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寧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幾乎轉過身子就想往回跑。她很難想象,如果見到了沈修銘,他再鬧著霸王脾氣,不管不顧地做出什么舉動來,她會不會被打死。
“哎,姑娘,你跑什么?只是保個萬一,興許大少爺就能應對好!”清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臉上的神色透著幾分擔憂和焦急。
幾個丫頭哪管楚惜寧為難的面色,在清風的指揮下,幾乎半架著她往前廳走。綠竹雖沒上手,卻也沉默地跟在一邊,看著楚惜寧糾結的神色,只低頭快步往前走。
一行人本來浩浩蕩蕩的隊伍,待到了前廳,也只有清風和綠竹跟在身后從偏門進去了。
“你們楚家的人就是有意思!”楚惜寧剛進去,就聽到沈修銘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這句話讓她差點腿一軟。又不是看猴戲,誰有意思?
“我小時候還不算好玩兒,我聽娘親說姐姐才好玩兒呢!整日跟個......”楚希琪聽到他這句話,心里美滋滋的,全部都當成夸獎了,一時口快順嘴就說了出來,卻又猛地頓住,他姐姐的事兒豈是隨便說與外人聽的。
楚惜寧的眼皮一跳,讓他住口的話都已經憋到嗓子眼兒里了,好在楚希琪停了下來。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坐到早就準備好的凳子上。
“跟個什么似的?”沈修銘立馬湊了過去,臉上露出幾分好奇的神色。
楚希琪抬手捂住了嘴巴,下意識地搖著頭,他可不敢多說了,若是被娘親知道,定沒好果子吃。
“好啊,你在我面前說楚惜寧的壞話!待會子我派人告訴她!”沈修銘見他不肯說,不由得抬高了聲音,臉上露出幾分調侃的神色。
楚希琪一下子急了,連忙辯解道:“才不是呢,娘親常說姐姐小時候是個鬼靈精,誰的虧都不肯吃!我姐姐好著呢,你莫胡說!”
說完他還瞪了一眼沈修銘,六歲的他哪里能玩得過十三歲的沈修銘。楚惜寧躲在屏風后面,暗暗擦著冷汗,這小霸王明顯就是來者不善,兩句離不開她。
“那倒是,我頭一回見她也吃了個大虧!硬是又作揖又求饒,低聲下氣的才哄好她!”沈修銘輕笑著點了點頭,似乎也在哄著一個愛鬧的孩子,臉上的笑意帶著幾分懷念。
楚希琪聽他提起自己的長姐,也乖乖地坐著,不再橫眉豎眼了。
楚惜寧暗暗咬了咬牙,就知道他不會有什么好話。當初她哭聲震天,嚎了那么久,才得來他一個不情不愿的作揖,現如今卻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說了一會子,兩人就都有些無話可說。楚希琪頭一回這樣接見客人,有些不知該說什么,而且這回的沈修銘和以往不同。臉上始終掛著笑,卻總覺得陰測測的,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小孩子總是敏感的,他乖巧地坐著不出聲。
沈修銘也不說話,偶爾捧起桌上的茶盞。氣氛變得十分尷尬,楚希琪從原先的精神十足,到現在的底氣不足,連腰都彎了下去。
坐在屏風后面的楚惜寧,則更是著急上火,她恨不得就沖出去問清楚,卻又礙于琪哥兒在外面。她抬手將裝糕點的盤子端了起來,塞進綠竹的手里,對她使了個眼色。
綠竹會意,端著糕點出了屏風,弓著身子走到沈修銘旁邊,將糕點放在桌上,輕聲道:“大少爺年幼,若有照顧不周,還請沈二少爺見諒!”
沈修銘瞧著綠竹出來,便知道楚惜寧定是躲在屏風后面。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毫不客氣地抓了一塊糕點,沉聲說道:“偷偷摸摸縮頭烏龜,暗地傳物混賬東西!”
刻意壓低的男聲,透著少年獨有的沙啞,此刻帶著一種隱含的怒氣。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楚希琪挺直了背,驚詫地看著他的方向。可惜被屏風遮住了,只能隱約瞧見個人影。
沈修銘特意瞥了一眼屏風,轉而回過神看向楚希琪。臉上方才的冷意和怒氣都消失不見了,眼底透出幾分笑意,語氣溫和地說道:“這是有個人怪我做事不光明正大所寫的話,可是等我坦蕩地出現時,那個人又做了縮頭烏龜。”
沈修銘語氣始終都很溫和,似乎是在安撫琪哥兒,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琪哥兒,眼神里隱隱帶著一股脅迫。
楚希琪干巴巴地笑了兩聲,他現在只想趕緊跑。卻又不得不附和似的說道:“是啊,自己都做不好怎么說別人。修銘哥哥,不用理會那人!”
沈修銘一直盯著他看,楚希琪還沒長大,依然一副粉團子似的模樣。削尖的下巴和黑亮的眼眸很像那個人,沈修銘臉上的笑意就越發濃烈。
“不行啊,那人我必須得理會!”沈修銘搖了搖頭,似乎很無奈的模樣。
“她喜歡光明正大,我便來了。下面哥哥說得話有些嚇人,你要不要堵住耳朵,或者讓綠竹帶你出去避避?”沈修銘站起身,走到楚希琪的面前,臉上露出幾分齜牙咧嘴的表情。
小霸王這幾年雖收斂了許多,但是余威還在。楚希琪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站起身繞過他就要離開。
楚惜寧的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小霸王念的那句話,便是她的回信。如果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小霸王要做什么的話,當真白重活了這輩子。
“琪哥兒,讓清風帶你出去,綠竹留下!”逼得她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這句話。雙眼就像冒了熊熊烈火一般,似乎穿過屏風已經燒到沈修銘的身上一般。
清風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呆。小霸王的名聲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傳遍楚侯府了。特別是楚惜寧身邊的丫頭,幾乎各個怕他,統共見了幾回面,見一回姑娘就哭一回,能不怕么?
