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爺” !
章節(jié)名:第三十八章
侍龍窟內(nèi),驚變在繼續(xù)。
侍龍窟外,也正有一個地方,因?yàn)槟翘幍捏@變而產(chǎn)生了一系列化學(xué)作用。
這是一座島。
一座懸浮于半空之中的浮島。
遠(yuǎn)遠(yuǎn)望去,這島嶼呈金紅之色,綿延萬里一眼望不見邊際。島嶼下方,乃是一座巨大的火山,那如錐形聳立于天際的山峰,高聳直插九霄之中,正是這島嶼的支撐點(diǎn)。其上沒有一絲絲的綠意,即便是植物,也通體金紅散發(fā)出一股別樣的炙熱之美。
足以燒灼任何物種的溫度,自島嶼一絲絲向外彌漫著……
可是即便如此,那島上人頭攢攢,正有數(shù)千、數(shù)萬、數(shù)不盡的人密密麻麻地環(huán)繞著火山口。前方一座萬丈高的石碑頂天立地,其上金色的火焰縈繞著,如果喬青在這里,可以一眼認(rèn)出,這火焰,正和她身體里的那一絲炙熱金線同屬本源!
“已經(jīng)進(jìn)去半年了,覺醒者怎么還沒出來?”
“難道是失敗了?”
“噓,莫要亂說!可別被刑堂長老聽見……不過到底是誰在里面,竟能讓長老們把咱們都召集到了這里來。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族人。嘖嘖嘖,小半年都沒出來,不會真的被烈火焚身了吧……”
七嘴八舌的猜測議論,淹沒在石碑上噼噼啪啪的火焰聲中。
石碑之前,數(shù)個老者面色沉定,卻也能看出他們眼中不時閃過的擔(dān)憂之色。其中唯有一人,灰白的胡子老長老長幾乎拖到了地上,滿面橫七豎八的皺紋。只一眼看去,垂垂老矣似是日子不多了。他盤膝而坐,一睜眼,可見目中一片睿智之色:“何必緊張。”
這話一出,長老們都嘴角抽了抽,不緊張,怎么可能?那可是明霜小姐,最受族長疼愛的小姐,百歲以內(nèi)天賦最高的小姐,血脈覺醒了已經(jīng)兩次,若是這次沖擊成功,那將是近幾百年來的第一人!
“哎,明霜小姐這次也太過沖動?!?br/>
“還不是半年前知道那族人竟能不靠宗祠中的傳承,自動覺醒。以明霜小姐的性子,怎愿屈居人下?族長也是,自從四夫……那人去了之后,這十年來對明霜小姐實(shí)在寵愛的過分了?!?br/>
說話的這長老搖搖頭。
其實(shí)族長的子嗣多如牛毛,其中也不乏有那么幾個小姐公子都是天資過人之輩,可誰讓明霜小姐得天獨(dú)厚呢。所以說世事真正稀奇。明霜小姐乃是大夫人所出,偏生這些年越長越像四夫人,連那性子都有那么點(diǎn)兒四夫人的影。那模樣和氣質(zhì),加在一起可是像足了五分??!族長又怎會不疼如掌上明珠?
這長老越是想,越是惱恨地哼了一聲,那流落在外的族人也太過可恨,若是明霜小姐出了點(diǎn)什么事,她賠的起么?想到這里,便急不可耐地朝火山口下探去。
“我族血脈,必要?dú)v經(jīng)劫難方可涅槃?!?br/>
大長老輕飄飄沒什么重量的話,卻將那長老的步子給止住。可見他在族中地位之高。言外之意,若是需要人幫忙,那哪怕是覺醒了三次,又有何意義?周遭幾個長老盡都垂下了頭:“大長老說的是。”
話音一落——
身前石碑上的金色火焰一瞬大亮。
原本就極為炫目的金色,此時放射出可與曜日爭輝的萬丈光芒!
眾人齊齊一喜:“成功了!”
