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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重生之小市民 !
    晚餐因為難得的團圓擺設地異常豐盛。
    杜行止坐在老位置(章澤的左手邊),嘴角噙著內斂的微笑,沉浸在這種久違的暖意里。十天以前,他還拖著醉醺醺的身體徘徊于各個令人生厭的飯局中,同樣是吃飯,意義和眼下幾乎有天壤之別。
    吃著趙明明拿手的松鼠桂魚,章母的雙眼笑的瞇成兩條縫,這一年她和張素共同完成了太多事情。擴建廠房、打響品牌、借著東風熱勁開創了“partner”公司,報考了成人商會培訓并捏住了拍檔公司的所有生產鏈條。這樣充滿色彩風風火火的生活從前哪敢想象?而現在,她成為了幾百個員工嘴里的“杜總”,一聲令下就有無數人響應她的決定,一個月近半的時間乘坐在各種交通工具上。一對兒女一如既往的乖巧聽話,女兒的成績跟從前比起來大有進步,兒子的學習也從來是重點高中當中的佼佼,這種人生,有幾個女人能同她這樣擁有?
    這輩子沒什么遺憾了。
    張素醉眼惺忪,喝到興起熱淚盈眶地啼哭了起來,抱著氣質比從前更加冷肅的兒子哭的泣不成聲。太委屈了,從小出身不凡,卻因為識人不清過委曲求全了十多年。一想到重登北京家門時母親怔忪后不做掩飾的淚水和父親冷面后難以忽略的歡欣,她的不孝害人害己。然而苦難終究過去了,迎接他們的是全新的人生!
    張素高舉酒杯,杯中是烈性清透的酒液:“咱們一大家子好好喝一杯!”
    氣氛熱烈,章澤暈乎乎還真喝了一杯,落肚子就知道不好了,熱氣從胃袋里竄上來,本來就不明白的腦子更加糊涂了。
    他被杜行止攙著跌跌撞撞上樓,酒桌上章悌和兩個媽媽并排坐著,看著他倆離開的模樣交換八卦:“我回來時見杜哥在屋里收拾衛生,誰能嫁給他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br/>     張素也不心疼,哈哈一笑:“你看上他了?咱們兩家親上加親我可一點不介意!”
    章悌心中翻了個白眼,杜行止挺好,不過不是她那碗菜。她喜歡的可得是健壯風趣的男人,就杜行止這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欣賞欣賞也就得了,費心思去和他互相揣摩到底失去生活的意義。要真算起來,章澤那缺心眼的倒恰好跟杜行止這種深沉相互不,不過可惜了……她不由嘆道:“阿澤要是個丫頭就好了,杜哥和他感情那么好,要真是丫頭,那得變青梅竹馬?!?br/>     沒人當真,但話里的意思卻有趣,女人們樂地不行,你一杯我一杯喝的比男人還豪爽帶勁,只是不遠處的閣樓上,聽見她們動靜的杜行止就有點難耐了。
    他不傻,雖然年紀小,但他們這種家庭里長大的孩子,十歲看毛片都算晚熟了。更何況他還有個在男女關系上玩地異常瘋狂的兄弟陸路。陸路從十二歲開始交朋友,初一時就把隔壁班姑娘破了處,初二時杜行止見他跟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親嘴時嚇了一跳,從那時起知道了世界上有同性戀那么個詞。這不是好事,從陸路敢把女朋友帶回家卻不敢告訴他爹他也有男朋友就能看出來,杜行止更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像他似的對男人起感覺。
    以前是真沒有,他喜歡章澤,是把他當親弟弟看,想疼他寵他,但他發脾氣的時候杜行止也會有點心寒不耐煩?,F在卻不,從章母給他寄來章澤拍的宣傳照片時,那種對弟弟的疼愛似乎就有點不一樣了。一開始他盯著章澤照片上的臉蛋看地如癡如醉,然后就總是回憶自己跟他接觸時細微的親密,從那往后他越來越想章澤,尤其是喝醉酒后夜深人靜一個人睡覺的時候。這不對,不是對弟弟的感覺了。
    要是個女孩多好……
    杜行止無言地難受,手撐在章澤的腰上,細,但不是女人的細,很韌勁,也有肌肉,這是個瘦弱的男孩子。他嘆了口氣,關上門的時候隔開屋外的喧鬧,那些玩笑打在心上有點疼,因為他不打算把章澤拉下水。這條路不好走,看陸路就知道了,杜行止見多了陸路那個圈子里醉生夢死的人,萬一章澤也誤入歧途,他賭不起這個可能。
