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紅唇柔嫩、瑩潤,像是春日里盛開的最嬌艷的薔薇。
陸玨并不是完全養尊處優長大的公子哥兒,他的指腹有年少時挽弓執劍留下的薄繭,但當鮮紅的血珠沿著指紋滲透進他的皮膚紋路里時,灼燒的觸感依然強烈得不可忽視。
陸玨眸色幽深。
她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沾濕了鬢遍的碎發,有些凌亂地貼在臉頰邊,眼尾一道緋紅,像是染了胭脂。
他屈指抬起她的下頜,指腹輕緩在她唇上撫了撫。
婉婉當即便想伸手拉住他,但他卻只是替她擦拭凈血珠,而后便沉靜地收回了手。
“按住她。”
冷冷清清的嗓音,終于教一旁兩個埋首胸前當人樁、恨不能當場隱身的醫女,硬著頭皮活了過來。
兩人忙不迭地伸手,一左一右按住了浴桶中正試圖起身留住他的婉婉。
“別……別走……”
她的神智已經完全淹沒在了劇烈的情念和酒勁兒里,顧不上想起眼前人是誰,只知道那是個能讓她得到紓解的源泉。
可那人也未免太過狠心,給了她一點點虛無縹緲的慰藉之后,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徒留她一個人落在波濤洶涌的海浪里悵然若失,幾近要被折磨死了。
陸玨踏出浴間,街上正敲響一聲響亮的梆子。
萬壽節已過,圓月高懸夜空。
侍衛備好了干凈衣裳呈上來。
陸玨身前現下全都是教婉婉蹭上的鹿血酒痕跡,斑駁得無從落眼。
陸玨在隔間換好衣裳,立在木架旁用冷水清洗雙手,指尖一點猩紅的痕跡卻滲進了甲縫里,執著地留了下來。
“主子?!?br/>
門外傳來長言的聲音,陸玨召他進來。
長言到跟前,猶帶著一身沒來得及散去的血腥氣,“主子,都處置妥當了。”
陸玨回身,拿一塊絲帕慢條斯理的擦著手,屋里燭火明滅不定,照在他的面容上,無端透出幾分鋒利冷意。
章家正四品上官,年初調任回京,理應正是光耀門楣的時候,若只為了一個女子就不惜得罪靖安侯府,說單單貪戀美色,陸玨是不信的。
“是陳王?”
長言頷首,說是,“章二交代,章業成早年就已投靠魏國公府,得魏國公暗中提攜方能至如今忠武將軍之位,年初調任回京亦有魏國公在背后的手筆。”
但章業成老奸巨猾,只憑一道提攜之恩就想教他死心塌地地站隊,恐怕不太可能。
事情交給章二,這個草包卻全想著色迷心竅,約莫章業成也想不到。
如今章家和陳王暗通款曲,究其根本,還是皇帝如今對太子的猜忌,教底下人開始聞風而動了。
人人都在想,太子這位置到底能不能坐穩?
也在想,若是有什么風吹草動,自己又能不能從激流中全身而退,甚至爭上一份從龍之功?
靖安侯府今日之榮耀,不就是陸老太爺輔佐那時尚且默默無名的陛下,從一眾皇子中殺出重圍御極登基,從而得來的。
但被皇帝敬重如父的老太爺如今早已經駕鶴西去。
陸進廉是個能臣,但他這些年的韜光養晦,并沒能教皇帝逐漸生出的猜疑之心減少半分。
所以章家在試圖投機,想鋌而走險做一回一步登天的青云夢,將寶壓在陳王身上,算是無可厚非,更何況若婉婉失貞不得進宮,于賢妃寧昭儀而言也少一道威脅。
皇帝膝下一眾皇子,在立太子的風波過后,如今挑來挑去成氣候的實在寥寥無幾,否則皇帝興許也不會順著賢妃與寧昭儀的枕邊風就把陳王召回來。
若論養蠱,帝王心術稱第二,誰敢爭第一?
至于章二——
此時城北祁陽大街的忠武將軍府前,打更的梆子敲響第二聲時,伴隨著一聲驚恐叫聲,整個府里漸次亮起了燈火。
“老爺!老爺!二少爺他……”
管家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進了家主章業成的院子,門檻上絆一跤,徑直撲倒在披著衣裳開門出來的章業成腳下。
“老爺快去看看吧,二少爺他、他教歹人害了!”
尸體是被人套個麻袋,膽大包天地直接扔到了忠武將軍府門前。
一劍抹了脖子,傷口整齊利落,血淌得到處都是,守門的侍衛發現時,還是熱乎的。
陸玨!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章業成臉色鐵青中泛著蒼白,拳頭攥得堅硬如鐵,跟在他身后腳步凌亂的章夫人見此情景,更是哀呼一聲兩眼一白,徑直就暈倒了過去。
扶住美婦人的嬤嬤也同樣嚇得魂飛魄散,蒼白著臉指使一個小廝,“報官,快去報官啊!”
“站??!”
章業成突然斷喝一聲,半蹲在滿地血泊中,伸手從章二懷里掏出了半支被折斷的染血的箭頭。???.??Qúbu.net
他頓時臉色大變。
庭院中死寂了良久,章業成再有動作,是抬手把自己兒子死不瞑目的雙眼闔上了。
他幾乎咬牙切齒,“傳令闔府,此事任何人不得外傳。”
陳王調查靖安侯世子之事,章二是主動請纓包攬下來的,章業成同意交給他時,并未曾想到只是一樁有關千里之外的靈州的調查,竟會教自己兒子喪了命。
章業成站起身,腿不由得打了個彎兒。
腳底下踩著自己兒子的鮮血,任誰能不恨?
