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就不與沈如玉爭執不下，眾人便將目光都放在秦奉之身上。
如今，朝堂之上權力最大的便是他，就連皇帝，也將目光看向他。
偏偏秦奉之像是沒察覺到這些人的眼神，他仿佛入定般，站在原地目視前方，沒與任何人有眼神接觸。
甚至，他就連表情都沒怎么變，各位大臣一時間有些疑惑，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皇帝此時才確定，秦奉之是真要讓他自生自滅，一定要他學會為君之道才行。
對于此事，他不會再插手了。
所以，只能由他親自來給滿朝文武個決斷。
可是，他從前都是按部就班，按照秦奉之所說行事，忽然要自己做主，他根本不適應。
皇帝放在寬大袖袍下的手緊攥成拳頭，心中默念，絕不能在這些人面前露怯，也不能讓秦奉之對他失望。
“住嘴，你們可知這是何處，一個個在大殿上爭來吵去，如街頭老婦般，簡直是丟人！”
小皇帝首次硬聲厲喝，嚇得一眾官員如鵪鶉般都將頭低了下去，在心中腹誹今日這是怎么回事。
一向躲在秦奉之身后的皇帝，這次竟這般強硬，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他們不曉得的事？
“剛才你們說的朕都聽進去了。”
“宰相，本就是罪該當斬，爾等不該再為他辯解。”
皇帝見學著秦奉之平日中訓斥他的模樣有用，也就板著臉繼續說了下去。
他這次所言皆句句發自肺腑，甚至早就想說出這話了。
只不過那時宰相手中握著重權，他只不過是個傀儡皇帝而已，除了屈居于人下，還能做得了什么？
“皇上，請您三思啊！”
宰相舊部一人帶頭出來說了句這話，其余不少官員也都紛紛跟著他跪了下去。
這么一跪，朝堂上站著的人竟然少了大半！
皇帝面色更加鐵青，他雙眸冒火的看著跪在地下的人，這些人，其中有宰相舊部，也有那些覺得宰相不可能死，想攀上去的。
他直接拿過手邊奏折摔在首先跪下去那人臉上，全然沒打算再給他們留面子。
既然臉這東西，他們自個兒都不要，他為這些人留著又有什么用？
“你們倒是與朕說說，宰相如何不能斬！”
他此次依舊是厲聲呵斥，卻比方才更添了幾分令人信服的感覺，興許與罵慣了也有關系。
見他愈發熟練，秦奉之眼中露出滿意的神情。
他早就知道皇帝聰明，無論何事都是一教既會，為人君主其實也不用怎么學，只要有足夠的威嚴便可。
瞧瞧，在小皇帝表明了絕對的態度后，宰相舊部這些人也沒了往日里的神氣，此時他們跪在地下的身子還微微顫抖著。
這些估計都沒想到皇帝會有如此大的改變，他們猜不到皇帝的心思，自然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此時說的是宰相生殺問題，他們必須得迎難而上。
“皇上，宰相雖說這些年做了不少錯事，但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不是有宰相在，朝堂怎會如此穩固？”
“是啊皇上，按照宰相從前做出的那些好事來說，他所做的壞事便不算什么了。”
“皇上，臣認為非但不應該斬殺宰相，還應該將他從大牢中放出來才是，這樣才能安天下子民的心！”
這些人一口一個宰相做了不小的貢獻，安天下子民的心，可當真是滿口的仁義道德。
若是天下子民曉得自己被這群東西利用，恐怕得氣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們。
沈如玉如同這些人一般琢磨不出皇帝所想，他便也沒打算再與他們斗嘴，他手中好得了個好活計，還是明哲保身最好。
“你們如今倒是一個個替朕做主了，偏偏說了宰相從前做過的所謂好事，一件壞事都沒說，不如朕替你們說說？”
皇帝瞇起眼，周深都散發著不怒自威的味道。
方才那些一口一個仁義道德的大臣，紛紛跪著低頭不敢言語。
“宰相，不忠不義，貪財貪權，曾經還逼宮，就算是這些其中一項都能抵消你們口口聲聲說的好事。”
朝堂下跪著的大臣額上已然沁滿汗珠，那些想隨大流在宰相的人面前過個臉的，此時腸子都悔青了。
觀皇上這模樣，像是真想要將宰相之于死地，那他們如今豈不是在和皇上作對？
這個認知讓眾人恨不得現在立刻站起，退回到方才跪下時，狠狠打上自己一個嘴巴子。
“朕今日便非要將宰相斬殺，他犯的這些罪名早該斬了，你們比朕更清楚！”
皇帝以這句話結尾，龍眸目不轉睛地看著跪在地下那些人，他倒是要看看他們還能想出什么說辭來。
眾人察覺到帶有威壓的視線，都低著頭不敢說話，槍打出頭鳥，這時候誰先出頭，倒霉的就是誰。
獨有一人，左右看看同僚們，可當他看過去時，往日里的同僚卻默默挪開目光。
這個模樣，自然能叫人，看得出他們心中是如何想的。
“皇上，臣跟在宰相這么些年，能作證他從前做的那些事，只是為了穩固江山。”
“宰相樁樁件件都是為了您，若是您因為這些事而怨了他，那他在九泉之下都難以明目啊！”
說話的是戶部員侍郎，他說這話時面上神情未變，甚至還很是懇切，仿佛只要皇上處理宰相，那他就是個大罪人似的。
他這模樣卻差些，讓坐在上頭的小皇帝笑出來，如今他已不是年少時那般好糊弄了，結果這些人還真將他當做孩童？
“便是要逼宮與朕，讓朕傳召下去，也是為了朕好嗎？”
“你倒是跟朕說說，這怎么能算得上是為了朕好？”
見皇帝軟硬不吃，戶部元侍郎便將頭上的烏紗帽摘了下來，他捧著烏紗帽的手不受控制抖動著。
“若是今日皇上真要處決宰相，那連臣一塊殺了便是，既然臣的肺腑之言皇上都聽不進去，那臣還活著有什么用？”
他將烏紗帽摘下去后，其余宰相與黨似乎也受到了啟發，紛紛一同摘下烏紗帽，死諫。
這明顯是要與皇上對著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