隨著那石碑上的火焰漸漸消失,一道人影自火山口中邁出,整個浮島上的人全部沸騰了:
“是明霜小姐!天啊,竟然是明霜小姐!”
“明霜小姐不是已經(jīng)覺醒過兩次了么?難道她……”
“老天!第三次血脈覺醒!果然是族中百歲下的第一人!不對,不對,哪怕是百歲以上的人,都少有能達(dá)到明霜小姐的高度……”
一道道炙熱的目光,朝著那道白衣女子追尋而去。男人的眼中盡是癡迷,女子不乏泛上了嫉恨妒意。那走出的女子卻渾然不覺,在一片驚呼贊揚(yáng)聲中,她高昂著頭目中沒有任何人的影子,仿佛生來便帶著高貴的血脈,供人仰視。重點(diǎn)是她的容貌,竟和喬青有那么幾分相似,只是氣質(zhì),自是迥然之別了。
這明霜,真正的人如其名。
——明月清輝,霜華萬千。
明霜就在各個長老滿意又欣慰的目光下走了出來。
她淡淡頷首:“要長老們掛心了?!?br/>
“哈哈哈,無妨無妨。”
“恭喜明霜小姐了,再一次一鳴驚人,修為又精進(jìn)了?!?br/>
明霜的嘴角微微一勾,正要再言——
那方方靜下來的石碑卻陡然驚變!
原本已經(jīng)因?yàn)檠}覺醒結(jié)束而黯淡了的火焰,竟在這一剎那突然暴增!像是這石碑也被突然的意外給震驚住,金芒大盛,火柱沖天而起!不斷瘋狂的增長著,瘋狂的攀升著,如同怒浪驚天!剛才那即便明霜出來都沒有作出任何表示的大長老,霍然睜開了眼睛,面色大變:“退!”
緊跟著,數(shù)名長老毫不猶豫大袖甩動,厲吼道:“全部后退!后退!”
大片的狂風(fēng)呼嘯,將火山口附近的弟子們紛紛掀起,借著這股力道,數(shù)千數(shù)萬的人不假思索齊齊后退。一時間,從天空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流向著四周推動,呈環(huán)形擴(kuò)散而去,就似海浪倒卷一般,轟隆隆散了開……
天際被彌漫成一整片爍金!
所有人都呆呆仰望著突然發(fā)了狂一般的石碑:“怎……怎么回事?”
“難道里面還有人?”
“大長老?”
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那大長老從來滄桑沉靜的眼睛里,正蘊(yùn)著滿滿的激動之色。他的胡子微微顫抖著:“二次覺醒、二次覺醒!”
他不斷呢喃著這四個字,落到了明霜的耳朵里無限刺耳。明霜皺了皺眉,這話不好由她問出來,倒顯得她小雞肚腸在意這風(fēng)頭一樣。好在同樣疑惑的并不只她,有個長老立即問道:“大長老,不過是二次覺醒而已?!?br/>
大長老激動地扭過頭:“你知道什么,這是那流落在外的血脈者!”
嘩——
整個浮島上因?yàn)檫@一句話產(chǎn)生了巨大的騷亂。
“流落在外的血脈者?”
“那不正是半年多前才血脈覺醒的那一位?”
“天!沒有接受過血脈傳承,區(qū)區(qū)半年多的時間連續(xù)覺醒兩次!這怎么可能!”
沒錯,這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想想看吧,哪怕是明霜小姐,都是在接受了宗祠內(nèi)的血脈傳承之后才覺醒了第一次,而第二次覺醒距離之前的時間,足足隔了十年之久,到了這第三次,更是隔了二十多年!這等成績,已經(jīng)足以在族內(nèi)傲視群雄,讓每一個姑娘都嫉紅了眼。換做其他人,別說二次覺醒,更有不少的女子連在宗祠內(nèi)接受傳承都會失敗。
——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這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是這不可能,由大長老口中說出來,誰不相信?