    這種喜歡,他得咽下去。不過既然是為了不讓章澤下水,他當務之急還得把陸路那邊的火苗子澆熄。
    背著章澤爬上床,給他脫鞋子脫衣服脫襪子擦腳,杜行止捏著手里細細的腳踝,柔軟的皮膚觸手生溫。看著章澤的眼神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迷戀,長久以來冷寂的心被一種饜足填滿了,可心底深處,卻說不出的空茫。
    ***
    友情需要經營。
    杜行止一改往日冷淡孤高的作風,他從北京帶來了外公家的特供煙酒登門拜訪了幾個發小家。特供是稀罕玩意,淮興這樣槍桿子不硬的城市哪怕有能耐也碰不著,北京的親戚不是說有就有的,憑著這一手,他在以往關系生疏的大院叔叔阿姨心中飛快留下了烙印。
    人往高處走,小子通常比爹有能耐。他雖然不在淮興發展事業,但誰能知道這些人日后究竟有什么貴人相助呢?命運這東西總是說不明白的,更何況這些官員們交友遍天下,能靠著從前的印象打好關系基礎,總比日后能用上了卻求助無門來的劃算。他早已不是從前那個目光短淺自視甚高的杜行止了,這個社會是靠關系才能吃透的。如果說在異鄉創業給他帶來的最大收獲是什么,杜行止恐怕就得想到危機感三個字了。
    熟悉不熟悉的朋友們聚在一起喝了幾場酒,杜行止一如既往是人群中的鰲頭。陸路更一如既往傲氣,并唯他馬首是瞻,論起關系也確實是陸路他爹腰桿最硬,沒人落他面子。
    杜行止冷眼瞥著一桌子表面上酣暢親密的“舊友”,發小們長大了,再不是從前光著屁股湊一塊闖禍時的年紀,人心也不復單純了。哪怕和他最親近的陸路,心中肯定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他從前很少會想到這樣深遠,可是現在他卻隱約能明白自己該如何跟這些朋友保持友好外交的關系。就像從前他能毫無顧忌地任由陸路推薦他的小舅來管理他們共同的公司,而現在他卻一定會想方法在管理層中安插自己的心腹監視對方一樣,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能達到完全信任的程度還是少之又少。信任是靠感情來維系的,他則需要隨時注意自己身邊人是否和自己已經離心。
    他很明白陸路對章澤的旖念,但現在的他絕不可能坐視陸路追求章澤了,粗暴的反對是造成矛盾的罪魁禍首,要讓陸路破滅對章澤的夢幻又不傷害他和陸路之間最基本的關系,杜行止自然需要另辟蹊徑。
    酒過三巡,杜行止掖下杯子,難得和顏悅色地邀請陸路:“晚上去見見小澤?”
    小觀音?陸路立馬來了精神,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他垂涎章澤已久,但章澤戒心太重,又每日忙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想約他喝杯酒都約不出來。沒有相處的機會,任陸路想地挖心撓肺兩人也不可能有什么實質性進展。去看小觀音,太行了!
    帶他到店里樓下,杜行止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樓上地方小,多上去一個人轉不過身了。你自己上去,進門左手邊靠里那間?!?br/>     陸路雀躍著,行動都躡手躡腳起來,生怕會惹人不快。小觀音的屋子長什么樣?他心里胡亂幻想,大概是跟他的人一樣冷冷清清的?還是尤其不同的重色?大概他的內心是火熱的也說不定!抱著這種念頭,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章澤的房間門——
    ——進門被一雙亂丟的鞋子絆了一腳,他木然了。陸路沒住過校,也不知道男生宿舍是什么一個模樣,這屋子是他見識過最亂的了。窗簾一半耷在地上灰撲撲的,被子疊了一半,另一邊從床上掛了下來。穿了一半的毛衣和秋褲丟在書桌上,那下面還有什么?或者會有穿過的臭襪子?
