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屋來人了你還記得不?”“來人了?”袁縱故作一副糊涂的表情,“誰來了?”“就我救的那個民工??!”袁縱說:“我昨天晚上給你擦洗的時候你就睡著了,哪來的民工?”夏耀一聽這話,腦漿子都凍上了。結果,不到三秒鐘,袁縱就從床底下拎起那袋蘋果。“我操操操操……”夏耀朝袁縱暴打而去。袁縱忙穩住夏耀,說:“別鬧了,你爸媽今天接你出院,快收拾收拾。夏耀都把這茬兒給忘了。一邊收拾的時候一邊還在琢磨昨天晚上的事,現在天亮了,膽兒又回來了,心里暗道:不就是一個江湖騙子,段數高點兒么?有什么可怕的?這么一想,夏耀就把這事翻篇了?!皩α?,你這些天聯系小田了么?他怎么樣了?”夏耀問袁縱。袁縱說:“我沒聯系他,但是公司那邊給我打電話過來,說他早就回去工作了。不然你以為我住了這么多天院,公司能那么消停?”夏耀臉色變了變,“這么盡職盡責?。∧悄憧傻煤煤酶兄x感謝人家?!薄拔医裉旎毓揪褪菫榱诉@事?!痹v說。夏耀說:“醫生不是說你還要再觀察兩天才能出院么?”“我能熬到今天已經是極限了,你走了我更沒住著的必要了。”夏耀想說什么沒說出來,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好像對這個病房都有感情了。這么多天來相互扶助,彼此照顧,這種朝夕相伴的時間對于兩個人而言太過難得了?!靶辛耍瑒e操心了,你忘了有韓大仙兒保佑著咱們呢?”袁縱調侃一句。夏耀笑罵著一拳砸在袁縱胸口上,“滾!”203斬斷情絲臘月二十九這天,袁縱公司的人員基本都已清空,整棟辦公大樓就剩下田嚴琦和替他打下手的小方還在辦公室里說笑?!昂诒沁呁圻@跑了好幾趟了,這回是真急眼了?!碧飮犁咝σ宦暎澳懿患毖勐??這片墳地真要建成,他們的樓房賣給誰?就算真有人買,價格也得大跳水。”小方幸災樂禍,“就是,說不定都不夠養活政府那幫孫子的!”“賠——死——他?!碧飮犁朴频耐鲁鲞@三字。小方哈哈大笑,“田副總你太有才了,這種損招你是怎么想出來的。”“我哪有那個本事?”田嚴琦感慨道,“是袁總想出來的。”說道袁縱,小方禁不住感慨道,“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看到袁總了,我記得以前他總在公司里轉悠,大大小小的事都操著心,每一批新學員都親自帶。好像就從兩個月前?還是三個月前?他就開始做甩手掌柜了?!碧飮犁鏌o表情地回道,“113天前?!毙》接盅a了一句,“當然,也是你有本事,才能讓袁總方心忙別的。以前沒有你這種能挑大梁的人,袁總哪敢啊?”田嚴琦哼笑一聲,“趕鴨子上架,沒本事也得有本事。”小方發現田嚴琦似乎并不愿意聊這個便轉移了話題。“小田……不,田副總,你今年不回去過年了?”剛問完就掃到田嚴琦這張傷痕遍布的臉,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這樣的一張臉,怎么敢回去面對父母?田嚴琦倒不是很在乎,看小方挺尷尬的,主動開口調解氣氛。“你呢?你也不回去了?”小方說:“我買的明天上午的票,我家近,坐5個小時汽車就能到了。”“這陣子辛苦你了?!碧飮犁f。小方忙擺手,“這……應該的,應該的?!?、剛說完,田嚴琦的手機就響了。接起電話,不到十秒鐘,田嚴琦整個人都僵化了。貼在臉頰上的手機一寸一寸往下挪,嘴里喃喃自語道:“企業法人變更……”別說他了,就連一旁的小方都震驚了。“什么?法人變更?也就是說……袁總把公司轉讓……給你了?”田嚴琦的后背狠狠砸向辦公椅,仰靠著,讓奔涌到腦袋上的血液緩緩地回流。小方在旁邊一個勁地念秧兒。“怎么可能呢?這公司是袁總一手成立的,剛成立那會兒只有七八個人,滿大街地貼小廣告,拉學員,差點兒給封了,熬到今天這個地步多難??!我雖然是兩年前才進公司,可袁總對咱公司的上心程度我全看在眼里,訓練場上有個煙頭他都管撿起來,那一荷塘的蓮藕都是他親手栽的?!碧飮犁男臎鰶龅?,“是啊……七八年的心血全撲在這上了,甩手的時候不覺得肉疼么?”“這要是我,跳樓的心都有了,男人活這一輩子圖個啥???”小方突然意識到現在說這話不太合適,便擠出一絲笑容朝田嚴琦說:“對了,我應該恭喜你??!23歲一步登天,以后前途無量?。 薄肮矀€蛋?。。 碧飮犁蝗环?,一腳踹開辦公椅,幾大步飛跨到窗戶,對著窗外怒吼三聲,每一聲都有種聲嘶力竭的感覺。袁縱就在外面,剛來不久。