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縱點頭,“就勢跟你媽說,今晚就在我那住了。”夏耀心里沒出息地雀躍了一下,面上還裝得正經人似的。“這個難度很大,我盡量。”夏耀回到家的時候,夏母正在大刀闊斧地歸置房間,物品四處散布。夏耀從沙發上拿起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暗道:往年都不給我準備禮物,今年竟然還有這份心,那我今晚不陪她豈不是更沒良心了?正想著,臥室門口傳來夏母一聲呵斥。“你把我東西給我放那!我還沒來得及拆封你,你瞎碰什么?”我操……夏耀暗自尷尬,敢情是人家送她的,白白自作多情了。夏耀又進了廚房,這會兒已經六點多了,里面半點熱氣都沒有。別說菜了,連點兒像模像樣的食材都沒看見。看來是準備出去吃了……夏耀暗想:那我幫著一起收拾收拾,早收拾早完事早吃飯早去袁縱那。結果,剛搬起一樣東西,就被夏母一通數落。“你別瞎折騰,那東西不是放那的!”說著,夏母就沉著臉走過來把東西搬走了。夏耀長記性了,不再亂碰東西,乖乖站在一旁,等著夏母差遣。夏母在夏耀身邊轉了幾個圈之后,煩躁的目光對著他。“離我遠點兒!別站在這擋道成不成?”“……”夏耀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艱難地開口請示道:“媽,我今天晚上能出去吃么?”本來看夏母這種臉色,夏耀以為沒戲了,結果夏母想也沒想就回道:“你還指望我給你做晚飯啊?早著呢。”夏耀又試探性地問:“那我要是和袁縱一起吃呢?”更出乎意料的是,夏母臉上一片祥云,“跟誰吃不是吃啊?”夏耀心底反倒沒底兒了,訕笑著說:“您這么痛快,我都有點兒不習慣了。”“我什么時候跟你磨磨嘰嘰過?讓你出去吃就是圖個省事兒,我自己吃飯隨便湊合湊合就成了,多你一個還得弄倆菜。”夏耀不管夏母是真大方還是假大方,總之就順著桿往上爬了。“那要是吃得太晚,我可能就不回來住了。”事實證明,夏母是真大方,直接擺了擺手。“我正要把你的床單、被褥重新拆洗,你在家住也沒床被,就在外面湊合一宿。”夏母這么一說,夏耀心里的驚喜有些變味兒,也忒大方點了?往好了想那是開明,往不好了想不就是不在乎我么?都說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難日,你起碼得尊重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媽,今天這么特殊的日子,您就別讓自個受累了。”夏耀貼心勸慰。夏母一臉茫然,“今天怎么特殊了?”夏耀一甩手,得!敢情您都不記得這碼事!早知道一通電話了事,白瞎這么多工夫了!從家里出來之后,夏耀落寞的一顆心瞬間得到治愈,您不把我當回事,有人不把我當回事!我們家大粽子肯定不會忘了這碼事!最起碼小蠟燭點著,小紅酒端著,還得有神秘大禮等著我。想到這兒,夏耀心里這叫一個蕩漾,幸虧車有蓋,不然都能飄出去。“過來了?”袁縱開門的時候,表情和往常沒什么區別。夏耀早就習以為常,我爺們兒無論遇到多大的事兒,都是一副從容有度、波瀾不驚的模樣。就稀罕他這副淡定勁兒,老酷了!“飯菜準備好了么?”夏耀問。袁縱說:“早就準備好了,你去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想吃的?”夏耀一聽心里就沒了,那邊把日子忘了,這邊連飯菜都備好了,這就是差距啊!興沖沖地走進廚房,看到一桌子的菜,眼神稍稍黯淡了幾分。沒有蠟燭、紅酒也就算了,爺們兒也不注重那種形式。但好歹是他的壽日,幾個雞蛋和一碗面條應該是有的?“你沒煮雞蛋么?”夏耀問。袁縱說:“你不是不愛吃雞蛋么?”夏耀暗暗磨牙,行,我就當你是顧及我的喜好!“那面條呢?為什么不吃面條?”袁縱又說:“你想吃面條啊?那我去和面。”“算了!”夏耀眼神黑幽幽的,“甭費事了,就吃米飯。”頂著一張零下二十度的臉坐到飯桌旁,沒有紅酒烘托氣氛就算了,袁縱好歹拿出了一瓶白酒,爺們兒間喝點兒烈的更能烘托氣氛。可問題是袁縱壓根沒給夏耀倒,只是自己滿了以備后,就開始自顧自地吃菜。“陪我喝點兒!”袁縱說。夏耀冷淡淡的口吻,“沒興趣。”袁縱腆著臉說:“那你就看著我喝啊?”“對,我就看著你喝。”我就臊著你!看你丫啥時候能回過味兒來!結果,袁縱還真就自己喝起來,而且還一邊喝一邊和夏耀聊天,完全沒事人一樣。