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子林瞪大了眼睛眨了眨,里面水蒙蒙的一片,似乎有些迷茫。待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兩眼一翻就已經(jīng)呈現(xiàn)快要暈厥的狀態(tài)了。
“天殺的李雅筠!那個禽獸,就是那樣傷害我的白貴人的么?也就你家二姐能忍受他了!”男人終究沒有暈過去,尖利的嘶吼聲傳來,帶著十足的咬牙切齒。
臉上的神色青白交錯,雙眼冒著紅光,鼻孔噴著粗氣,似乎要去找人拼命一般。
楚珍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轉(zhuǎn)而輕聲說了一句:“是不是只有我二姐能忍受他,我表示不清楚。但是我明白這個世界上,衛(wèi)子林,也只有我能忍受你了!趕緊的隨便找一個,別總讓全家人等著你,爹和大哥都有事兒!”
衛(wèi)子林的火氣明顯不是那么好消停下去的,他依然圓瞪著一雙眼,無聲地控訴著楚珍。忽然蹲□子,抬起一只手捂著額頭,發(fā)出一種低聲抽噎的聲音:“娘子,你好狠的心。白貴人一直很乖很聽話,從來沒有撼動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怎么可以這樣,明知道李禽獸踩死了它,也不告訴我留下它的尸體葬了!”
楚珍的眉頭輕輕挑了挑,不由得丟了個白眼過去。又來了,自從對上李雅筠,衛(wèi)子林的毒物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快速地死亡,然后又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快速地被他找新的替代。死著死著,連這屋子里的毒物都習(xí)慣了,他衛(wèi)子林還整日哭哭啼啼的沒完沒了!
“豈敢豈敢,我楚珍資質(zhì)平庸,相貌怪異,跟你的毒物比起來,那實在是不堪一擊。衛(wèi)二少爺心中那樣重要的地位還是趕緊的給蟲子吧,我受不起!”楚珍的嘴角滑過一絲冷笑,毫不客氣地推拒。
她斜挑著秀氣的眉頭,輕輕抬眼掃了掃屋子里的籠子,因為新婚之日被咬之后。她便軟磨硬泡威逼利誘,總算是讓衛(wèi)子林把他這些寶貝都安個家,不會隨意跑出來。當然衛(wèi)子林這種性子,忘記關(guān)籠子的門是常有的事兒,經(jīng)常會有嬪妃爬錯床!
n惜實行了十幾年,連身邊的人都沒帶動起來。
楚珍看著那只已經(jīng)在餐桌上慢慢爬行的蜈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轉(zhuǎn)過頭看向衛(wèi)子林,冷聲道:“不必了,在我的眼中,‘無敵’最高貴最聰明,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那只蜈蚣剛換了一個新環(huán)境,還不是太放肆,所以離衛(wèi)子林的位置并不遠。不過也足夠一桌子人震撼害怕的,卻無人說話,都是位置離餐桌老遠,手里抱著饅頭啃,或者捧著粥在喝。靜靜地看著這倆小夫妻明爭暗斗!
衛(wèi)子林還在逞能,忽然一聲細微的“喵”傳來,他整個人都打了個顫。臉上的表情瞬間凝結(jié),眼神里散發(fā)著一種“可怕的東西來了”的訊息。
“無敵,咪咪!”楚珍張開雙手就把那只貓抱進了懷里,讓它坐在腿上。那是一只通體雪白的大肥貓,在楚珍的關(guān)照下,它的生活異常優(yōu)渥,與府里的主子比肩了。
衛(wèi)子林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呆愣了片刻,就機械性地轉(zhuǎn)頭,恰好對上那雙墨綠色的貓眼。
“喵”無敵似乎認得衛(wèi)子林一般,四條小腿站起身,整個身子拱起。
“啪!”衛(wèi)子林一下子站起來,驚慌失措地逃離,椅子都被他激動地甩到了地上。
不過可悲的是黑玫瑰還好好地在桌上爬動,楚珍淡淡地掃了一眼桌上那只蜈蚣,輕聲問了一句:“無敵今兒早上喂了么?”
