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戌時,大船起航,碼頭上吹響寮長的號角,像是江河飄揚在空中的吶喊。
    婉婉先前在盛京好幾年都沒出過遠門,印象里這還是頭回乘船遠行,是以瞧什么都新鮮。
    碼頭上大小攤販們的吆喝聲新鮮,窗口望出去星星點點的豐州燈火新鮮,連大船駛出碼頭,迎風展開的巨大船帆與江面上層層泛開的浪花兒都教她新鮮。
    晚膳用的凌江魚,顧名思義這魚是凌江的特產。
    陸玨特地從岸上酒樓雇的大廚隨行,魚肉做的鮮美無比,婉婉聞著食指大動,自己動筷夾了一塊兒。
    他溫聲囑咐她:“慢些,這魚刺多,當心扎著嘴。”
    婉婉聞言覷著他抿唇笑笑,不知道為什么就有些臉紅。
    她都是個大人了,可在他眼里總好像還小,她可以不懂事、犯錯,也可以肆意的撒嬌耍賴引他注目,好教他費心費力地去看顧著。
    一切都那么理所當然。
    但其實從前沒跟夫君在一起時,婉婉從來都不需要云茵或臨月操心她吃喝、穿衣,她從前照顧老夫人、給陸雯做好吃的糕點,一向都十分懂事、能干。
    是他把她養嬌氣了。
    陸玨離開盛京難得不理公事,又吩咐臨月,“去將船上的醉花陰拿來。”
    那是南地的酒,名字起得婉約柔美,倒在盞中香氣更美,說不出的清甜甘醇,不似旁的酒那樣清冽,反倒有些綿軟纏綿的味道。
    婉婉皺著鼻尖湊過去輕嗅了嗅,眼巴巴兒地瞧著他自告奮勇,“夫君,獨酌多寂寞呀,我陪你飲幾杯吧。”
    她是一點兒都不長記性,原先大婚之夜明明醉得出盡了笑話,到現在卻好似全都翻篇兒了。
    陸玨笑看她,“那你要是再醉糊涂了鬧笑話怎么辦?”
    “唔……”
    婉婉噎了噎,眼珠子滴溜著看艙門邊的臨月一眼,湊過來低低地跟他說:“夫君,咱們不都說好既往不咎的嘛,你別當人的面揭我的短兒呀。”
    她還挺愛面子,又愛裝模作樣地嫵媚。
    從桌子底下把小腳伸過來蹭了蹭他的腿,婉婉湊著夫君耳邊偷偷地說:“更何況我醉了也只給夫君你看,隨便你怎么罰我都行。”
    這舉止可太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了。
    陸玨支起眼皮裊裊瞥她一眼,小東西把媚眼如絲學得有些四不像,但美人的一顰一笑本就韻味天成,恰而形成了她獨一份兒的蠱惑。
    那便許她喝吧。
    要她半醉不醉,清醒而朦朧地受著罰,教她微紅美目沾染上難為的霧氣,軟嗓嬌怯地跟他落淚求饒才最好不過。
    陸玨眉尖輕挑,唇邊浮出些隱晦無奈的笑意,執起酒壺給婉婉倒了一盞。
    晚膳過后,婉婉共飲了三盞酒,臉頰紅紅的、身子熱熱的,江面上風潮,陸玨遂吩咐臨月備水帶她去沐浴了一回。
    他也去換了衣裳,而后靠著窗口的軟榻看書。
    婉婉再出來時,便看見夫君穿著單薄寬松的長衫,領口松松散散地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余光里瞧著她便抬手招了招。
    “來。”
    船艙里沒有旁人,婉婉柔黃色的芙蓉小衣外只套了件薄紗蟬衣,他將手掌落在她平平的小肚子上揉了揉又捏了捏,太平了,捏不出一點兒多余的肉肉。
    “方才光顧著喝酒,是不是沒吃飽?”
    婉婉怕癢的很,搖搖頭忍不住想笑,軟軟偎在他懷里蹭了蹭,忙按住他的手不許動。
    “吃飽了呢,就是不顯……”
    婉婉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肚子,忽然想起原先看見大嫂子周氏懷孕時,圓圓突起的肚子像是衣裳底下藏了個球。
    她認真問他:“夫君,我怎么還沒有懷寶寶呢?”
    陸玨訝然失笑,捏一捏懷里香甜軟糯的小嬌嬌,“想要孩子了?”
    婉婉側身趴伏著,指尖勾起他披散的長發纏繞在手上把玩,“也不是,只是看人家都有我就眼饞,可仔細想想……又好似并不開心。”
    “為什么會不開心?”
    陸玨在意她的想法,然而等了半會兒,只看見婉婉蹙著眉提前苦惱道:“夫君的心是一整塊兒,有了寶寶以后,我就只能占半塊兒了。”
    等將來寶寶越多,每個寶寶占一點,那她的寵愛豈不是就會越來越少?
    果真是半醉不醉,都開始說渾話了,她方才喝下去的酒,現下大抵都變成了腦子里莫須有的醋。
    陸玨忍著笑意,摟著人到近前來親了又親,直把人親得暈暈乎乎,雙眼迷離得都快要找不著北,渾身軟膩地靠在他身上喘氣兒。
    他抵住她額頭呢喃哄著:“別怕,小糖豆永遠在夫君心里最重要,沒有人能比得上。”
    “嗯……”婉婉哪怕暈乎著也覺心滿意足,“那好,那我想要孩子,三個還是四個呢,人多才熱鬧嘛,等他們大了好給我們捶腿揉肩、逗我們開心。”
    她養孩子是為了好玩兒的,想著就忍不住偷笑起來。
    “但生孩子會很痛,不怕嗎?”