夏耀心里還殘存著一絲希望,希望袁縱在自己情緒低落到一定的極限值后,突然從某處變出一個大禮盒,然后是一陣大笑。結果熬到心都拔涼拔涼得了,人家袁縱還在咂摸自個的酒。于是,夏耀開始找茬兒。“那天我去你的公司了,不,應該是你老相好的公司。”袁縱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什么,對“老相好”這仨字無動于衷,瞇縫著眼睛看著夏耀,反問:“然后呢?”“你老想好為了睹物思人,還在大廳擺了一尊你的蠟像,上百萬的造價,栩栩如生的。”袁縱非但沒有任何不自在,反而還跟夏耀調侃道:“他辦公室里還有一個充氣的,你看見了么?”夏耀眼睛里噴出兩團火,手在飯桌邊緣掐擺著,發出咔咔的骨頭響。“你信不信我敢把飯桌掀了?”袁縱直說:“你掀不動。”夏耀試了一下,果真掀不動,想直接抄起一盤菜就摔,結果又被袁縱扼住了手腕。夏耀怒火攻心,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后來狠盯了袁縱一陣,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又揚起一個唇角,手戮著袁縱的腦門,哼哼道:“你丫逗我呢是不是?”袁縱說:“必須的,我都沒回過公司,怎么可能知道他辦公室有什么?”“我不是說這事,我是說你今天的表現,是不是都在演戲?”袁縱一臉茫然,“我演什么戲了?”夏耀不死心,“裝!你再裝!”“我裝什么了?”袁縱一臉正色。夏耀和袁縱對視了一分多鐘,開始還哼哼唧唧,一副勢在必得,定要戳穿你伎倆的表情。后來眼中的戲謔和從容越發暗淡,直至煙消云散,全被真真切切的失望所取代。果然是忘了!連你他媽的都給忘了!夏耀沒法直面發火,畢竟今天是壽日,不算生日,有些地方是不講究過壽日的,也許袁縱根本沒有這個意識。即便袁縱真把自己生日忘了,夏耀身為一個老爺們兒,也不好因為這個翻臉,總之種種原因讓他暫時忍下了。但是區間田嚴琦的事一直被夏耀擱在心里,看到現在屬于別人的公司,難免會為袁縱日后的打算操心。“你到底想好干什么了嗎?”袁縱悶了一口酒,說:“那塊地出了點兒問題。”夏耀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當初審的時候出了些紕漏,現在有人揪著不放,一旦捅出事兒來,不僅那塊地收不回來,弄不好連小田的公司都會被牽連。”夏耀瞬間吃不下去飯了,這塊地算是袁縱另謀生路的唯一資本,一旦喪失就等于無路可走了。現在正是嚴查期,萬一再捅咕出什么事來,下半輩子都賠進去了。袁縱又是一口干,豪邁的口吻說:“沒事,你爺們兒的身價你還不知道么?我現在就是去給別人做保鏢,養你也綽綽有余。”夏耀明白是明白,可一個習慣了指令別人的老總。再去委身替人家打工,無論多少錢,心里也不是那個滋味啊!“你先別著急,我看看能不能幫你疏通疏通。”袁縱沒說話,繼續喝酒。夏耀埋怨道:“你怎么不早點兒跟我說啊?”袁縱依舊沉默。夏耀后來一想,按照袁縱的脾氣,他就是憋屈到死,也不會跟自己訴一聲苦的。要不是喝了點兒酒,恐怕又要馬后炮了。看在你心情不爽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忘了我生日的事了。夏耀想是這么想,可心里的小火苗頑強著呢,袁縱都喝得東倒西歪了,他還在幻想袁縱突然一個精神抖擻,大喝一聲我逗你玩呢,瞬間變出一個禮物。后來袁縱徹底不省人事,夏耀拖著他往房間走,心里還悶嚎著:變!變!變!……知道將袁縱摔在床上,媽的,沒戲了,徹底變不出來了。215完結章夏耀受不了袁縱滿口的酒味兒,等他躺好之后,端來刷牙杯給他刷牙。袁縱真是喝高了,一點兒都不配合,夏耀剛給他刷了沒兩下,他就用大手掐攥住夏耀的后脖頸,使勁往自個的胸口按,獰笑著看夏耀掙扎撲騰。“別尼瑪鬧了!!水要灑了!”袁縱好半天才撒手,張口配合夏耀刷牙。“臉往那邊側一下,張嘴,對,就這么張著別動……”夏耀特別認真地清理著袁縱里里外外的牙齒,兩個眼珠隨著牙刷上下左右轉動,廉價就伏在袁縱的視線上方。袁縱灼熱的目光盯著他敲了一會兒,猛的一口逮了上去。“我操……你丫親我一臉牙膏!”袁縱還親,混合著酒味兒的牙膏親得夏耀滿臉都是。“你再這么折騰我不管你了……啊——我操你大爺!你竟然敢咬我,我特么給你刷牙你還咬我,你是不是要造反啊??”夏耀急赤白臉一通吼,袁縱就膩歪著他,怎么呵斥都無濟于事。最后夏耀使勁將腦袋從袁縱的手里掙脫,拼盡全身力氣將他按回床上。“別鬧了,聽話。”夏耀用手擺正袁縱的頭,柔聲哄道:“寶寶,配合點兒。”