“姐姐,你不怕嗎?”楚希琪走到屏風后面,低聲問了一句,小臉上還帶著幾分擔憂。
楚惜寧輕笑著哄他:“姐姐不怕。”她拍了拍楚希琪的額頭,轉過臉對清風叮囑道:“帶好大少爺,讓屋外頭候著的人都離得遠些!”
清風瞧著她冷下來的臉,連忙點了點頭應承著,拉著楚希琪的手,忙不迭地小跑了出去。
待腳步聲走遠,楚惜寧暗暗咬了咬牙,直接從屏風里走了出來。怒視著沈修銘,下巴微微揚起,似乎帶著幾分挑釁。
“你別瞪我,若不是你年齡小,爺需要小心翼翼地讓人傳荷包么?”還不待她說話,沈修銘已經提前發難。
楚惜寧微微一怔,這傳荷包怎么又和年齡小扯到一處了,她輕哧了一句:“你莫胡扯,年齡小你就可以寫這些東西么?如果被旁人知曉了,我以后哪里敢出去見人!有什么話,你不如挑明了說,寫那些東西只會給人把柄,陷你我于不義之地!”
沈修銘瞧著她瞪眼的模樣,活像說驚了的貓咪,弓起后背隨時準備反擊一般。不由得心里覺得歡喜,臉上卻是表情嚴肅:“你要我說清楚,那爺就說了,你可別反悔!楚惜寧,爺看上你了!”
最后一句話,他看著她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楚惜寧滿臉的錯愕,她忽然覺得周圍都變得安靜下來,腦海里只有他的話一遍遍回放。
“你莫胡說,才多大而已......”她回過神,有些底氣不足地反駁。
“多大?我祖父三歲吟詩,十歲考上秀才,你外祖七歲參軍,十二歲時已經可以領兵打仗。我沈修銘十三歲看上你,不算早!”沈修銘說得理直氣壯,不由得往她的面前走了兩步,兩眼圓瞪。
一直站在旁邊充當隱形人的綠竹,已經是全身冒冷汗了。楚惜寧一時被他說的無話,怒極反笑,聽他的口氣,敢情十三歲看上她,還嫌晚了?
“你還看上蘋果呢!你給蘋果荷包,蘋果就理你了?”楚惜寧一時情急,她萬萬沒有想到,沈修銘會站到她面前說這句話,只想著拿話反駁,口氣里不由得帶著幾分孩子氣。
沈修銘看了她一眼,只覺得此刻著急的楚惜寧,臉上帶著幾抹紅暈,就像是熟透的蘋果,一時心底涌起一股如貓爪子撓一般的感覺。他咽了咽口水,偏過頭去,低聲說道:“我看上的東西,你見我何時讓過別人?如果我看上蘋果,才沒那功夫去猜蘋果的心思,直接搶過來吃了就是!”
楚惜寧再次怔了怔,偏過頭的沈修銘,她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和左耳,上面泛著一層淡淡的粉色,像是害羞了一般。
“你猜過誰的心思?”她死撐著翻了一個白眼,掩飾性地轉身,似乎想要找張椅子坐下。
“就猜了你的心思,還那么難猜,猜不中就罵我是混賬東西!從小到大,我犯下滔天罪行,都沒人敢這么說過!”沈修銘一聽她這話,立刻就急了,一把抓著她的手腕。
楚惜寧下意識地甩了甩,卻是沒掙開他的手,不由得也急了,疾聲地問道:“誰讓你猜不中的?”
沈修銘瞧見她低著頭,只奮力地甩著手,根本不抬頭看他,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抓著她的胳膊按在她身體的兩側。
“站好聽我說!”他的語氣里不由得多了幾分命令,直到楚惜寧下意識地站直了,他才放手。
“蕭蕓去了我家后,我就沒好日子過,若不是因為過年,早就躲小五那里去了。好在你現在年齡小,沒這樣煩心的事兒,不過也就這三兩年了。等你十五歲,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就來送聘禮了,也不用巴巴地找了這么個爛理由跑過來!”沈修銘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甚至連長遠的考慮都這么直白地說了出來。
楚惜寧被他氣得臉色發白,哪有人預約好的送聘禮,而且連個影子的事兒都沒有,他沈修銘就敢說這樣莫須有的話!
“你又在胡說八道!”她的臉色漲得通紅,兩世為人,她都從來沒聽過如此膽大的話。
沈修銘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她這樣激動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
“你這樣胡說,是不是存心盼我過得不好?下聘禮這種事,哪有隨隨便便就說出來的?沈修銘,你把我楚惜寧當成什么人了?”楚惜寧說著說著,竟是有些委屈地哭了。她最害怕的就是這樣,沒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親事,只會成為災難和毀滅。
沈修銘一驚,手忙腳亂地似乎想要去替她擦眼淚,又害怕碰她會造成更糟糕的后果。他知道自己一激動,把藏在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徹底地惹惱了楚惜寧。
“你莫哭,我這次來也不是要惹你哭的,你派人送來的紙條,我看完就被嚇住了。匆忙讓管家去庫房找東西送過來,才有了借口進侯府。我就怕你跑了或者不理我,才說過了頭。你......你別哭!”沈修銘越說越急,到了最后也不知自己在說什么,只想著趕緊哄好她。
作者有話要說:沈修銘是一激動就說過頭了,楚惜寧因為前世的事情害怕了,覺得別人的承諾都是隨口說的,當不得真,也不會珍惜她,所以才會哭了。
本來想多寫一些,但是時間太晚了。多謝昨天留爪冒泡的妞們,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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