嘰嘰喳喳的聲音響成一片……
明霜扯了扯稍顯僵硬的嘴角,低下頭淡淡笑道:“這姐姐天賦的確是高,明霜佩服?!?br/>
這句話,就似明霜從前沒什么兩樣,語氣淡淡不帶任何別樣的意思。卻不由提醒了旁人一件事,年紀(jì)。是了,明霜小姐才不足百歲,換做那族人,誰知道已經(jīng)多大的年紀(jì),若是已經(jīng)幾百歲了,倒也算不得多么驚天的天賦了。這不能怪他們?nèi)绱讼?,在這浮島上的人,盡都是喬青需要仰望的修為,是她現(xiàn)在連想都想不到的修為,而同樣的,也是由她不可比擬的年年月月修煉而來。
大長老卻沒注意明霜的意思。
他連連點(diǎn)頭:“對,這等天賦,一定要接回來!”
他方才已經(jīng)說過,族中的血脈,必要?dú)v經(jīng)劫難方能涅槃。這些通過宗祠傳承得來的血脈,和流落在外于一次次生死關(guān)頭激發(fā)的覺醒,絕對不能相提并論。這樣的好苗子,必不能留在那下等地方糟蹋了。大長老幾乎激動到語無倫次:“來人,快去,把二次覺醒者安安全全的帶回來!”
“大長老……”
“快去!老夫說的話已經(jīng)不管用了么?”
“大……”
“大什么大!”
大長老霍然扭頭,那開始還讓人覺得要不了幾天就得去了的垂垂老矣,此時因?yàn)榧雍团?,讓他顯得生機(jī)勃勃。他不斷捋著胡子臉色通紅,讓人幾乎要擔(dān)心他把那一把胡子給耗下來。在場的人明顯不似他這般激動,驚訝歸驚訝,可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族人而已,即便回來了,也拿不到那個位置!二次覺醒,比起今日的明霜小姐,依舊差了一截。
而明霜小姐,還是族長最為寶貝的千金。
有人走出一步,硬著頭皮道:“回大長老,柳生和朱泰已經(jīng)去……”
話未說完——
“大長老,不好了!”
有人趔趔趄趄匆匆而來。
那人手捧一塊顫動不已的牌子,其上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龜裂出蜘蛛網(wǎng)樣的紋路。一見那牌子,在場之人皆是神色一震,驚怒出口:“命牌!”
砰——
那人捧著命牌跌跪在大長老身前:“是朱泰的命牌?。 ?br/>
唯有大長老尚且平靜。他一拂袖,一道玄氣射入命牌上,命牌應(yīng)聲碎裂的同時,一副畫面投影在火勢消褪的巨大石碑上……
——正是侍龍窟內(nèi)。
那里面,倒映出的一處因?yàn)樽员a(chǎn)生空間破碎的地方,那漢子朱泰鼓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抓著一個黑色斗篷人霍然爆開!滔天的威勢向著四周擴(kuò)散而去,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浪花般輕飄飄卷了出去。可這些浪花碰到逃散不及的侍龍窟人,讓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就化為了粉末。柳生站在極遠(yuǎn)的地方周身被玄氣籠罩,依舊臉色白了一白。
另有一個黑色斗篷人狂奔而逃,猛的噴出一口鮮血摔到地面。
待波紋散去,他緩緩抬起一張陰鷙又蒼白的臉,面容扭曲顯然受傷不輕。
“是破天!”
“怎么是他?”
“他怎么會在那里?還逼到周泰自爆?”