    陸玨嗓音溫溫的,婉婉望著他笑笑,問:“夫君你會陪著我的吧?只要有你陪著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并沒有那么不知事。
    先夫人因難產拖垮了身子,又因生他徹底耗光了氣血,這在他心里早已成了解不開的結,婉婉知道強大如夫君也會害怕,更不想教他給自己那么大壓力。
    酒勁兒作祟,教她變得格外大膽,目光瞧著瞧著便忍不住湊上來親他。
    小手從夫君松散的領口鉆進去,肆意妄為地探索,陸玨教了她那么久的“自力更生”,她是個聰慧的小丫頭,早就學會了怎么勾動他的**。
    其實也并不用勾動。
    陸玨原本就對她有著巨大的渴望,猶如心底深處一道填不滿的溝壑,外表被君子端方的禮數遮蓋著,內里實則無論如何都要不夠。
    他起身抱著她往床榻去,衣裳沿途墜落滿地。
    姑娘家的腰肢纖細柔軟,如落在男人掌心的柳條,盈盈不堪握。
    她的眼睛盛滿一池春水,望著他脈脈不得語,只有在實在難以承受時才會斷斷續續地喚他的名字,幾近語不成調。
    “容深……容深輕……”
    船艙里的燭火未滅,火光隨著江面波濤搖曳不止,照映出艙壁上兩人交融的身影,床邊四垂的帳幔伴著浪濤聲輕顫了半晚。
    小桌上的香爐裊裊飄香,香氣沾染上兩人灼熱的氣息,又催生出別樣的旖旎情致,縈繞滿室。
    后來燈火滅了,婉婉跌落進整片黑暗中也渾然未覺,她在他身邊已經學會適應目不能視的恐慌,只是更加盡力地迎向了他。
    大船漸漸駛出豐州地界,江面上落滿星輝月色。
    床帳內又過了很久才終于云收雨霽,陸玨每每臨到關頭上到底還是克制住,沒有落在她身體里,最后一次離開的時候似乎察覺到她的不舍,他俯身親吻了下她的額頭。??Qúbu.net
    “等你再長大一些。”
    幾不可聞地呢喃,只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但興許是這樣的夜晚太過寂靜,婉婉看不見時聽覺便格外敏感,她從充盈頭腦的愉悅中抽離出來,頭一回迷迷糊糊地問他,那是什么?
    婉婉摸索著想去碰,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陸玨能看見她的茫然無措,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三兩下拿打濕的巾櫛清理干凈,他把人抱進懷里咬一口她的小耳朵,終于無奈地低低說了句。
    婉婉是頭回知曉這一遭,細細的眉頭頓時滯住片刻。
    過了會兒,她忽然很認真從黑暗中跟他說:“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養身子,因為將來,我是要陪夫君一輩子的。”
    兩個人之間,甚至說不清究竟誰更需要對方。
    陸玨從前總以為自己心冷似鐵、無堅不摧,但有些滋味兒就是一旦嘗過、擁有過,便會教人覺得從前的日子頓時黯然失色,譬如這顆小糖豆。
    他真切的喜歡并享受著有她陪伴的每一天。
    陸玨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閉上眼睛睡覺,“乖乖的,一輩子很長,我們慢慢地走,不著急。”
    翌日天晴明朗,小夫妻倆齊齊睡了個懶覺。
    陸玨陪婉婉直在床上賴到日上三竿,最后還是他實在躺不住,強行起身給噘嘴閉眼使性子的小嬌氣包穿好了衣裳。
    洗漱過后婉婉還是沒什么精神,早膳也沒有胃口,答應的會好好吃飯變得有些力不從心,干巴巴攪了兩口粥就說吃不下。
    陸玨瞧著難免憂心自檢,昨夜是不是要得太多太狠,把人給累壞了?
    然而用過膳后婉婉就覺得反胃,忍不住想作嘔,她在凳子上坐不住,只好跑過去沒骨頭似得歪在他身上,蹙著眉說:“夫君,怎么回事我好難受啊……”
    陸玨瞧她小臉發白,忙吩咐臨月去傳醫師前來,又問她:“哪里難受?”
    他把手覆在婉婉額頭上探了探,聽她哼哼唧唧想了大半會兒,說:“頭暈,眼睛也花,渾身沒勁兒……我、我想吐……”
    婉婉好怕害怕待會兒忍不住吐夫君身上,趕緊要從他身上下來。
    陸玨沒讓,只教沉星去拿了個漱壺過來,又拿桌上的清茶喂著教她先慢悠悠飲兩口,總能舒坦些。
    沉星在旁看著忍不住嘀咕,“爺,太太這是不是有喜了?”
    嗯?
    婉婉眼睛睜得圓圓的,捂著嘴頓時去瞧夫君。
    她有些猝不及防的失措,陸玨一時也沒能分清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究竟是高興更多還是害怕更多。
    不過哪兒有這樣巧的事,昨晚上剛說完今兒就成真,更何況他并沒給她。
    不多時醫師前來,仔細一番望聞問切,躬身回道:“貴人還請安心,夫人并無大礙,只是暈船的反應比尋常人稍晚了些,今日才發作罷了。”
    小東西常時就后知后覺,連暈船的反應都比常人晚。
    陸玨溫溫瞧她,手掌安撫地摸著她的背,無奈地很,“小嬌氣包,接下去這一路可拿你怎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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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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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