立刻就有丫頭出來回話:“還沒呢,魚都準備好了。”
“正好,來,無敵,把這黑玫瑰吃了當開胃菜!”楚珍揮了揮手,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把貓的大肉臉放到了桌上,對著那只黑黑的蜈蚣。
無敵再次短促地“喵”了一聲,伸出爪子去碰那個會爬動的蟲子。滿屋子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肥貓身上,忽然覺得它簡直就是天仙下凡,心里都在吶喊著:趕緊吃了那蜈蚣,為民除害!
“不不不,娘子,手下留情。我知道錯了,我不讓黑玫瑰待在桌上了,你還給我好不好?”衛(wèi)子林從害怕中回過神來,立刻就軟了口氣,手往前伸著似乎想要回去救那蜈蚣,偏生腳卻不敢挪動一步。
楚珍沒有說話,依然興趣盎然地看著無敵玩弄那只黑玫瑰,頓覺一天的晦氣都沒了,心情爽了百倍。
“娘子啊,珍珍,嬌俏可人、賢惠大方的二少夫人......”衛(wèi)子林看著那肥貓如此玷污他的大蜈蚣,心都在滴血,不由得開口用所有美好的詞語夸贊楚珍。而且表情可憐,語氣裝出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感覺,引得楚珍身上雞皮疙瘩驟起。
楚珍總算是放過他了,把肥貓朝懷里攏了攏,輕聲問了一句:“這只丑蟲子該放在哪里?”
“籠子里,我記得這廳里有籠子的。即使黑玫瑰美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它依然得乖乖待在籠子里!”衛(wèi)子林十分快速地回答,心痛無比地看著桌上那只被翻了身正在掙扎的蜈蚣,口氣卻是十足的諂媚。
他不想和那只蠢貓一起坐,毛茸茸的好可怕!
“好吧,二爺若是一直這般識得大體,也不需要爹娘和大哥、大嫂操心了。以后可別再這樣了!”楚珍邊說邊把貓交給了身后的丫頭,衛(wèi)子林連忙沖上來把蜈蚣死死護在手里,早有人遞來了籠子,他十分不舍地放了進去。
直到那只蜈蚣回到籠子里,眾人才松了一口氣,紛紛把椅子挪回了原位。一頓早餐總算在這樣異常怪異,卻又習(xí)以為常的氣氛下結(jié)束了。
為此,衛(wèi)子林回到二房之后,就直奔他的毒物后宮。衛(wèi)子林不停地念叨著:惜后,趕緊洗干凈等著朕去和你相認!
“二少夫人,聽大房的人說,九姑娘又想著跑出去,嚷嚷著要找......”一個小丫頭沖了進來,打斷了楚珍的回憶。
一聽到“九姑娘”這三個字,楚珍的眉頭就皺成了“川”字型,衛(wèi)九去沈國公府的前因后果,楚惜寧已經(jīng)寫了一封信給她。衛(wèi)九毀了容回來就被關(guān)了起來,不過整日罵人倒是沒消停過。因為這是在衛(wèi)家,她不敢罵衛(wèi)氏,倒是不停地罵楚惜寧。什么臟話都甩出來了,特別是詛咒楚惜寧血崩而死。到最后連楚侯府全部都帶上了,因著楚珍也姓楚,自然沒人敢告訴她,不過動靜這么大,想不知道也難。
楚珍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道厲芒,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摔到了小桌上。茶水四濺,茶盞蓋都掉了下來,繞著桌子轉(zhuǎn)了一圈,最終摔到了地上。
“娘子,我找到我的惜后了,你看,它得多美!”衛(wèi)子林興沖沖地兩手抓著一個東西跑了進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楚珍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然后整個人都頓住了,眼神盯著他手里那個東西,久久不能移開。那是一只全身土黃色帶著斑點的蟾蜍,體積是普通的兩倍,一看便知是有毒。
“怎么樣,你也覺得它美吧?眼睛都移不開了哦!”衛(wèi)子林瞧著她失神的模樣,忽然變得十分興奮,就差舉手歡呼了,無奈雙手掐著蟾蜍那肉肉的肚子,實在是騰不出空來。
“你確定這樣的東西當毒物的惜后?衛(wèi)子林,你把心中、我的地位,就讓給了這東西?”楚珍好容易才反應(yīng)過來,指著那蟾蜍抖著聲音問道。
衛(wèi)子林那什么樣的審美觀,竟然把一只蟾蜍當做最美的毒物!依她看,還沒有新婚時咬她的那條蛇漂亮呢!