有人認(rèn)出了破天的身份,驚呼連連。一系列的疑問縈繞在浮島上,靜的沒有一絲聲音。這里的一切侍龍窟內(nèi)自然沒人知曉,畫面中的破天趔趔趄趄爬了起來,正要再逃,柳生已經(jīng)纏上去和他打在了一起。而同時,那些險(xiǎn)險(xiǎn)留下了一條命的侍龍窟人飛快向著外面撤離……
轟——
那一處侍龍窟的入口處,萬象島終于破開了陣法,破開了神秘了足有千萬年的侍龍窟大門。無數(shù)六宗之人堵住了龍主等人的去路,鳳太后,邪中天,萬俟流云,姑蘇宗,萬象島,柳宗,這些翼州大陸處于世俗巔峰的人全部出現(xiàn)在了畫面上和浮島所有人的眼前。
而領(lǐng)頭的,正是一身黑衣的鳳無絕。
鳳無絕當(dāng)日醒來,已經(jīng)離著喬青離開過了五天之久。
他并不知道喬青下的迷藥,其實(shí)足足可以讓他睡上個十天半月。他醒來后咬牙切齒地算著喬青從七煌城去往大燕劍山的路程。那時候再追,已經(jīng)來不及了。哪怕來得及呢?鳳無絕知道,他和喬青爭這取侍龍窟的名額,都是為了冒險(xiǎn),都是為了將安全留給對方。相比于這些幾十歲甚至幾百歲的老牌強(qiáng)者,他們兩人的實(shí)力,則顯得太弱了。
連鳳太后都不是那龍使的對手,即便他追去了,也不過徒勞而已。
鳳無絕當(dāng)機(jī)立斷,一邊暗罵著“該死的到時候再收拾你”,一邊飛快整合了人馬去往了埋伏唐門的路上。蜀中唐門,離著七煌城也不過腳不沾地的兩日路程。唐梟等人坐著轎子,還真的被他趕上了。
唐門覆滅,在沒有人知曉有破天和周老的時候,能做到這一步的除了侍龍窟外再無他人。哦對,還有三圣門,可人家好好的三圣門閑著沒事跑出來滅了你干嘛。尤其龍使和唐梟在七國比武大會上演了一出“取消資格”的大戲。這下子,那神秘勢力嫁禍到侍龍窟上,可說順理成章。
一時,翼州還剩下的六大宗門人人自危。
——侍龍窟滅掉了唐門,那下一個呢?
鳳無絕下了一步好棋,在這種時刻,鳳太后和邪中天的游說便顯得太過容易了。于是便有了現(xiàn)在的一幕,六宗圍攻侍龍窟的一幕。
這畫面投射在石碑上,沒有人注意到,明霜的眼睛一閃,將目光從柳生和破天的激戰(zhàn)上移開,落在了鳳無絕的身上。她清楚的聽見這投影內(nèi)龍主發(fā)出的咬牙切齒之聲:“鳳無絕!你好大的膽子!你們好大的膽子!”
明霜跟著呢喃出這三個字。
大長老扭頭看她一眼:“實(shí)力太弱?!?br/>
明霜知道大長老的意思。她方才不過是一眼看見這男子,有片刻的失神罷了,真要選作夫君自然不會挑選這樣實(shí)力的人。她將來是要做上那個位置的,只有世間罕見的奇男子才配成為她的夫君!才能和她并肩屹立在這世界的巔峰!
明霜搖了搖頭,見那鳳無絕二話不說帶著人在侍龍窟內(nèi)殺了起來,這早已經(jīng)受到過了朱泰自爆的殘余,也大多受了重傷。明霜移開眼睛,不再關(guān)注這個讓她新湖一動的男人:“沒看見那血脈覺醒的姐姐。”
柳生二人既然去找血脈者,就必是和她呆在一起。
可是此刻,那邊不知發(fā)生了怎樣的驚變,那覺醒者卻不在此處。
眾人盯著石碑一眨不眨地搜尋一切可能的女子,卻見波紋一閃,由命牌碎裂而產(chǎn)生的短暫畫面投影,消失了。
一時沒人出聲,靜靜望著空白的石碑。半晌,才有個長老躬身問道:“大長老,此事該當(dāng)如何?”
所有的視線都朝著他看過來,事關(guān)兩族之事,大長老也不敢怠慢。他思索良久:“一切,待柳生回來再說?!?br/>
“可萬一……”回不來呢?