可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扳倒靖安侯府前,他并無力貿然亮劍。
陸玨,是在殺雞儆猴。
章業成到此時才真切意識到,陸家究竟是個怎樣的龐然大物,盤踞蟄伏在盛京頂端,像一片巨大的陰影,章家若冒著魚死網破的風險去報仇,那不叫報仇,而叫以卵擊石。
*
夜半丑時,醫館西面房間的門重新打開。
婉婉才經歷過一場驚濤駭浪地席卷,精疲力竭,已沉沉昏睡了過去。
醫女們給她找了身干凈雪衣換上,頭發也拆散了沐過,此時躺在床榻間,臉上的潮紅才漸漸恢復了原本的柔白。
只是她發燒了。
陸玨伸出手輕觸了下她的額頭,火炭一樣。
那個年輕的醫師主動殷勤在門口請示,說可以施針盡快幫她退燒,陸玨無甚猶豫,召了人進來。
銀針要刺頸后大椎穴,施針時患者不能亂動。
陸玨稍俯身,扶著后背將婉婉抱進懷里,修長食指撥開她背后的長發,露出一截細白的后脖頸。
婉婉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雙眸緊閉,額頭抵在他頸窩里,全身都綿軟地渾若無骨。
直到銀針針尖沒入到肌膚里,她終于在睡夢中后知后覺地疼得渾身一顫,本能地就掙扎著想躲。
陸玨的手掌帶著安撫的意味,覆在姑娘家纖薄的背上拍了拍,另一只手則帶著幾分力道控制住了她的肩頸。
她就動不了躲不開了,疼得直犯委屈,雙手攥著他腰側的衣裳,哼哼唧唧地哭起來。
半夢半醒間大概是燒糊涂了,婉婉臉頰埋在他頸窩里蹭了蹭,話音含糊,一會兒喊“哥哥”,一會兒又好像在喊“爹爹”,教人聽不太清。
但豆大的眼淚像是河水決了堤,很快就打濕了陸玨的衣領。
有了前一次的教訓,醫師哪里還敢抬眼胡亂看,兢兢業業地一心行醫。
反正直到現在,他也沒能瞧出這二人是什么關系。
施過針后,婉婉的燒沒有那么快立竿見影就退,仍舊很不安穩。
長言在外回稟說侯府已安排好后,陸玨便又用披風裹著,將人帶上了馬車。
府里人心各異,婉婉被人劫走下藥這種事并不適宜傳開,是以直到眼下,除了濯纓館里一眾被封了口的下人,并沒有其他人知曉這件事。
回程的路上,陸玨沒有再抱著她了。
上馬車后,他將她放在了靠窗的那側車榻上躺著,而后便靠著迎枕閉目養神。
但婉婉在睡夢中并不安穩,也許是略微的顛簸有些不適,她躺在車榻一側才一會兒,就難受地想要翻身。
左臂抵著車壁,她便動了動身,打算朝右翻。
陸玨明明沒有睜眼看,可冥冥中就是知道她那點兒不安分的念頭,不動聲色挪了下腿,擋住了車榻懸空的這一側。
婉婉左右都碰了壁,消停了片刻仍不死心,削瘦的肩膀抵著他腿邊擠了擠表示不滿。
但無果,他沒放行。
可是不一會兒,陸玨就察覺到腿上和腰間的動靜,她像極了一只不聽話的貓兒,在他身上四處探索,毫無顧忌。
陸玨終于微蹙起眉尖,睜開雙眸,伸出手,不費力地就抓住了她一雙不安分亂摸的柔荑。
姑娘家的手纖細柔軟,比他的小了不少,他只需單手就能將她鉗制在掌中。
婉婉燒得神識混亂,在自己腦海里相互撕扯的記憶中迷了路,才會更急切地想抓住一個相對安全的依靠。
陸玨想起她方才口中喃喃自語的“哥哥”和“爹爹”,忽然低聲問:“可知道我是誰?”
他鉗制著她的手未松,身子向后靠上車壁,目光好整以暇地地落在她輕顫的長睫上。
本以為她該是回答不了的,但暈暈乎乎的婉婉卻好似聽懂了,紅唇開闔呢喃道:“……哥哥……”
陸玨微微瞇起了眼睛,“還有呢?”
她反應異常遲緩,在陸玨不指望她還能說出別的什么時,她才終于又出了聲兒。
“……抱抱……”
果然還是糊涂的,生了病就變成小孩子。
陸玨垂眸輕笑,不理睬她了,松開她的手放在一邊,又兀自靠著軟枕閉上了眼。
但很快,耳邊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他沒有再睜眼看,也知道是她順勢拉住他寬大的衣袖,湊上來輕輕將腦袋放在了他腿上。
她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只貓兒,尋著安穩又舒服的姿態鉆進他懷里,將還帶著滾燙溫度的額頭貼上了他腰間冰涼的玉帶。
這下子婉婉就不動了,陸玨也沒有動。
她枕在他腿上。
滿頭青絲披散如緞,沿著他腿部、膝蓋,絲絲縷縷垂落到馬車地板上,彎成逶迤婀娜的弧度。
陸玨伸出指尖勾起一縷青絲置于指腹間摩挲了下。
觸之柔軟順滑,只需稍稍松開些許,那些青絲便紛紛從掌心間游走了。
落手時,他的掌心順勢覆上她的發頂,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起來,動作像摸貓兒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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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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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