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寧手里正捧著烤好的地瓜,聽了楚明這句話之后,有些愣愣地抬起頭看著他。
“二嬸又要給寧兒生個妹妹了嗎?”女童瞪大了眼睛低聲問道,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
楚明嘴角的笑一下子冷了下來,又瞬間調(diào)整好,尷尬地瞧著她,低聲說道:“小丫頭,不是二叔的孩子!”
女童的手猛地用力抓住地瓜,細(xì)嫩的手指緊緊地勒住了,甚至嵌了進(jìn)去,滾燙的溫度一下子滲入手指,她卻恍若未覺一般。
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一張安靜而清高的臉,從小到大,在她生命里扮演著一個好姐姐,上輩子卻是第一個背叛她的人。
“這個世上,除了二叔和三叔的孩子,我娘肚子里爬出來的才是我的兄弟姐妹,否則我誰都不認(rèn)!”楚惜寧發(fā)狠般地從嘴里吐出這句話,臉上卻露出了甜膩的笑意。
她的嘴角自然彎起,表情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僵硬。每回想起前世自己被欺侮,獨(dú)自一人流淚的時候,她就暗暗發(fā)誓。無論再經(jīng)歷多少變遷,在這些惡人面前,她楚惜寧始終都是高貴,也絕不會掉淚。
楚明被她弄得一愣,方才那個瞬間,他分明看到女童身上散發(fā)出幾分戾氣,似乎帶著極度的憤恨。待他仔細(xì)看的時候,楚惜寧已經(jīng)是笑顏如花,嘻嘻哈哈的仿佛只是玩鬧一般。
“小丫頭,還是這么不懂事兒!”楚明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口敷衍了一句。
楚惜寧輕輕瞇起眼眸笑開了,心底卻是一陣驚慌。難道是那個女人要帶著所謂的姐姐來了?來破壞她的幸福,奪走她父親的疼愛,害死她的母親。
叔侄倆都未再糾纏方才那個話題,非常有默契地說起了其它的。只是二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楚惜寧這才注意到手中的地瓜,慢慢地扒開皮,露出里面甜香的地瓜肉。
“姑娘,你的手怎么燙著了,快打點(diǎn)水來!”一直侍候在一旁的綠竹,瞧見楚惜寧手上泛起的水泡,嚇了一跳。
這句話一出,周圍的丫鬟婆子都圍了過來,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楚惜寧下意識地抬起手,才發(fā)現(xiàn)白嫩的手掌間起了幾個紅紅的水泡。她竟是沒察覺到,直到現(xiàn)在才有些疼。
“姑娘。”清風(fēng)撩著簾子走了進(jìn)來,臉上帶著幾分焦急的神色。
她瞧見楚明也在,匆匆行了一禮,也顧不上失禮,直接走到楚惜寧身旁靠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女童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等到清風(fēng)直起身的時候,她已經(jīng)面白如紙。
“寧兒,怎么了?”楚昭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女童,好容易才壓制住語氣里的欣喜,表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
楚惜寧有些呆呆地抬起頭看著他,耳邊還回蕩著清風(fēng)方才的那句話:“二夫人帶著一對母女進(jìn)了后院,直奔大房去了。”
她下意識地對上楚明那雙眼眸,指甲嵌進(jìn)手里,抑制住心底的恨意。她猛地站起身,抬手?jǐn)n了攏額頭上的碎發(fā),眉眼彎彎。
“過年總是忙的,前一段時間二叔和二嬸忙了好久,現(xiàn)在也該爹娘了。我這個做閨女的,可得去瞧瞧。”小娃娃擦干凈手指,規(guī)矩地行了一禮,便帶著一大幫丫鬟婆子走了出去。
楚明看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走了出去,嘴角終于溢上了一絲笑意。看樣子是人進(jìn)來了,小丫頭還是太嫩了,不問清楚什么事兒,只怕去了要丟臉。到時候哭鼻子,也沒人顧得上了。
大房內(nèi),薛茹斜躺在鋪著厚毛毯的貴妃椅上,屋內(nèi)周邊都升起了暖爐,一陣陣的熱氣氤氳著,使她看起來臉色紅潤,悠閑大方。
盧秀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臉色帶著幾分笑意,心里卻有些不以為然。等待會兒人帶上來,看薛茹這副大家閨秀的樣子還如何維持。猜想馬上要發(fā)生的事情,盧秀臉上的笑意就更加明媚。
“大嫂,我?guī)韮蓚€人讓你瞅瞅。”盧秀眉開眼笑地說了一句,就沖著外面招了招手,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看大房的人翻臉。
薛茹輕輕瞥了她一眼,暗想著定不會是什么好事兒,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門口。
只見一位少婦打扮的女子,拉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女孩子走了進(jìn)來。薛茹的心里打了個突,臉上卻并沒有什么異樣。她半瞇著眼眸,悄悄打量起進(jìn)來的人。
