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了車禍又失憶,當然需要做個詳細的全身檢查?!?lt;/br> 沈音音“哦”了一聲,她閉著眼睛,神色慵懶,像只隨時要瞌睡過去的貓。</br> “秦妄言,你希望我恢復記憶,還是不恢復呢?”</br> 男人給沈音音梳頭發的動作,輕柔緩慢,他知道沈音音的頭發長,要是梳到打結的地方,容易扯到她的頭皮。</br> 隔了幾秒后,他的聲音才出來:“你這樣,也挺好的……”</br> 這是出于秦妄言的私心。</br> 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得干啞起來,連拿著頭梳的手,都向內收緊了幾分。</br> 他覺得沈音音現在這樣,也挺好的。</br> 他是個自私的人,當得知沈音音失憶的時候,他感到了慶幸……</br> 只有沈音音失憶了,他才能很輕松的就把這個女人留在自己身邊。</br> 只有沈音音失憶了,他才能重新獲得,喜歡她的資格。</br> 不然,他連親近沈音音的資格都沒有。</br> 而且,不記得自己,曾懷孕過第三個孩子的沈音音,也不會體驗到失去小金魚的痛苦。</br> 如果可以,就這么一直下去吧,忘記所有的傷痛,他會給沈音音創造無憂無慮的未來。</br> 沈音音沒搭理秦妄言的話,她感覺到,從自己醒來后,她身邊的人,都有意隱瞞了一些事。</br> 她也識別到,那是善意的謊言。</br> 所以她自己心里也沒底,不懂得自己是恢復記憶比較好,還是就這么忘記七年來的時光,一直失憶下去。</br> “你怎么不問問我,我今晚出去做什么人,見到什么人了?”</br> 秦妄言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br> 沈音音閉著眼睛,把腦袋擱在床頭。</br> “我對你在外面做什么,見什么人,沒多大興趣?!?lt;/br> 她不多問,秦妄言自己說了起來:</br> “我二哥現在,也來拉斯維加斯修養,不過他全身被大火燒傷,因身體原因,沒法做植皮手術,你要是現在見到他,會被嚇到。”</br> 沈音音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瞳眸明亮水潤。</br> “我們都離婚了,我跟你二哥有必要見面嗎?”</br> 她嘟囔著,又說道:</br> “如果你想帶般若和寒崽去見他,我是沒意見的,不過你說,他全身燒傷了,唔……</br> 雖然寒崽和般若膽子大,你二哥又是他們的二伯,但是如果你覺得,你二哥現在,不適合和孩子見面,可以等以后再見面吧?!?lt;/br> 說起秦妄言二哥的事,沈音音忽然來了興致。</br> “剛才那個有點坡腳的女人,她口中的知衍就是你二哥吧?她是為了你二哥的事來找你,那她是……你二哥的妻子?”</br> 沈音音看出來,夏晚晴和秦妄言的二哥有點關系。</br> 提到夏晚晴,秦妄言的語氣明顯冷了下來。</br> “她不是我二哥的妻子,她給我二哥生過孩子,只能算是孕母。我二哥會全身燒傷,都是因為那個女人,秦家是不會接納那樣的女人?!?lt;/br> 沈音音就問,“那個女人叫什么名字?”</br> “夏晚晴?!?lt;/br> 從秦妄言嘴里吐出的這三個字,在沈音音的胸口里泛出異樣的酸脹感來。</br> “夏……晚晴……”</br> 她低喃著這個名字,腦袋里突然闖出一道尖銳的女聲:</br> “知道我三哥為什么要把你送走嗎?”</br> “晚晴姐回國了,老太太仙逝,沒人能再阻止三哥娶晚晴姐!”</br> “三哥給你取的名字,就代表了他對晚晴姐,念念不忘!”</br> 這個說話尖酸刻薄的女人,是誰??</br> 沈音音的腦海里,女人的面容模糊,可對方的聲音聽上去卻很年輕。</br> “怎么了?”</br> 秦妄言看到,沈音音的眉心突然擰了起來。</br> 沈音音搖了搖頭,甩開腦海里尖銳刻薄的聲音,也想甩開在大腦里泛濫的疼痛感。</br> 她在調整好呼吸后,又問這個男人,“你之前說,我在七年前也失憶了,連自己叫什么都不記得,你就給我取了個名字,你給我取了什么名字?”</br> 秦妄言呵笑道:“秦念晚?!?lt;/br> “哪個念,哪個晚?”</br> 秦妄言用手指,在她的手背上寫出字來。</br> 念晚……想念夏晚晴,對夏晚晴念念不忘?</br> 沈音音感覺到,被秦妄言寫過字的地方燙了起來,“念晚”這兩個字,如傷疤一樣,印刻在她的手背上。</br> “怎么給我取了這樣的名字?”</br> 她黑白分明的瞳眸里,已經失去了溫度,臉上的神色更是變得懨懨的。</br> “念晚的意思就是……”</br> “好了,我不想知道。”</br> 沈音音倒在床上,她側過身去,背對秦妄言。</br> 秦妄言一看到她這樣睡,就想把她掰正。