“那就等族長和……和大夫人出關(guān)再說。”
大長老說完了這一句,好像一瞬老了幾十歲,破天是大夫人的族人,他還沒有做主的權(quán)力。這一切,明顯都跟那血脈者有關(guān)。他深深看著光禿禿的石碑,似是想從其中看出那血脈者的一丁點(diǎn)信息。最終,什么也沒有看見。只得邁著頹然的步子,一步步走遠(yuǎn)。
后面明霜也在看著石碑,表情淡淡,神色不明。
半晌,她轉(zhuǎn)過身,背脊挺直依舊是那明月寒霜樣的驕傲女子。
她想:二次覺醒么……
*
喬青并不知道什么二次覺醒。
她現(xiàn)在正處于巨大的煎熬中恨不得自己了結(jié)了自己!
上次這烈火鍛體之時她處于迷失神智的時候,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根本就不知道??蛇@個時候,她卻是清醒萬分地感受著身體被烈火焚燒,這種經(jīng)脈骨頭血肉都碎了又重新粘合的感覺,痛,又癢。像是有無數(shù)的螞蟻啃噬全身,鉆入她的每一個細(xì)胞里瘋狂的咀嚼!
不,不止細(xì)胞!
她感覺連魂魄都在這火里燒灼著……
喬青周身的青筋都鼓了起來,發(fā)絲無風(fēng)自動和又驚又懼的苔蘚纏繞在一起,于金色的烈火中翻滾著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音,看上去觸目驚心!她自然不知道就在方才那浮島上也有一個女人在和她接受同樣的烈火焚身,只不過身在族內(nèi),明霜的痛苦遠(yuǎn)比喬青小一萬倍!這幾乎非人可承受的痛苦,讓她死命仰著脖子發(fā)出一聲聲難耐的嘶吼:
“啊——”
玄苦和沈天衣聽到牙齒都快咬碎了。
這聲音漸漸嘶啞,猶如漏了風(fēng)的老風(fēng)箱。
任是誰也不會相信,這是從喬青的喉嚨中發(fā)出。
他們兩人和喬青雖相交不久,卻也算是共患難了一場。對于她,說不上了解至深,也知道這是個沒心沒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哪怕是拿刀子捅在身上,恐怕她都不會皺一下眉頭,還會噙著笑意跟你扯天扯地。尤其是,她絕不會允許自己的悲慘落到旁人的眼里!可是此時此刻,這一聲聲慘叫直沖天際,愈加的瘋狂和不可控制。
對于她來說,這得是什么樣的痛苦?
——而世上最大的痛苦,通常伴隨著最大的機(jī)遇。
喬青的玄氣也在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同方才流失出去那般,一絲絲從被金色火焰燒灼的苔蘚中吸取回來。
赤玄、橙玄、黃玄……
藍(lán)玄、紫玄、知玄初級……
玄師高級、玄宗初級、玄宗中級……
可這一切,升不起此時此刻喬青心里的一丁點(diǎn)喜悅。身體上的烈火還未熄滅,它們熊熊燃燒著,一寸一寸,折磨著血肉和靈魂。冷汗?jié)M身,又在烈火中化為蒸汽。來來回回的折磨,讓喬青的身體里出現(xiàn)一頭咆哮的野獸,那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幾乎破體而出。她在火中顫抖著,翻滾著,似乎有什么牽引著她,讓她跳下寒潭,就能解脫……
這個聲音不斷在耳邊回蕩。
跳下去,撲滅火,就能解脫……
喬青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點(diǎn)點(diǎn)向著寒潭移動,眼見著就要落下大石,一雙手猛的按住了她!
喬青勉強(qiáng)睜開眼睛。
布滿血絲的金色瞳孔內(nèi),倒映著的就是將手伸進(jìn)火里死死按住她的沈天衣。
他臉上本就沒有的血色一瞬褪了個干凈,額角冒出豆大的汗珠,浸濕了純白的發(fā)際。喬青沒有低頭的力氣,她甚至連揮開沈天衣的力氣都沒有,她可以想象,沈天衣的手在這讓她痛苦萬分的金色火焰中,亦在灼灼燃燒著。可按住她的力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大,她動不了分毫!