袁縱收回玩味的目光,躺得端端正正的。我擦……原來這招兒對糙老爺們兒也管用啊!袁縱再次睡著之后,夏耀給田嚴琦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那塊地。果然確有此事,不是袁縱故意編造的,而且這事還有點兒難辦,不是只言片語能解決的。夏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現在已經沒心情去想什么生日、壽日的事,滿肚子都是袁縱將來的打算,越想越發愁,三更半夜做起來,呆呆地注視著袁縱的臉,抽了好幾顆煙,還是無法冷靜下來。后來又將身體倒轉,頭朝下和袁縱摟抱在一起。以前在美國住院的時候,兩個人就用這種姿勢睡過,當時夏耀怕袁縱的腳胡亂蹬踢,又不想讓他總被強制綁著,就頭朝下用胳膊困住他的小腿。有一天晚上,夏耀睡得無意識,腦袋枕上了袁縱的腳踝,頭發絲鉆進了袁縱的腳趾縫里,那是袁縱的腳趾第一次有感覺。現在也這么摟著,看著袁縱雖然已經康復了,但依舊異于常人的腳趾,心疼得不行。以為搞了個爺們兒就可以一勞永逸了,結果替他操了這么多心!而且你丫還把我生日給忘了!夏耀越想越憋悶,恨不得把那些腳趾頭一個一個薅下來。后來壞心眼地將自個的腳塞進了袁縱的嘴里,卻被癢得迅速縮了回來,又塞進了袁縱敞開的睡袍領口。再把頭往袁縱的腳踝處一埋,就這么熬著熬著,終于熬到了天亮。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頂著兩個黑眼圈先回了趟家。夏母每天早上都有看日期的習慣,安排近幾日的行程和掐算夏任重回家的日子。昨天把夏耀的壽日給忘了,今天總不能還想不起來?夏耀回到家的時候,夏母正要出門。靚麗的妝容畫著,時尚的小包挎著,一副要去相親的架勢。“媽,您這么早出去干嘛去?”夏母說:“去見朋友。”夏耀不放心的問:“去見誰啊?男的女的?”“你管得著么?”夏耀急了,“我怎么管不著啊?您是我媽,我沒有權利干涉您,總有權利關心關心您?您這一天到晚往外跑,還弄得神神秘秘的,我能不擔心么?”夏耀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堆,夏母就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話。“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可能要很晚才回來。”說完,不顧夏耀的勸阻,徑直地上了一輛出租車。夏耀看著出租車漸行漸遠,氣得直用腳踹墻,看來不僅是忘了自個的受案日,還尼瑪有點兒要拋夫棄兒的節奏啊!回到警局,也一點兒祝福都沒收到,還惦記著袁縱的事,想趕緊把手頭的活兒忙完了,出去給袁縱跑動跑動。結果越著急越踏實不下來,越踏實不下來外面越鬧騰。一陣噼里啪啦的爆竹響傳到夏耀耳朵里,把他煩的夠嗆。“我操!咱這不是禁止燃放爆竹么?”小輝說:“人家新店開張。”夏耀才不管開張不開張,影響他干活兒就不行!直接打開窗戶就對著外面一通罵:“傻b!鬧騰尼瑪什么?操!就沖你們這股子得瑟勁兒,開店也賺不著錢,賠死你們!2B!”小輝撲哧一樂,“你這干嘛呢?人家找你惹你了?沒那么大仇?”“他煩著爺了!!!”夏耀繼續對著窗外咆哮。尼瑪的,一堆糟心事,過個生日都這么憋屈!老子逮誰罵誰!活該你們倒霉!操!罵死你們!結果,真有人回夏耀了。“有本事你下來罵!!”嘿!我這暴脾氣!夏耀拎著警棍就往外走。小輝追在后面喊,“嘿,別沖動啊!不能在自家門口惹事啊!”夏耀完全不聽他那套,火速沖出辦公室,邁著霸氣十足的大步直沖向門口。馬路對面一條街十幾家店面同時開業,爆竹皮在地上拖出一條絢爛的紅色絲綢,將夏耀的眼刺得生疼,瞬間愣怔在原地。東北菜館、川菜館、魯菜館、北京風味小吃、西餅房、零食鋪、咖啡廳、健身房、超市、賓館……所有夏耀曾經幻想過的店面,幾乎都在馬路對面一應俱全。而且店鋪名都是一水的倆字——愛耀。每家店鋪門口都掛著一個鳥籠子,清一色的黑色鷯哥,像是受過專門訓練,頂替服務員對著進進出出的顧客說著“歡迎光臨”四個字。不用說,這條街已經被某個人包下來了,成了專門為夏耀一人服務的專屬街道。哪怕有賠錢的風險,也要讓夏耀出門就能吃到想吃的,買到想買的,加班再晚也能有個地方歇腳,忙的再累也有人在門口陪著</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