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憶歆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問沈西涼的情況,這一點,沈問之還是很感動的。
他想,如果沈西涼知道陸憶歆這么做,大概會很興奮吧。
可惜,他現(xiàn)在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頭,根本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這是沈西涼被送到重癥監(jiān)護室的第二十一天。
吃過早飯之后,陸憶歆回到房間里,撥通了沈問之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陸憶歆主動開口:“沈叔,今天情況怎么樣了?”
“老樣子。”沈問之的聲音里寫滿了疲倦。
陸憶歆聽到他這么回答,不免有些心酸。
沈問之和許詡就沈西涼這么一個兒子,她知道他們都是很愛他的。
他這么長時間不醒過來,他們兩個人肯定不好受。
“醫(yī)生有說具體情況嗎?”陸憶歆思忖片刻后,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問之先前一直都沒有和陸憶歆說醫(yī)生說過的那些話。
如今陸憶歆問起來了,沈問之也不好再瞞著了。
他輕嘆了一聲,隨后對陸憶歆說:“應該是很難醒過來了。”
陸憶歆聽到沈問之這么說,明顯愣了一下。
很難醒過來了?
“什么意思……?”陸憶歆不敢相信,重新確認了一遍。
沈問之說:“我們一開始也不能接受,但是現(xiàn)實如此。他頭部創(chuàng)傷嚴重,應該影響到了腦神經(jīng),醫(yī)生說,這么長時間都不醒,應該是沒什么希望了。”
“……”陸憶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草莓,你不用自責,這件事情歸根結底是他的錯,喬黎也是他招惹的人,人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后果,他是成年人了。”
沈問之就怕陸憶歆自責,所以特意說出這番話來勸她。
可是,他越勸,陸憶歆就就越難受。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陸憶歆還是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沈問之輕輕“嗯”了一聲,“聽天由命吧。”
“沈叔……”陸憶歆聽到沈問之疲憊的聲音,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聲音也哽咽了起來:“對不起,我、我去看看他吧,可以嗎?”
“可以,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過來。”沈問之答應得還算干脆。
陸憶歆抿了抿嘴唇,說:“我現(xiàn)在就有時間,我馬上過去。”
“好,那你路上小心,別著急,一定注意安全。”沈問之囑咐她。
陸憶歆答應下來沈問之的話,掛上電話之后,就換了衣服打算出門。
陸憶歆換好衣服從臥室里頭出來的時候,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的陸彥廷和藍溪齊齊看向了她。
陸彥廷見她穿戴好衣服,便問:“去哪里?”
“我去醫(yī)院看沈西涼。”陸憶歆并沒有隱瞞陸彥廷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剛才給沈叔打電話,沈叔說,他應該醒不過來了。”
陸彥廷聽完陸憶歆的話之后,立馬擰眉。
“什么叫應該醒不過來了?”“醫(yī)生說他頭部傷得太嚴重,傷到了腦神經(jīng),可能會永遠醒不過來。”
陸憶歆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才說出來這番話。
陸彥廷本身也不是惡毒之人,雖然他討厭沈西涼,但是也真的沒想過讓他死,或者一輩子醒不過來。
聽完陸憶歆的話以后,陸彥廷和藍溪都沉默了。
“你想去就去吧。”最后,還是藍溪出聲回應了陸憶歆的話。
她看著陸憶歆,詢問道:“我和你爸陪你一起吧,可以嗎?”
“……好。”陸憶歆點頭答應下來。
他們兩個人肯陪著,她沒有任何意見。
陸彥廷和藍溪很快換好了衣服。
陸彥廷開了陸憶歆的車,載著她們母女兩個人朝著T大附屬醫(yī)院的方向開了過去。
抵達醫(yī)院是半個小時之后的事兒了。
他們過來的時候,沈西涼已經(jīng)從重癥監(jiān)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因為在重癥監(jiān)護這么長時間都沒有什么起色,沈問之和許詡跟主治醫(yī)生商量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把沈西涼換到了單人病房。
陸憶歆來到重癥監(jiān)護區(qū)的樓道時,正好碰上了簽完同意書的沈問之。
沈問之看到陸彥廷和藍溪都跟著陸憶歆過來了,微微有些驚訝。
上一次在警局見面之后,他們就沒有再碰過面,沈問之也沒有再跟他們聯(lián)系過。
沈西涼鬧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他也不好意思再和他們聯(lián)系。
“來了。”沈問之看著陸彥廷和藍溪說出了這句話。
藍溪“嗯”了一聲,然后問沈問之:“西涼現(xiàn)在什么情況?”