她好像聞到了皮肉燒焦的味道:“放手……”用盡力氣吐出這兩個虛弱的音節(jié)。
喬青看不見,玄苦卻能看見。
沈天衣的手,已經(jīng)在火中燒成了森森白骨。
他恍若未聞,也恍若不覺,就這么死死按住她。那雙手似乎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剩下的只有按住她的本能。沈天衣定定看著她,看著喬青那雙金色的雙瞳幾乎失去了焦距,看著她漸漸變的虛軟,在這火焰中燒灼著連打滾的力氣都不再有。
“堅(jiān)持?。 ?br/>
一聲大喝,在喬青的耳邊炸響。
堅(jiān)持住……
堅(jiān)持住……
很久很久以后,喬青總是能回想起這三個字。
——她頻于為難,他伸出雙手。他說,堅(jiān)持住。即便那個時候,沈天衣已經(jīng)不再是沈天衣……
這三個字,在腦中和那聲音對抗著。玄苦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回蕩著,沈天衣說罷這三個字,便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墒窒碌膭艃阂欢↑c(diǎn)都沒有松懈。直到她的玄氣停頓在了玄宗巔峰,直到這些蠕動的苔蘚終于連最后一絲都消失殆盡灰飛煙滅,腦中那誘拐她跳下寒潭的聲音,終于消失……
烈火一瞬褪去。
喬青的神思一點(diǎn)點(diǎn)清明起來。
她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滿頭大汗急白了臉的玄苦,和轟然向后倒去的沈天衣。那雙手,變成了一雙漆黑的骨頭,少許皮肉翻著紅帶著黑粘在上面,看上去可怖之極。玄苦一把接住他,沈天衣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走……”
走,快走,這里馬上就要塌了!
……
在這三人又一次開展了生死時速的時候。
他們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在那些苔蘚完全消失的一瞬,這侍龍窟的支撐點(diǎn)也完全崩塌。
龍脈之外,鳳無絕帶著六宗之人和侍龍窟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zhàn)。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侍龍窟哪怕剛才被朱泰自爆波及到大多重傷,可對上六宗之人,依舊不容小覷。對于六宗來說,這一步既然走了出來,就必要將侍龍窟從大陸上徹底抹去。一旦給了他們喘息的機(jī)會,接下來將面對的便是永無休止且不可想象的報(bào)復(fù)!
兩邊廝殺著……
不時有人倒下,不時有人慘叫出聲。
侍龍窟內(nèi)漸漸成了血一樣的空間,即便是開始還有所保留的其他宗門,到了這個時候,也全部都?xì)⒓t了眼。這漸漸演變成一場慘烈之極的大戰(zhàn)!鳳無絕并未去找喬青,這會兒明顯不是問話的時候,這空間內(nèi)太大,若只是找,根本無濟(jì)于事。另一方面,他相信喬青絕對有自保的辦法。
吼——
一聲巨龍悲憤的怒吼從遠(yuǎn)方傳來。
那龍翻滾上半空,并不攻擊下方的人,反而似是預(yù)見了什么一般瘋狂的在半空中低吼著。一聲聲如悶雷般悲鳴。不少人察覺到了端倪,這天色,本就黯淡的天色陡然漆黑了下來。
“怎么回事?”
隨著一聲驚叫,地面開始晃動,空氣中出現(xiàn)一道道回旋狀的波紋……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以至于正在廝殺的侍龍窟和六宗之人,還有另一邊幾乎要兩敗俱傷的破天和柳生,紛紛停下了下來。他們怔怔望著這些波紋,直到龍主怒叫一聲:“是亂流!”