像往常一樣,嘴里叼著煙,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闊步走過訓練場,就像走在自己家里,晃悠晃悠單杠和爬桿,看著還牢不牢實。又走到靶場,每把搶都拎起來擦了擦,再試一試,然后走進倉庫,檢查武器裝備,是否有發生爆炸的潛在危險……最后走到離辦公樓最近的那棵大樹底下佇足凝望,這里曾經是大鷯哥和小鷯哥的棲息地,每天都在這里嘰嘰喳喳,鬧得歡實著呢。田嚴琦直接從三樓的窗戶跳下,踉踉蹌蹌地朝袁縱急沖過來。兩個人在樹下對望,袁縱立正站直,朝田嚴琦敬了一個軍禮。這是袁縱第一次給田嚴琦敬禮,里面的意味不言自明。田嚴琦的情緒瞬間收不住了,蹲在地上嘶聲痛哭?!笆莻€爺們兒就給我站起來!”袁縱厲聲喝道。田嚴琦此時此刻寧可讓袁縱看不起,也不想讓他就這么走人。袁縱轉身要走,田嚴琦猛地撲過去,一把抱住了袁縱的腿,哭嚎道:“我他媽根本就沒圖過你什么!你用不著這么羞辱我!你留下,我走,我走成了?”袁縱用手扭住田嚴琦的衣領,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你好好看看這,這是我袁縱的命根子,我能拿自己的命根子羞辱你么?”田嚴琦淚如泉涌,“既然是命根子,你為什么說扔就扔?如果只是為了補償我,我告訴你我受不起,我田嚴琦還沒貪婪到一張臉換一個公司的地步!”袁縱目光決絕,不容違抗?!拔以僬f一遍,我把公司托付給你是瞧得起你!如果你沒這個本事,就是把自己燒成灰我也不會分你一兵一卒!”田嚴琦說:“我用不著你瞧得起我,我只想當個跑腿兒的,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哪怕你就在這個公司掛個名,永遠都不露面,我心里都能有一份寄托!”“我就是要除了你這份寄托!”袁縱響當當的口吻,擲地有聲。田嚴琦的眼淚突然就在那一瞬間流干了。“行了,我知道了?!痹v看著田嚴琦頹然心傷的模樣,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已,心中有幾分愧疚但并無悔意。兩個人相繼沉默了好久,田嚴琦的情緒才平穩了一些。“你是我的驕傲?!痹v突然開口。田嚴琦神色一滯,扭頭看向袁縱?!澳阏f什么?”袁縱的大手扣在田嚴琦頭頂上,拇指頂著他的眉心,“我從來沒有夸過你,今天破例一次,你是我袁縱的驕傲,給了我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成就感。”田嚴琦不知是絕望還是感動,心里突然釋懷了。其實話說到這份上,也沒什么好矯情的,該得的他都得了,不該得的他一開始就沒報什么希望?!靶?,公司我收著了!”袁縱使勁拍了拍田嚴琦的肩膀,“這才是我袁縱看中的人!”“那你怎么辦?”田嚴琦問。袁縱爽快一笑,“你以為我沒了公司就等于傾家蕩產了么?真要是那樣,我袁縱這么多年不是白干了?”“那……”“公司可以給你,那塊地你要留給我?!碧飮犁鶝]反應過來,“哪塊地?”袁縱說:“墓地?!薄皩Γ菈K地是牽制豹子的手段,也是對你自身安危的一種保障?!碧飮犁f著說著,突然想起來什么,問袁縱,“你是不是當初買這塊地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了?”“不然你覺得呢?”田嚴琦不得不佩服,“你計劃得真遠,這么早就留好了退路?”“所以我得謝謝你,讓我成功甩掉了這個大包袱,我轉手公司也不都為了你,也是為我自己打算。我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像以前那樣全心投入到這個公司里,與其拖拖拉拉,還不如交給更有野心抱負的人?!薄笆裁匆馑??”田嚴琦不明白,“你為什么會沒有精力?”“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薄笆裁词拢俊薄澳孟挛艺赡改??!薄邦~……”田嚴琦還想問什么,袁縱已經打算走了。臨別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田嚴琦一眼?!拔艺f過公私分明,卻把你趕出了公司,我說過要把你當親人,卻一直棄之不顧。我袁縱對不住你,今后有事相求,兄弟也可以為你舍命!”說完這話,袁縱邁著大步走人。田嚴琦愣愣地看著袁縱,突然間想起來什么,袁縱要對付他丈母娘,為什么要讓自己把那塊墓地留給他?想到這,迅速朝袁縱追跑過去?!拔梗銊偛拍窃捠裁匆馑及。磕闶潜贾八廊サ拿??