    他抱著打開潘多拉魔盒的忐忑慢慢挪了進屋,絕望地將視線凝聚在墻角處章澤傻笑著跟章悌所拍的合照上——小觀音冰清玉潔不似凡間的美好假象……破滅了。
    杜行止數著秒,聽閣樓上咚咚咚的腳步聲,仰頭看到陸路面如土色地跑下來。
    “小澤不在嗎?”他故作不知地挑起眉頭。
    陸路恍惚地掃了他一眼,木訥答應了一聲,猛然回過神來,倉皇地搓著手:“他,他不在。杜哥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那啥……你,你……”
    他你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辛苦了,轉頭走的不見人影。
    杜行止站原地看著他離開,半晌后搖了搖頭。這是喜歡么?不過一點微不足道的缺憾,就將這種病態的迷戀給打破了。
    ****
    章澤哪知道他用心良苦?杜行止不在家這一年多他睡豬窩都習慣了。他不愛做家務,也不喜歡陌生人來房間,可章母忙生意就夠嗆了,章悌有空不是看書就是去看大盤,沒人幫他收拾他也只能受著,杜行止過年回家,好歹讓他松口氣下來。
    早上起來時看到杜行止不光把房間收拾地干干凈凈,連自己臭襪子都拿去洗干凈的時候章澤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也因為這個,他打算對杜行止寬容點。
    兩個人的相處不知覺就默契了下來,有點像上輩子的模式,哪怕安靜到誰都不講話,氣氛也不會變尷尬。
    分店開起來后,章澤也有頗多雜物需要跟有過管理公司經驗的杜行止取經。因為新店在人流密集的中山路,生意比起在埠城區這家老店好不少,哈瓦哈衣管店和收銀,趙明明和鄒勇管廚房和店鋪尚且忙不過來,店里又新招了兩個員工替班才堪堪夠用。不過收入也是驚人的,不同于埠城區這邊穩定的每個月幾千,中山路那里正月中生意最好的一天,現金流動就有三千元之多!出了正月,客流少了一些,但每天的收入最少也是有老店里三四倍的,除去員工工資,為新店投下的資金過不了多久就能慢慢回籠。
    靜岡村也開拆了,出乎所有人預料,村子的拆遷動用了專業的搭建隊,將拆遷范圍圍地密不透風后才開始動工。周圍的商業街除了些許噪音外,連灰塵都少見,生意更是不受半點影響。原先坑蒙拐騙只為出手的幾個房東后悔的腸子都青了,那個唯獨余留良心的房主反倒逃過一劫,看著章澤打通后新開的店鋪,心中每每百味雜陳。
    章澤向杜行止請教如何用人的時候,杜行止思考了片刻回答他:“那個趙明明,廚藝不錯但有小聰明,店里采買這種事別交給他,但讓他管廚房,要給他一點做領導的甜頭。鄒勇腦子太木,但老實不出差錯,跟那個機靈的啥啥金剛剛好互補,你讓他們倆相互管賬,要是看不懂,就把賬本給你姐,她剛好需要這種歷練?!?br/>     他說著問章澤:“你也高三了,除了店里這些事,學業也別落下?!?br/>     章澤自然不會本末倒置,他成績好,又留在自己擅長的文科班,高三幾回模擬摸底都是年級第一。學校里有幾個淮大保送的名額,但校領導跟他語重心長地談過,為了他好,這名額學校里哪怕有一萬個也不能拿來耽誤他。章澤的成績不該留在淮大,和國內的那些有名望有底蘊的大學相比起來,淮大真的太不夠看了。
    章澤被激起一種斗志,被那么多期待的目光包圍,同覺得他要是再得過且過連自己都要對不起!
    下定決心后,他就把目光定在京大了。
    杜行止的叮囑恰瘙到他癢處,兩人難得親密地說了會話,章澤問他:“你在京大是住宿舍還是在外面住?”
