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蕓一下子有些驚慌,面色蒼白如紙,她聽見自己顫抖地開口:“車夫把馬趕得快些回府!”
馬蹄聲急匆匆地響起,馬車的速度也一下子提升了起來。蕭蕓有些不穩(wěn),撐著車壁的手似乎脫了力般,身子猛地撞了上去,心口火辣辣的疼痛。撞擊的悶響聲被嘈雜的馬蹄聲所掩蓋,前后的護衛(wèi)和丫鬟都腳步匆匆,有些跑得慢的便被扔在了后面,也無人理會。蕭蕓勉強穩(wěn)住身體,長長的指甲在匆忙之中生生地折斷了,露出了里面粉色的肉,冒著血絲。
一路瘋狂地顛簸,總算是到了薛府。馬車剛停下,蕭蕓便快速地掀開轎簾,也不等丫鬟來攙扶,直接跳下了車就往里面沖。
待到了薛大夫人的院子時,“哇哇”凄厲的孩子哭泣聲傳來,稚嫩的嗓音由于用力過猛而變得顫抖失了真,讓聽者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初姐兒。”蕭蕓也沒管幾個迎上來的丫鬟,大力地?fù)]開她們,便沖了進(jìn)來。
快要滿周歲的小女娃身上穿著粉嫩的襖衫,此刻正在薛大夫人的懷里,四肢亂動地?fù)]舞著,滿臉都是痛苦的神色。
“初姐兒,娘來了!”蕭蕓從薛大夫人的懷里接過小女娃,滿臉的擔(dān)憂。眸光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她。
似乎是聽到娘親的聲音,再回到娘親的懷抱里有安全感,哭鬧不止的初姐兒慢慢止了哭聲。蕭蕓輕輕松了一口氣,想著孩子不哭就好。沒成想當(dāng)她緊緊地?fù)е踅銉旱臅r候,才發(fā)覺懷里的孩子在不停地抽搐。
蕭蕓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由得抬手上下?lián)崦踅銉旱纳眢w,想要找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初姐兒渾身都在痙攣,粉嫩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珠,嗓子沙啞似乎已經(jīng)還不出來了。
“娘,難受。”初姐兒抬起臉,淚眼朦朧地看著她,低聲抽泣道。半是綿軟半是哀求般的聲音傳來,伴隨著那張可憐兮兮的面龐,蕭蕓的火氣一下子沖了上來。
“奶娘人呢?大姑娘這是怎么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斜眼瞥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薛大夫人,冷著一張臉?biāo)南吕飹咭曋堇锏娜耍坪踉谡夷棠铩?br/>
薛大夫人見到她臉上少有的狠厲,不由得一怔,轉(zhuǎn)而又恢復(fù)了平靜的神色,低聲開口道:“奶娘失職,讓初姐兒吃錯了東西,直喊疼,便找來大夫說是中毒了。現(xiàn)在大夫正煎藥,想法子讓她吐出來!”
蕭蕓愣了一下,轉(zhuǎn)而感到渾身的血液一冷,又迅速往心臟涌去。中毒?這孩子特地找了兩三個奶娘看著,還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陪著,又親自放在了她祖母這里帶著,竟然吃錯了東西中毒!蕭蕓只感到心里一緊,鼻子就變得酸酸的。
“其他跟著伺候的人呢?”她低頭看著懷里面色慘白的初姐兒,心都揪成了一團,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耐和焦急。
薛大夫人看了一眼她懷里仍然在抽搐的小娃娃,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不耐煩,最終肅著一張臉說:“那些該死的蠢貨都被拖出去執(zhí)行杖斃了!”