</br> “不能這樣躺著,會壓倒你身上的傷口!”</br> 沈音音被男人強行掰了回來,被迫躺平在床上。</br> 此刻,她又不得不面對著坐在床畔的男人,沈音音呵笑出聲來,她低低嘟囔著:“秦妄言,你到底……有多愛我?”</br> 秦妄言眸色深沉的注視著沈音音,他發現自己,沒法回答這個問題。</br> 他剛剛學會去愛一個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愛沈音音。</br> “沈小姐的骨髓和知衍的配適度是99%,做了骨髓移植,知衍的身體才能好轉。”</br> 夏晚晴的聲音,回蕩在男人的腦海里。</br> 秦妄言好看的眉心,鎖出了一道“川”字。</br> 他伸出手,將落在沈音音臉頰上的細碎發絲,捋到了她耳朵后面。</br> 沈音音見這個男人沒有給她答案,她干脆閉上眼睛,不再去理會秦妄言了。</br> *</br> 第二天早上,沈音音被秦妄言從床上拉起來,男人給她喂了點葡萄糖水,因為要做全身體檢,她早上不能進食。</br> 沈音音現在體質不好,早上若不吃點東西,很容易出現低血糖癥狀。</br> 秦般若和沈意寒不放心,兩崽崽緊跟在沈音音身邊。</br> 等到沈音音做完全部的體檢項目后,秦般若立即遞上熱牛奶,沈意寒立即遞上巧克力。</br> 吃了巧克力和熱牛奶,沈音音的胃里還是空蕩蕩的。</br> “你們跟媽咪去餐廳吃飯,我去等體檢報告?!?lt;/br> 沈音音疑惑的問,“體檢報告會這么快出來嗎?”</br> “你是醫院的vip客戶?!?lt;/br> “既然是vip,我們體檢完了,坐在酒店里等醫院送報告來不就行了?”</br> 秦妄言只道:“關于你的病情,我還要和醫生聊聊?!?lt;/br> 沈音音漆黑的瞳眸,在滴溜溜的轉動著,秦妄言這明顯是想先她一步,看到她的體檢報告。</br> 沈音音想著,自己的體檢報告,早一步,還是晚一步看到,好像沒什么區別,秦妄言想先看到,那就讓他先看吧。</br> 她帶著兩個崽崽,先去餐廳吃飯,當然跟在他們身邊的,還有秦家的保鏢。</br> 秦妄言坐在診療室里,身著大白卦的醫生從外面走進來,見到秦妄言的剎那,醫生下意識的覺得,自己走錯地方了。</br> 對他而言,分外熟悉的診療室,被秦妄言坐出了總裁辦公室的氛圍。</br> “秦……秦先生,沈小姐的體檢報告,已經全部出來了,她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在平均水平,就是她經歷難產后,子宮壁薄,以后,很難再有孩子了?!?lt;/br> 秦妄言看過沈音音的體檢報告后,他開口問道:“以音音現在的身體情況,她能做骨髓移植手術嗎?如果不能做,麻煩你給我開一個診斷報告……”</br> “沈小姐的身體恢復的很好,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以做骨髓移植手術的?!?lt;/br> 醫生話音未落,秦妄言抬眸,茶色的瞳眸里,似有萬千刀刃飛出,襲向坐在他面前的醫生。</br> 醫生在他面前,心驚膽戰,手里的報告都拿不穩了。</br> “她能做骨髓移植?”</br> 醫生呆若木雞,為了回答秦妄言的話,他只能向這個男人機械性的點了點頭。</br> 秦妄言離開診療室后,醫生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自己私密賬戶里的余額。</br> 他退出手機銀行的app后,對著沈音音的體檢報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br> *</br> 餐廳里,秦般若坐在餐桌點,低頭在看手機。</br> 他從醫院電腦里,直接獲取了沈音音的體檢報告,雖然他識字,可體檢報告上,一項項的專業術語,他看不懂。</br> 他就把沈音音的體檢報告,發給沈辭看。</br> 沈辭回來信息,“音音怎么還做了骨髓穿刺了?這個項目,是哪個醫生提議她做的?”</br> 秦般若在手機屏幕上打字,“媽咪的體檢項目,都是爹地安排的?!?lt;/br> 秦般若和沈辭的聊天頁面上,顯示著“正在輸入……”的字樣,許久后,沈辭才發來一句話:</br> “秦妄言真是亂來!”</br> 罵人的話,沈辭都打出來了,可一想到,和他聊天的人是秦般若,沈辭刪刪改改,最后成了這么一句話。</br> 秦般若歪著腦袋,不明白沈辭為什么會這么說。</br> “沈大小姐。”</br> 一道女聲響起,沈音音轉過頭,看到夏晚晴出現在她身后。</br> 夏晚晴想要上前,秦家保鏢立即將她攔了下來。</br> 夏晚晴露出委屈之色,“我只想和沈小姐,說幾句話?!?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