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錄 !
張牧云家正在村子的西北角落。相比村東村南,此處人煙稀少,平時甚少行人經過。過了他家再往西走,便是一片荒草地。草地中有一條小路向西南蜿蜒,過得四里便接上官道,可以走到西邊羅州去。雖然這條路途差不多是村子通向羅州的唯一道路,平時也沒什么人走。畢竟一般莊戶人家只習慣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并不常上城里。對老實巴交一輩子不離土地的莊稼人來說,那些川流不息的州城府縣總讓他們覺得有些天生的恐懼。總之這張牧云家附近即使大白天也甚是冷清,一般無人行走。
當然今天卻有些例外。就在月嬋于溪邊洗衣之時,附近一處草窠中卻有人正伏著窺伺。這位賊頭賊腦之人,大約三十多年紀,略偏清瘦,焦黃面皮,穿一身翠綠綢衫,戴一頂青布小帽,不住探頭探腦朝月嬋這邊張望。潛伏之時,只因他渾身上下一身青綠,就像只大號的螞蚱,躲在這青茅草叢里一時倒也甚難被發現。
這位草窠里的不速之客,名字正叫段貴,住在東邊的青柳莊上。段貴在這一帶正是出名的游手好閑,仗著祖上遺下的積蓄專放高利貸,不事生產,??糠佩X訛人為生。因為只靠放貸為生,大多時便無所事事;為人又好色,這段貴便整天東游西逛,哪邊小媳婦大姑娘多便往哪兒鉆。那些城里的什么花街柳巷、青樓妓寨,更是???。說來也可笑,脂粉堆里鉆多了,這段貴于女色上竟變得心氣極高,盡管本人長得歪瓜劣棗,卻覺著自負雄材,滿腹偉略,沒什么姑娘看得進眼里,直到三十歲頭上還未成家。
按理說,他這樣心高氣傲的“段大官人”,早就不屑干這般伏坎鉆草的偷窺勾當,但今日實在是碰見絕色,見獵心喜,一時便忘了自己是“上等之人”,見著旁邊有幾蓬茅草能遮身便一頭栽進去躲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看那浣衣少女。而這時月嬋正巧有心把少年的衣服用心洗干凈,一時并不離開,恰便宜了這不良浪子。
話說這段貴,多年的窺伺經歷已把他眼神練得極好。雖然隔出五六丈遠,他也從草縫中看得分明,原來那邊一時忙碌的少女,臉上已沁出細細的汗珠,映著天邊的日光閃著晶亮的光。而溫玉一般的俏靨本就潤潤含光,現在再泛著紅馥、沁著汗珠,便如那附著晨露的嬌艷粉荷一樣。過了一時,專心浣洗的少女又不覺微微張開櫻唇,從這側面一看,柔潤的唇兒向外挺翹微撅,真個是要多消魂有多消魂!看到動人之處,那段貴如癡如醉,忘乎所以,雖然隔著老遠,卻仿佛已湊到那少女近前,不知不覺便亂撅著嘴,望空吸吮,還滋滋有聲。
“嘿嘿……”
丑態畢露之時,終于這浮浪賊人下定決心,準備過去調弄。
“小美人,等著我,大爺這就來啦!”
正在色膽包天的破落戶要起身撲過去時,卻見那邊少女忽然起身,回屋里拿了一支小孩胳膊粗的搗衣棒槌,回到溪邊開始捶打起衣服來。
“呃……”
眼見著多了一支碩大的棒槌,段貴一時倒也有些躊躇。不過又看了看那邊女孩兒嬌柔模樣,很快他又放下心來。
“嘿嘿!”
段貴口水直流地想道:
“要是小美人兒敢反抗,那樣一棒打來,小爺我便這樣左掌擋去,一把奪過,右手再順便將她小蠻腰一摟,就這么往懷里一帶——嘿嘿嘿,要是叫她走敢不從,正好拿這老大棒槌嚇她!”
如意算盤打到這里,色欲熏心的淫賊再也按捺不住,“哇呀”一聲怪叫便從茅草窠中跳出,顛起腳兒朝月嬋這邊猛跑過來!
“小美人,快陪哥哥耍耍!”
眼前女孩兒實在誘人,以至于段貴這廝今日也不耐煩拿腔作調裝風流。還沒等奔近,他便怪聲怪調直奔主題。
聽得他猛這一聲喊,正忙著捶打衣服的少女頓時吃了一驚!
“???……你是誰?!”
雖然驚問,但見這忽然躥來之人兩眼放光,滿嘴淫詞浪調,月嬋心里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嘿嘿,問我是誰?那便跟哥哥一起到西頭去,哥哥慢慢告訴你!”
見月嬋這般反應,段貴這花叢老手正是心中大喜,只覺大事已定,便放手過來調戲。誰知就在這時,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一臉驚惶的少女卻忽然舉起棒槌,“呼”地一聲便朝自己打來。
“哈!小美人不要淘氣!”
