yuǎn),再抬頭望向天上交接明月,不知不覺想起在林家過中秋佳節(jié)的情景。
那時(shí)候,和娘親李氏、妹妹素月一起圍坐,把月餅分而食之。
雖然并無任何特別,也無盛宴,但是一家子骨肉聚在一起,團(tuán)團(tuán)圓圓和樂融融,自有說不出的溫馨。哪像現(xiàn)在,和一群陌生人坐在一起。而且還被迫成為霍焰的妾室,無奈攪和進(jìn)這群妻妾爭斗,真是說不出的心煩。
再想到霍焰那喜怒無常的性子,狠辣的手段,不知道幾次在鬼門關(guān)打轉(zhuǎn)兒。
心里一酸,眼淚就毫無預(yù)兆的落了下來。
“喲!怎么還哭了?”霍媛一只盯著她,見她落淚,不免陰陽怪氣起來,“難不成,月姨娘在我們候府,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林映月強(qiáng)忍了淚水,回道:“世子爺待我極好,夫人對我猶如親姐妹一般,諸位姨娘姑娘和我也是相處和睦,并不曾委屈。”
霍媛還是不放過她,非要追問:“那你方才哭什么?”
“難道三小姐不覺得方才的曲子很好?”林映月故意反問,看了看桃仙、葉仙,“實(shí)在是你們唱腔婉轉(zhuǎn),令人感動,把我這眼淚都給唱出來了。”
桃仙和葉仙雖然有心討好她,但是對面是霍媛,都是干笑不敢說話。
胡嬌兒忽然插嘴,“三小姐,你有所不知。”她眼角斜飛,說話意味深長,“方才喬姨娘那邊肚子疼,玉蘭心口疼,說是咱們府里有邪氣。后來找了道士,算來算去,竟然是因?yàn)槲液驮乱棠飳偻茫詻_撞了。”
“哦。”霍媛微微沉吟。
胡嬌兒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繼續(xù)道:“我這個人從小在霍家長大,即便因?yàn)閷偻脹_撞了喬姨娘,也不過回家去避一避,只當(dāng)是孝順爹娘了。可是月姨娘不同,她是外頭來的,若是回避可去哪兒呢?去了山莊上,難免孤涼,所以這才心里傷感罷。”
霍媛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繼而輕笑,“要說喬姨娘的身孕,那是二哥的頭一次喜訊,理應(yīng)重視呢。既然如此……”順著胡嬌兒的話,已經(jīng)有了主意,“那還是讓月姨娘去外面回避一下罷。”
林映月聽得微微皺眉。
原來胡嬌兒繞了一圈兒,就是暗示霍媛,可以把她給攆走!看來這個胡嬌兒,也不是表面那么囂張莽撞,心思深沉啊。
“怎么樣?二哥。”霍媛又問。
霍焰只是一口一口的喝酒,不回答她。
“莫非二哥舍不得?”霍媛面紗的表情看不清楚,眼角卻有不悅,“二哥,莫非子嗣不是頭等大計(jì)?莫非喬姨娘的肚子不要緊?萬一月姨娘不回避,喬姨娘的肚子有個好歹,可要怎么辦呢?豈不是成了月姨娘的錯?那多不好啊。”
霍焰眼里閃過一絲陰霾。
霍媛問道:“二哥,你倒是說話啊。”
“我竟不知,三妹妹什么時(shí)候這么閑了?連我屋里的事都要管。”霍焰端起酒杯喝了兩口,然后放下,朝著林映月喝道:“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過來給爺夾菜?是想要餓死爺嗎?沒點(diǎn)眼力見了!”
這意思,分明是要留下她了。
“行!你護(hù)著她。”霍媛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咬了咬唇,忽地起身招呼丫頭,“我們走!省得在這兒看別人的鼻子眼睛!”
一陣風(fēng)似的,氣沖沖的就那么走了。
周圍頓時(shí)安靜下來。
蘇心琬眼神復(fù)雜,不言語。
胡嬌兒悄悄垂下眼簾。
雖然面上不動聲色,手里的帕子卻是揉得不成樣子了。
心下恨恨,那個專門魅惑世子爺?shù)暮偩∮性械膯桃棠锇獠坏顾F(xiàn)在連三小姐也攆不走她,這府里還沒人治得了她了!
難道之前尤姨娘對自己撒謊了?不是說,月姨娘和白逸之有點(diǎn)瓜葛,讓世子爺心里很是忌憚,讓三小姐也不痛快嗎?怎么今兒世子爺還留著她。
胡嬌兒一面恨恨,一面又是心虛。
不知道世子爺那邊怎么想,有沒有惱了她?原本想著,只要三小姐出面,就肯定能把月姨娘給攆走!俗話說,人在情在,人走茶涼。月姨娘若是長時(shí)間見不到世子爺,肯定情分生疏,自己這邊再多多討好世子爺,自然不一樣了。
沒想到,事情竟然就這么辦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