    “在旁邊買了個房子,我平常在外面很少住,你去那邊的話恰好不用住宿舍了?!倍判兄姑念^,眼神有些復雜,“到時候去北京,你住在我那吧,平常也可以幫我看看房子。”
    章澤翻了下.身,背對他閉上眼并不回答。
    誰跟你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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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課業繁重,尤其一中作為重點,也是淮興市教育局重點叮囑提拔的單位。章家現在不缺錢,學校發到家里要買復習資料考卷的信紙章母幾乎看一遍就忙不迭掏錢,這是上輩子考前拮據的章澤所沒經歷過的,但也讓他比上輩子備考地更辛苦一些。
    他算是明白杜行止點著燈熬夜把考卷寫完以后是什么心情了。
    正月沒過杜行止就回了北京,章澤聽張素說他在忙自己的生意,原本擔心自己改寫他命運的愧疚總算抹消了不少。他也在想去北京讀書是否要將包子鋪也連鎖過去幾家,章母是同意的,可他擔心自己管不過來。
    會考月考大考,講完練習卷之后下課鈴響,教室里一群熟悉不熟悉的同學就圍到了桌邊。
    陳聰側坐在他的書桌上說:“你要去北京?我也恰好想去,你中意哪個大學?”
    “京大?!?br/>     陳聰有些失望:“哦,那我還是喜歡清大一些,我想學計算機?!?br/>     陳聰喜歡玩電腦,也打算日后做點跟電腦有關的行業,幾個朋友都不明白他為啥那么執著,章澤倒不反對,還大為支持。日后互聯網普及開,創業的機會可比現在人們所看到的要多得多。陳聰家里雖然在淮興市看來很有能耐,但能耐的是他大伯,好處再多落不到他身上,還不如早點想開自謀生路,也比日后眼巴巴等人施舍好得多。
    龔拾櫟笑了:“你抱著電腦去死好了,肯定也樂意的?!?br/>     陳聰白了他一眼,他們哪里懂他家的難堪。
    章澤被包圍著講題。一班在高三整個年級也算是最輕省的了,學生多,老師們講題總沒法各個顧及,走馬觀花說一遍之后,理解與否都要靠學生自己的悟性。一班有個腦子靈光脾氣也好的章澤在課余為同學們講課,其他班級的老師就沒這個運氣了,累死累活都要自己輔導。
    一班班主任鄧利民靠在窗戶外面看了一會,見圍在章澤身邊的一群學生臉上多多少少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終于放下心來回了辦公室。幾個同事半是嫉妒半是羨慕的打趣他:“你可真幸福,班里有那么個吉祥物。”
    鄧利民笑笑,章澤如今是一中的大寶貝,學校有個出代表的活動都愛叫他去,他這個班主任也受校領導照顧些。章澤模樣好脾氣好學習好態度也端正,之前淮大的保送名額不給他的時候,鄧利民真擔心他會誤會到暗箱操作上面去,等到這些日子下來章澤一切如常他才放下心來。哪怕被誤會他也認了,這樣的學生,留在淮大真的太浪費。
    高考便如期而至。
    時間正確地點正確,都是上輩子考過的題。上輩子的暑假,章澤把高考題全部重溫了一遍,之后更是找出一些本不該做錯的題目使勁兒溫習,他愛學習,學習這就回饋他寶貝了。
    除了作文和某些不好拿捏尺度的政治題,以及總也考不到最好的體育,章澤幾乎沒有碰到任何的瓶頸,幾天下來可以說是神采奕奕的。被包裹在其他一并出來患得患失或垂頭喪氣的考生當中就是立于雞群的那只鶴。
    考完后章悌累得要命,問他:“感覺怎么樣?”
    章澤眼睛都在發光:“好!比什么時候都好!”
    考前章悌被章澤抓題狠狠地補習過一遍,一開始還埋怨,后來越考越心驚,阿彌陀佛謝了她弟弟幾天,考完后還是被剝去一層皮。后幾天跟著章澤管店時都有氣無力的。
    感覺到自己發揮不錯時章澤就開始安排了,首先是淮興的包子店,他把杜行止的話聽了進去,又好好地觀察了幾個月,發現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鄒勇憨厚,段金剛潑辣,趙明明有點急功近利。
    臨走前,他就把三個人聚在一起開個小會。
    “我馬上要去北京,店里的事多又雜,一時間顧不上,就全交給你們了?!闭聺尚χ鴮θ苏f,“當然,也不是白管,我打算另設一個年終獎,年底如果店里的情況好,年終獎也會給大家包厚厚的一份。”
    段金剛果直,立刻笑了起來。出來打工不為了賺錢誰愿意累死累活?