見大棒打來,雖然看起來和少女臉上神色不大協調,段貴依然毫不驚奇,百忙中還擺了個姿勢,淵停岳峙般“呔”發一聲喊,這才張開左手五指,不慌不忙地朝那揮打而至的搗衣槌抓去。
“……”
這一格擋搶奪之后發生的事情,讓這淫心發作之人怎么都想不到。
眼見著自己穩抓穩拿的手掌才一碰上那看似不快的棒槌,段貴卻忽然只覺掌心一陣劇痛,還沒等反應過來出了啥事,便只覺一陣騰云駕霧,忽悠悠看著青天白云在向自己腳頭快速移動,然后又不知怎么翻了個個兒,看見一片茂盛肥沃的青草春泥,然后急速朝自己飛來,轉眼“砰”一聲巨響,所有景象消失,換成滿天繁亂的金星!
“我摔了!”
直到這時,他這才忽然明白過來,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
“哼,讓你叫!”
殺豬般叫了一聲,還沒等掙扎著爬起來,便聽一聲怒叱如風而至,轉眼只覺得有什么粗重的長大之物如雨點般朝自己身上砸下,直打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要說遭逢這樣劇變,段貴本來也想反抗。畢竟他是男子,無論如何也要女人力大。誰知道幾番剛要掙起,便被那少女一巴掌打來,“砰”一聲又滾出多遠。遭了幾次這般掌摑打擊,段貴也終于想通,不再懷疑那支棒槌是什么流落民間的神器,而是這嬌滴滴少女確實好大力氣。這之后,他又幾回掙扎,卻全被暴風驟雨般的打擊打縮回去,只顧雙手抱頭在地上死命亂滾躲避。而先哲說,“疼痛使人清醒”,段貴被毆打中,清楚地辨別出雨點般落在身上的打擊里,有棍掃,有掌擊,還花插著不少飛腿踢腳。
“罷了,不想惹到一武功高手!”
遭到出人意料的狠揍,段貴自怨自艾。不過就在這時,他卻忽覺那少女停手。
“咦?莫非她老人家打累了,要放我走?”
好事才想起個頭,卻聽那少女說道:
“臭賊,此地不是好打處。且起來,跟我往西走走!”
“呃……”
聽得這話兒,段貴一時沒怎么反應過來,只覺得很不對味兒。愣了片刻他才想起這本是他計劃的。
當然,現在形勢逆轉,他才不準備去那荒郊野地,太嚇人。百忙中他一把揪住旁邊一叢青草,倔強說道:
“我不走!”
“嘿~”
見段貴不肯走,那少女笑了一聲,道:
“可由不得你!”
說著彎腰過來,“砰”地一聲抓住他脖領,就如拖死狗一般把他拖起,向著西邊荒郊野地沒人處便下去。這少女力量實在太大,途中不甘就范的苦人兒也幾回掙扎,好幾次抓住旁邊草叢,卻無濟于事,最后費得兩手抓滿草料,卻仍是被那少女劫到僻靜處。也只有等到了目的地,今日走霉運之人才終于成功地做成一件事——他料到自己將被一頓胖揍;其后果然。
大概也就是半盞茶涼的功夫,暴虐如虎的少女畢竟離去。風吹草低,夕陽西下,野地西望,正是殘陽如血。而慘劇發生的荒郊野外,再無他人,只有偶爾幾只老鴰從頭頂飛過,“嘎嘎”地叫喚。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終于有人經過。
“咦?”
“那邊是誰?”
夕陽西落之時,恰有位莊家漢子從西邊打草歸來,遠遠見到這邊深草中躺著個胖子。等揉揉眼睛,仔細瞅瞅,好像看到這胖人還在草里慢慢掙動。見得如此,莊家漢子趕緊放下背后裝滿草的籮筐,朝那邊飛快跑去。
等漢子到了近前,才發現這胖人原來只是臉腫。近了看得清楚,這浮夸的面皮上青一塊紫一塊,鮮血淋漓,直是慘不忍睹。
“爺們,遭賊了?”
一邊問著,漢子一邊緊握打草鐮刀,滿臉緊張地四下張望。
“咳……”
聽了他的話,慢慢爬動之人一時懶得回答。忍了半天,吐出一口血沫后才有氣無力地回答:
“不是……是……是遭賊了?!?br/>
“咳!”
又啐了一口血沫,才說道:
“不過莫怕……那個強人已經走遠……”
“是嗎?”
聽了他的話,村漢這才放下心來。又回過頭仔細看看段貴傷勢,便道:
“你這人也會扯謊。這哪會是一個強人?分明是一幫?。 ?br/>
“咳咳!”
“是啊……我顧著忍痛,其實沒看清……”
原本準備竊玉偷香的段大官人,到這時已無半點風流心腸,滿心中只剩下羞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