空間亂流。
這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空間亂流。
那將意味著什么?一但被卷入這些波紋中,將被吸入黑洞之中永世不得超生。鳳太后瞳孔驟縮:“怎么會這樣?”
邪中天霍然反應(yīng)過來:“這里要塌了?”
一句話落,整個侍龍窟內(nèi)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不少人收起武器瘋了樣朝外面沖。若從上方往下看去,這些人不論來自于哪里,幾乎可說慌不擇路,在侍龍窟里幾乎相同的地形上瘋狂地跑著。運(yùn)氣不好的,跑著跑著忽然身邊有波紋一轉(zhuǎn),將他們吸入了黑洞中。有些運(yùn)氣好的,到達(dá)那空曠之地卻百尋不得其門……
“快啊,快打開這里!”
“空間亂流,我不想死!”
“出去,快出去,出去再說……”
各種各樣的驚呼求救唾罵聲,萬象島一時成為了香餑餑。也不論是誰只要來自萬象島皆被團(tuán)團(tuán)圍了起來,一片混亂中,倒也有那么幾個人在朝著反方向沖去。有人看他們一眼,心里紛紛唾罵著:“這鳴鳳的人簡直有病!”
是的,鳴鳳的人。
鳳無絕,鳳太后,邪中天,囚狼,等等等等……
萬俟流云一把抓住鳳太后:“你們瘋了?”
“滾!”
鳳太后飛快揮開他,她現(xiàn)在沒那么多閑工夫解釋。鳳無絕等人正在異空間里飛快地找,他抿著唇鷹眸迸射出灼灼寒芒。鳳太后和邪中天眼尖地尋到了龍主的下落,兩人一前一后將龍主纏住。龍主睚眥欲裂,身邊無處不在的空間亂流,那波紋時顯時消,下一秒就不定會出現(xiàn)在哪里。一個不慎,就是個“死”的下場!
龍主瘋了樣擺脫兩人的鉗制。
他要走,他不能死在這里!
同樣要走的,還有六宗中人,萬象島的人滿頭大汗:“出不去!來不及了,咱們進(jìn)來的時候用了小半個時辰,這出去的陣法比進(jìn)來更復(fù)雜!等不了那么久了!”
這話一落——
轟——
一道巨大的腥風(fēng)扇了過來。
一聲巨響,那侍龍窟可以出去的地方,被一條巨大的龍尾抽了個稀爛。碎石轟隆隆落下,叢叢用做陣法的植被全部毀了個干凈。所有人都呆呆望著此處,天空中那巨龍一雙如燈籠大的眼中滿是同歸于盡的空洞狠辣。它不張口,只有轟隆如悶雷的吼聲回蕩著,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要和這里同葬!
它要他們這些外來者全部死在侍龍窟內(nèi)!
“怎……怎么辦?”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巨大的死亡籠罩之下,甚至有人失魂落魄的痛哭出聲。龍主也呆呆望著那處,被鳳太后一掌擊中胸腹。他猛的倒飛出去,噴著血哈哈大笑:“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哈哈哈……死在這里,本主要死在這里了……”他笑聲一轉(zhuǎn),死死盯著鳴鳳的人陰冷似從地獄而來:“你們不是要知道喬青在哪么?本主就告訴你們!她死了!她死了!”
轟——
又是一掌。
龍主吐出滿口血漿,森冷的牙齒上血液橫流。邪中天瘋了樣沖過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說什么?!”
“哈哈哈……你問多少遍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她進(jìn)了龍脈,這里毀了,她在里面第一個死!她活不了!活不了……”
遍尋侍龍窟不見喬青的鳳無絕出來,正正聽見了這句話。
活不了……
她死了……
這話不該信的。是的,不該信的,喬青怎么可能會死……可鳳無絕的大腦清楚的告訴他,這個時候,龍主絕不會再撒謊。他也清楚的知道,整個侍龍窟內(nèi),沒有喬青的痕跡!他定定站在那里,無數(shù)的分析和理智絞成一團(tuán)越來越亂漸漸便似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