    “您放心吧,”她說,“我們仨在這里干的也挺好,店里的幫工也忙得過來,有變故我們一定提早給您打電話?!?br/>     章澤點點頭,就看對面的趙明明眼睛發亮,他心中嘆了口氣,移開視線看著段金剛:“現在店里的賬是段姐你在管,以后我肯定也信得過你。以后每天的營業額你可以存在我戶頭里,店里大家的工資還有其他開支有多少,你每個月末統計好以后打電話告訴我,然后做好帳,我月初打下來給你?!比蘸蠖谓饎偩涂梢运闶腔磁d這邊店鋪的店長了,私下里他到時候再給她漲點工資,也不能讓人家白白多干活。
    見段金剛點頭,他掃過趙明明,頓了頓,裝作沒看到他眼中的亮芒,轉而對鄒勇說:“鄒哥,采買就交給你了?!编u勇老實誠懇,章澤在下決定前曾經試探讓他采買過幾回東西,發現鄒勇記賬竟然精確到分位,章澤故意多發給他十幾塊的采買費用他也一分不少地還了回來,讓章澤愧疚又敬佩著。
    鄒勇點點頭,鄭重道:“老板你信得過我,我肯定好好干?!?br/>     三個人一起看著趙明明,趙明明笑模樣收斂了一些,眼神有些不安。
    章澤走了以后,他獨自呆在廁所里抽了支煙,腦袋清醒后嘆了口氣。想到小老板走前遞給他半是安慰半是審視的眼神,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肥大的腦袋。
    以前的自己居然還以為他是小孩子好拿捏,真是做夢做大發?,F在小老板明顯看出了他之前那點小心思。
    媽的!
    他把煙一丟,想起前段時間找上他說“談生意”的那幾個販子,恨得牙都癢癢。這群王八蛋把他害慘了!
    **
    飛機穿過云層,北京的高樓大廈便從旁窗里漏進來,和淮興舊氣不同,這是個古樸和現代化相結合的大都市。
    章澤想起上輩子到北京,已經是奧運會前后的事情了。那時候的北京到處都在戒嚴,大都市也已經很有鋼筋水泥的森硬架勢。那時的他雖然參加工作已久,自卑卻刻在骨子里,站在路人行色匆匆的街頭,打了好久的氣才敢開口去問路。
    嘆息一聲,隨著人流涌到出口,才按下帽檐,就看到接機口處舉得高高的寫有“章澤”兩個字的牌子。
    誰來接他?
    舉牌子的是個二十歲上下的高個年輕人,穿做工精良的白襯衫和西褲,戴著一架漆黑的蛤蟆鏡,手腕上露出金色的腕表,貴氣渾然天成。
    一眼就認出章澤,他也不露生,熟稔地跟章澤問好過后,搶過他的行李。
    章澤愣愣地接受他的好意,邊走邊聽他說:“你就是老杜他弟弟吧?真人比照片上還漂亮!我是老杜表哥張萬飛,你叫我小飛哥就好!”
    這什么稱呼?
    章澤見他熱情,也不好拒絕,小聲叫了句:“張哥?!?br/>     張萬飛側頭看他,心中嘖嘖稱奇。這人半是隱忍半是大方的態度融合地相當自然,舉手投足不經意間露出的距離感也恰到好處,加上那么一張讓人走過都不自覺回頭繼續打量的臉,怪不得杜行止掛心他掛心地像護犢子一樣。他要有那么個弟弟,他也得疼傻嘍。
    路上章澤才打聽出來杜行止去了河北,知道他要來北京的事情后打電話讓張萬飛來接機。張萬飛開一輛黑色的半舊紅旗車,不戴眼鏡的時候瘦弱文氣,一戴起那個在章澤看來土的掉渣的蛤蟆鏡后就變身為紈绔子弟。
    他帶著章澤去報名,路上問他:“老杜跟你說過他家地址了沒?我先幫你把行李運到他家去?!?br/>     章澤笑了笑:“不用了,直接去學校就好?!?br/>     張萬飛墨鏡后面的眼睛偷偷瞥他,章澤對杜行止不甚親密熱絡的態度讓他覺得有點奇怪。他可還記得杜行止大晚上著急忙慌給他打電話時的態度,平常私下悶的像個鋸嘴葫蘆的男人左叮嚀又囑咐恨不能讓他寫下幾點鐘去接機,好像自己晚到一步這個寶貝蛋就會跑到山西去似的。至于嗎?好歹是個成年人了,鼻子下面是嘴,頭一次來北京也不至于迷路啊。
    不過杜行止的重視讓他真沒敢怠慢,來了之后仿佛也明白杜行止擔心在哪了。甭說那做哥哥的,就說張萬飛也不敢叫這祖宗隨便走動,北京城好這口的人可不少,要在路上被哪個不長眼的拐走了……呀呸呸。
    他也不爭辯,隨章澤自己拿主意,既然如是說了,車一拐直接就開到了京大里。
    “老杜是管理系的,你哥哥我不在你們學院,是醫學系的,”張萬飛一路滔滔不絕,“你也要進管理系的吧?以后跟你杜哥是一個學院,他也好照顧你。你從老家來也甭害怕,你們學院里牛哄哄的人不少,新生里肯定有裝逼犯,碰到了就扇丫,解決不了就找你哥哥我!那些孫子全都是紙老虎,看你脾氣好可有的狂!”