等田嚴琦追到大門口,袁縱的車早就沒影了。204內斗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齊團圓,夏耀家里卻冷冷清清的。按照往年的慣例,夏家每到過年都要大聚一次,家族幾十號人在老宅子里歡聚一堂。今天卻只有夏任重過去了,夏母堅持留在家,夏耀也只好陪著她額娘?!皨專鸀槭裁床蝗ィ俊毕哪笐脩玫卣f:“我嫌吵。”其實夏耀也不喜歡熱鬧,尤其是近兩年,長輩看到他就問戀愛的事。到時候怎么說?難不成說我已經有主兒了,趕明兒帶過來給你們瞧瞧,嚇不死你們!“我現在特別怕聲音,我感覺我已經有抑郁癥了。”夏耀腹誹:您哪是怕聲音啊?您是怕我不知道您怕聲音,平時掃地的時候都要開著電視,婆媳吵架的聲音特別大,也沒見您煩過啊!“媽,您別多想。”夏耀給夏母夾菜。夏母哼了一聲,“以前我就是想得太少了,才讓你鉆空子?!毕囊珢烆^吃飯。夏母盯著他看了一陣,細想想,夏耀這兩天表現還不錯,貌似自打出院都沒和袁縱聯系過。回來幫著夏母收拾這個,操持那個,往年都沒干過活兒,今年還搭把手包個餃子,比起那些一到放假就到處風流的混小子倒是強多了。晚上十一點多,夏任重才從那邊回來,紅光滿面,醉醺醺的,一進屋就大喊夏母的名字,把夏母煩的夠嗆,直拿白眼翻他?!皟鹤?,兒子……”夏任重喊了兩聲沒人應,后來直接推開夏耀浴室的門,把夏耀從噴頭下面強行拽走,“爸有件事要和你談談。”“不是……爸。您先讓我把衣服穿上行么?”“去去去,麻利兒的?!焙髞?,夏耀就和夏任重在客廳的沙發上促膝長嘆?!皟鹤?,爸跟你說,我和你媽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那小子他對你怎么樣,我們都看在眼里。咱就說他,人品端正素質好,作風正派品德高,扶危濟困有愛心,好男人中為代表……”夏母在一旁聽得急冒火的,“你是不是開會開魔怔了?別整那些空話套話,直接說主要的不成么?”夏任重瞪了夏母一眼,“讓你發言了么?沒規矩?!毕哪刚徳谙娜沃鼐凭项^,懶得理他,陰著臉回了房間。夏任重接著說?!拔液湍銒尣灰粯樱銒屖羌逼?,什么事發生之后恨不得一時半會兒就搞定,不然就吃不下睡不著的。我這人就是一步一個腳印,穩扎穩打向前進,積小勝為大勝,積跬步至千里。你倆的問題是心態問題,不是道德問題,所以一味地鞭撻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引導。”夏耀拍手稱贊,“爸,我特別贊成你的觀點,有些人就把這看成道德問題,說是反社會反人類的,是大逆不道的?!北M管夏任重心里也這么想,但他不能這么說,尤其在兒子稱贊自己之后,更要把英明爹的戲份演足了。“是?所以說我們要先擺平態度,這個人好不好?好!為什么好?因為他救過我兒子!我們應不應該懷疑他救人的出發點?不該!為什么?做人首先就要學會感恩!”夏耀繼續點頭稱贊,“爸,您說得太好了,我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夏任重為自己的感化教育沾沾自喜,姿態擺的更高了?!八裕譃榱四悖。√匾庾隽艘粋€艱難的決定?。?!你猜猜是什么?”夏耀故意配合夏任重,絞盡腦汁地想。“不給他找麻煩?”夏任重嗤之以鼻,“再想!”夏耀故作一副吃驚的表情,“難不成您還要替他付了醫藥費?”“使勁想!”夏耀難以置信地看著夏任重,“醫藥費都掏了,難不成您要給點兒補償金?”夏任重終于不賣關子了,大手一揮?!斑@根本就不叫事!你聽好了,爸不僅要給他一定的醫療補助金,而且打算邀請美國最著名的骨科大夫為他治療腳傷??!”說完,大無畏的表情遲遲沒有收回來,等著夏耀歡呼雀躍,大贊一聲老爸你太偉大了,結果臉上肌肉都僵住了,也沒等來預想的結果。夏耀小心翼翼的說:“爸,他……他已經在美國了?!薄澳阏f啥?”“前兒晚上走的,手術日期都約好了。”夏任重臉色有點兒難看,但依舊不死心地比劃著手,“做這種精密手術,主要看醫生,爸給你聯系的這位……”“是Nelaon博士么?”夏耀反問。夏任重臉色更難看了,拿起手機就給遠在美國的表兄弟打了過去。“王文??!我問你個事,你咋專挑這個Nelaon博士介紹給我?。烤蜎]有別人了么?”那邊的王文詫異地說:“咦?不是你兒子先來找我定的么?后來你又給我打電話,我以為你們爺倆是商量好的?!毕娜沃?,“……”“爸,下回有事您提前說話,</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