蕭蕓微微一愣,有些驚詫地看向薛大夫人,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心底便涌出了個想法。恰好一個丫頭端著藥碗走了進(jìn)來,蕭蕓連忙接了過來,慢慢地哄著初姐兒喝藥。
“青兒,你去吩咐外頭的人,立刻停止杖斃。我還有話沒問她們,怎么就能這么輕易地放她們?nèi)ニ溃 笔捠|輕輕坐了下來,邊認(rèn)真地喂著初姐兒喝藥,頭也不抬地吩咐身邊的大丫鬟。
薛大夫人眼皮一跳,一向溫順聽話的嫡長媳竟然越過她,吩咐丫頭去改了自己的命令。她抬起手似乎要把青兒召回來,不過青兒能成為蕭蕓的貼身大丫鬟,自然是個乖覺伶俐的人兒,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蕭蕓抿著唇,一碗藥好容易才喂了下去,眉頭卻沒有松開,眼眸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初姐兒看。初姐兒似乎哭累了,趴在蕭蕓的懷里輕閉著眼眸,面色依然十分蒼白,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
“兒媳,你這是什么意思?就是那起子混賬偷懶,才會疏忽了初姐兒!”薛大夫人臉色難看,聲音輕輕揚高,看向蕭蕓的時候也帶著十足的不滿。
蕭蕓仍然摟緊了初姐兒,柔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才抬起頭來注視著薛大夫人。
“婆母,那起子人都是我親自挑選的,真的有什么錯處,也得問清楚了再發(fā)落!婆母是否知道,初姐兒是吃了什么東西,才導(dǎo)致中毒的?”蕭蕓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語氣森冷,帶著幾分氣勢和冷意。
沒了往日的溫順和微笑,此刻猛然板著臉的蕭蕓,瞧起來倒是有幾分可怕。薛大夫人被她的問話弄得呼吸一滯,轉(zhuǎn)而有些不自然地偏過頭去,揮了揮手妥協(xié)道:“你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吧!至于初姐兒吃錯了什么東西,大夫說得看她待會子吐出來什么!”
蕭蕓依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那目光里沒有憤恨也沒有責(zé)怪,只是平靜無波地看著她,仿佛是一種沉靜地討伐一般。
“娘,疼。”躺在懷里的初姐兒似乎被藥折磨得醒了,不過對于還有半個月滿周歲的初姐兒來說,也只會用單個字來表達(dá)此刻她身上的難受。
“別怕,娘在這里,過一會兒就好了!”蕭蕓伸出柔荑握住她的小手,慢慢地摩挲著,似乎想要替她減緩?fù)纯嘁话恪?br/>
“哇”初姐兒忽然張大嘴巴,抬起上身,由于胃部涌起的惡心感而翻著白眼。
蕭蕓被這一聲弄得心里發(fā)毛,連忙伸手扶著初姐兒的后背,輕輕地拍著。初姐兒那略顯稚嫩的聲音,在一次次的被迫嘔吐之中,顯得異常刺耳而惹人愛憐。地上早就準(zhǔn)備好了銅盆,初姐兒嘔吐出來的污穢全部都在里面。
蕭蕓有些不敢看,她輕輕閉上眼睛,卻還是覺得無數(shù)的憤怒、惱恨、委屈和惶恐全部都涌上了心頭。鼻子微微泛酸,她卻緊咬著牙根不讓自己流淚。
“娘,爹呢?爹在,不疼!”初姐兒停頓了片刻,由于太過難受,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死死地抓著蕭蕓的衣角,低啞著聲音問道。
n,必須得找公爹來評判了!”過了片刻,蕭蕓的面色漸漸緩了過來,她深吸了幾口氣,好容易才把心底涌上來的怒火壓制下去。
如果注定要撕破臉皮,就要一擊必勝!
薛大夫人的臉上露出幾分猶疑,不由得輕聲對她說道:“今兒都這么晚了,不怎么方便。大夫怎么說,初姐兒可還好?”
蕭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輕抿了抿薄唇,卻是一句話都沒跟她說,而是撇過頭去對著一旁的丫頭道:“去把老爺請過來,就說有人要謀害大姑娘,竟然讓她吃有毒的東西!”
那丫頭得了吩咐,連忙跑著出去了,根本看都沒看薛大夫人。
滿屋子的寂靜,薛大夫人微微愣神了一下,這是今兒第幾回蕭蕓違背她的意思了。這回更加徹底,連敷衍的話都不想說了。
“兒媳,你這是做什么?這幾日皇上一直召見老爺商量國策,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何現(xiàn)在還這么不體諒他,一定要半夜把他找來?”薛大夫人當(dāng)慣了權(quán)威的婆母,現(xiàn)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蕭蕓忤逆,不由得火氣上涌,臉上的神色就變得難看了,話語也十分不留情面。
看著薛大夫人氣得跳腳的模樣,蕭蕓的眸中閃過一道冷厲,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還真是,把孩子帶成了這樣,竟然還敢這樣理直氣壯的發(fā)火!
蕭蕓的脾氣一向很好,那是蕭王府的嫡女該有氣度,從小就練出來的。但是不代表她不會生氣,看樣子真的是對這個婆婆千依百順慣了,竟然忘了蕭蕓乃是蕭王府的嫡姑娘,無論是相貌還是品行或者是手段,在京都同一輩人兒里面,都是一等一的。
“婆母這意思,就是初姐兒都快被人毒死了,也不要告訴公爹一聲?”蕭蕓質(zhì)問的話語脫口而出,她微側(cè)著臉,不再有溫和的笑意,而是十足的冷漠和譏誚。
注視著薛大夫人的眼眸里,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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