“嗯,是啊,我好容易才找到的。”衛(wèi)子林點頭如蒜。
楚珍的心底涌起一股無力感,眼角下垂一下子看見了地上摔碎的茶盞蓋,心里涌出一個計劃來。
再抬起頭的時候,她的眼眶已經(jīng)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可憐兮兮地看著衛(wèi)子林,偶爾伴隨著兩聲抽噎。這種表情都是跟衛(wèi)子林學(xué)的,絕對的有殺傷力,從他們夫妻每次的實戰(zhàn)中就已經(jīng)見到效果了。
“怎么了,娘子,你怎么哭了?”衛(wèi)子林愣了一下,似乎被嚇傻了。他還從來沒見過楚珍有這副表情,此刻著急得沖了過來,卻忘了懷里還抱著蟾蜍。
“等等,別讓它靠近我!”楚珍差點被嚇得破功,任誰正擠眼淚擠得歡快呢,一睜眼就瞧見那只巨大的丑蟾蜍,心里也接受不了。
“好吧,扔了它!”衛(wèi)子林左右看了看,他沒帶籠子出來,最終兩手朝空中舉了舉一扔,那蟾蜍便掉到了地上,一下一下地鼓著肚子。
“你別哭,我就說你嘴硬吧。放心吧,夫君心里最重要的地位永遠留給你,什么惜后全去死!你就是我的毒后,誰都替代不了!”衛(wèi)子林嘴里勤快地說著安慰的話語,他知道楚珍有些潔癖,便立刻端起桌上的茶水往自己的手上倒了些,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
這才抬起手擦著她臉上的眼淚,嘴里安慰的話語不斷地冒出來,絲毫不顧及自己在無意間把他寵愛的毒物給詛咒了。明明是十分肉麻的話,偏生衛(wèi)子林沒用平時那種可憐兮兮的樣子,而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來,楚珍的心跳忽然停了一下,又猛然加快。
“唔。”她輕輕點了點頭,掏出錦帕蓋住臉,卻又偷偷地瞧著衛(wèi)子林。
“不是因為這個,你本來就喜歡毒物,身為你的娘子,我應(yīng)該支持才對。”楚珍擦干了眼淚,柔聲解釋道。
不過還沒說到正題上,衛(wèi)子林就過于激動地打岔了。
“娘子,你果然是我的命定之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理解我。毒物多可愛,瞧那只惜,不對,皇貴妃多美啊!”衛(wèi)子林瞬間就決定放棄“惜后”這個封號,重新給那蟾蜍一個皇貴妃。
除了楚珍,那蟾蜍在毒宮的地位最高!
楚珍強忍住反駁的心情,一把拉住他的手,低聲道:“我整日聽說九妹妹她咒罵我姐姐和楚侯府之事,心里就不踏實。”
衛(wèi)子林一聽她說這事兒,跟惜后完全不搭邊兒,立刻就垮了一張臉。屁股朝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一句:“罵就罵唄,反正你又不會少塊肉!”
“衛(wèi)子林,你妹妹欺負你娘子,你就這個態(tài)度!我是你的毒后,地位就這么低下么?隨便任人辱罵,你這養(yǎng)的是什么東西啊?”楚珍一聽他這話,立刻也來火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偏過頭看著他,眼神里全部都是控訴。
當然特別激動的情況下,她也完全忘記了自己承認了“毒后”的地位,同時也罵了自己“東西”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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