    章澤被他說得有點害怕,上輩子他在淮興上大學,淮興本地的學生還有相當不好相處的呢。北京那么個大城市,城里人肯定特別有看不起外地來的,真讓他解決他還有點為難。章澤性格本分,講究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冷艷高貴的譜擺上一段時間還好說,日后肯定得露餡。
    下車的時候,周圍的視線全被章澤這邊吸引過來了。
    他還有點懵,反應照舊遲鈍。章澤其實知道自己長得好,他從小被夸大,上輩子也靠一張臉混來了不少暫時的庇佑,可活到死終究不是善終,他對自己外表的執著也就清了許多。不過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輩子他從發型到鞋襪都是章母一丁一點精心打理出來的,常要拍宣傳照,他在攝影組里耳濡目染品味也提高不少,相比上輩子為了生計和尊嚴奔波忙碌,這輩子的章澤顯然是從前拍馬也及不上的。又因為活得長,他看得通透,渾身自然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加上天生就有的安撫人心的恬淡味道,他站在任何地方都不比白熾燈低調多少。
    京大云集了各色才俊,章澤這樣的卻也少之又少,他一露面,大伙就竊竊私語起他是誰來,眼尖的人瞥一眼張萬飛開來的車,舊紅旗,牌照也普通,看來來頭并不那么顯赫。
    能進這管理學院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大家都各有各的驕傲,哪怕被吸引,也不會像普通人那樣盯著看個不停。
    感覺章澤的背景沒什么隱情,熱絡的眼神就少了一些,留下的多是單純被驚艷到的人,張萬飛左右看看,摘下墨鏡后只是個滿身書香的清青年。他在醫學系名頭大,可在管理學院里卻未必有人認識他。張萬飛皺著眉頭,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把他爸的車開來,出門時一時著急看拿了哪串鑰匙就上了哪輛車,現在想要鎮個場子都做不到。
    漂亮的人性格都糟糕,這么多年張萬飛就沒見過例外的,杜行止好容易交代一回事情他就沒給辦好,張萬飛心想壞了,章澤這下包準得生氣。
    他回過頭打算賠罪兩句,人呢?
    四處找找,哦,小孩拿著通知單排隊去了!在一堆人似有若無的打量下鎮定自如。
    他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心里對章澤的喜歡卻又多了兩分,難得遇上個沒脾氣的漂亮孩子,他靠車門上欣賞了一會兒,見排到了章澤就彎腰去車里拿錢包出來準備交學費。
    結果頭還沒抬,章澤自己給了錢拿了單據回來了,見他手里拿著錢包還很奇怪:“張哥你也要在這里繳費嗎?”
    “……”張萬飛仰頭望天,忍不住失笑搖頭。這小孩太有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兩更合在一章了,省的大家七點再來刷哈哈哈哈。
    謝謝讀者dars、讀者青空、讀者阿水水扔給圓子的地雷~
    謝謝讀者hecate扔給圓子的手榴彈~~
    謝謝讀者日暮遲歸扔給圓子的火箭炮!
    抱住大家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br/>     如此肥厚的一章,看完記得留下腳印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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