那女子雖穿得整齊干凈,雖不是上好的綾羅綢緞,但是周身的氣度是遮不住,一瞧便知是良家女子,并且很有可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行禮一板一眼,十分妥帖。
那小女孩看起來和楚惜寧差不多大,眉眼間繼承了楚家人的輪廓。她雖低著頭行禮卻并不害怕,小小的臉板著,倒像是被人專門調(diào)、教過規(guī)矩的。
滿室的寂靜,薛茹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意思。她微微轉(zhuǎn)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眼睛直接閉了起來假寐,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實(shí)則心底早已翻江倒海,腦子里映出盧秀那張幸災(zāi)樂禍的臉,她知道大房的禍端要開始了。
盧秀暗暗咬緊了銀牙,直道薛茹太沉得住氣,也不知是假裝還是真蠢。
“大嫂子,這位是大哥的外室,姓楊。”盧秀毫不避諱地開口,聲音仿佛夾雜著十二月的風(fēng)雪而來。
薛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一瞬間怒火涌上心頭,她很想就這么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把盧秀甩出去,把在廳中央的母女倆撕碎。外室?先偷男人后進(jìn)府,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亮。
只是這幾年訓(xùn)練的氣度讓她生生地壓下了火氣,腦海里一下子想起出嫁時娘親的話。
“女人這一輩子侍奉夫君,有許多坎兒要過。妻妾相親永遠(yuǎn)是他們最想看到的,有旁人在的時候,無論在何時,正妻都不能失了她的地位和涵養(yǎng)。而當(dāng)關(guān)起門來,如何磋磨都行。哪個女人失了夫君寵愛的時候,就是她們的末日。”薛茹一遍遍回憶著這句話,當(dāng)時母親那種帶著沉穩(wěn)和陰冷的語氣,也慢慢讓她的心冷靜了下來。
等了好久都沒有聽見動靜,楊氏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上座的女子。高貴的氣度,保養(yǎng)得宜的面龐,每一點(diǎn)都足以讓她羨慕和嫉妒。
“妾身?xiàng)钍弦娺^夫人。”楊氏說了這么一句,膝蓋微彎就要下拜。
薛茹猛地睜開眼眸,眸光晶亮。
“繡線,快攙她起來!”她的語氣有些急切,繡線早就候在楊氏的身后,聽到吩咐一下子就拉起了楊氏,并沒有讓她拜下去。
盧秀的眸光微閃,驚疑不定地看向薛茹。
“大嫂,你這是什么意思?”她和楊氏對視了一眼,皆在眸中看到幾分凝重。
薛茹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理智,她的心里只冒出一句話。
不能讓這個楊氏的女人行禮,否則這個外室就是過了明路的妾了。
“二弟妹真是好笑,帶來一對母女,說是侯爺?shù)耐馐摇N疫@個妻子都不知道外室的存在,二弟妹是怎么知道的?難道以后無論誰帶了女人來,說是侯爺?shù)娜耍叶嫉檬芩话荩阉нM(jìn)侯府?”薛茹此刻努力裝出平靜的神色,甚至還悠閑地捧了一杯茶悠悠地品著,眼眸里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神采。
盧氏被她一噎,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本來要一個弟媳關(guān)心兄長的外室,傳出去她盧秀就不要做人了。偏生那天晚上,她被楚明哄得暈頭轉(zhuǎn)向,哪里還能注意到不妥之處。
“夫人不認(rèn)妾身沒關(guān)系,但是姑娘一定要認(rèn)。這是侯爺?shù)暮⒆樱侥昶邭q了。快拜見夫人!”楊氏一下子跪倒在地,眼眸里閃著淚光,聲音嬌弱。
一旁的女孩兒得了母親的吩咐,似乎怕繡線再拉住她,連忙下拜行禮。
“子衿見過夫人。”女孩兒低著頭,露出潔白的后頸,聲音溫柔。
薛茹的眸光一閃,七歲的女孩兒,比楚惜寧還年長一歲,是要把長女的身份給占了。再一想楚昭竟然做出這種事兒,薛茹更覺得腦子有些發(fā)暈。
“子衿?”她隨口問了一句,覺得這個名字拗口。
“回夫人的話,子衿,楚子衿。出自《詩經(jīng)》里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女孩再次福了福身,乖順地回答。
這句話差點(diǎn)讓薛茹吐出血來,如此露骨的表白嵌進(jìn)名字里,當(dāng)真是要挑釁她正妻的位置呢。她冷笑了一聲,紅唇輕啟剛想反駁,就見裹著大紅披風(fēng)的小娃娃帶著一大幫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來了。
“快開門,姑娘來了!”繡線也看到了女童的身影,連忙吩咐守在門旁的兩個小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熬夜開始寫第一更放存稿,(^o^)/,留爪印讓俺爬榜啊,努力爬之中。
對于新出來的這貨,我也是恨得咬牙切齒,哼,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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