沈問之說:“已經(jīng)轉去單人病房了,你們跟我來吧。”
說完,他已經(jīng)轉身走到前面帶路。
陸憶歆見沈問之轉身,馬上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陸彥廷和藍溪怎么會看不出來她的急切?
意識到這一點后,他們兩個人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復雜。
來到病房之后,陸憶歆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沈西涼。
這次見面跟上次在重癥監(jiān)護室見面時沒什么區(qū)別。
他的臉色依然蒼白,戴著氧氣罩,看不出一點兒生機。
陸憶歆走到病床前,盯著沈西涼看了一會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哭,是因為愧疚嗎?還是什么別的原因……?
陸憶歆哭得不受控制,從一開始無聲落淚,到后來的低聲抽泣,再到哭得肩膀顫抖。
四個長輩站在旁邊兒,誰都沒有上來勸。
陸彥廷原本是想過去的,但是被藍溪攔下來了。
陸憶歆對沈西涼有愧疚,這段時間,他們感受得十分清晰。
讓她哭一哭,也是好的。
他們誰都不曾料到這兩個孩子之間最終會走到這一步。
本來以為六年多以前那件事兒就已經(jīng)夠離譜了,沒想到還有更離譜的。
沈問之和許詡看著陸憶歆哭,也有些于心不忍。
許詡轉過頭去偷偷地抹淚,沈問之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拍著。
陸憶歆哭了有二十分鐘,哭到后面,呼吸的時候都在抽搐,眼前黑一陣白一陣的。
視線已經(jīng)模糊了,以至于她根本沒有注意到病床上的人有了動靜。
最先發(fā)現(xiàn)沈西涼有動靜的人是陸彥廷。
陸彥廷看到他的腿動了一下,緊接著,胳膊也跟著動了一下。
陸彥廷回頭看向沈問之,提醒他:“人有反應了。”
陸彥廷話音剛落下,病床上的沈西涼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沈問之和許詡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反應過來之后,許詡馬上沖到了病床前。
她一把握住了沈西涼的手,動作熟練地替他摘下了氧氣罩。
“西涼,感覺怎么樣?”
昏迷了太久,再加上近視的緣故,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周圍的景象都不怎么真切。
沈西涼盯著許詡看了一會兒,眼神有些陌生。
“西涼?”許詡見沈西涼眼神不對勁兒,便又叫了他一聲。
“你是我家人么?”沈西涼蹙眉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西涼昏睡了太長時間,醒來的時候,說話的聲音都是啞的。
但是,他的聲音并不低。
這個問題,病房里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許詡本身就是學醫(yī)出身的,她是護士長,平日里接觸過不少車禍病人。
沈西涼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她心里馬上有數(shù)了。
許詡抿了抿嘴唇,看著他,反問:“你不記得我了?”
沈西涼搖了搖頭,算是回應。
“那他們呢?”許詡指了指病房里的其他人。
沈西涼抬頭看過去。
這一下,正好和陸憶歆四目相對。
陸憶歆剛才也聽到了沈西涼問的這個問題,她還處于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
沈西涼近視,看不太清楚陸憶歆的長相。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后搖頭:“看不清。”
聽到沈西涼這么說,陸憶歆直接往前走了一步。
這一下,他們兩個人的距離不足一米。
陸憶歆看著沈西涼的眼睛,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在發(fā)顫:“現(xiàn)在看清了嗎?你記不得記得我是誰?”
“是誰?”
沈西涼雖然看清楚了她的長相,但是并沒有什么情緒上的變化。
他看向她的時候,眼底滿是陌生。
“……”陸憶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彥廷和藍溪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沈西涼這是什么情況?
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