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錄 !
回家的路上,張牧云便問月嬋剛才究竟和周亮怎么說的。他一問起,少女便有些支支吾吾,都走出好遠,翻來覆去只是說,她和周亮沒說兩句。等張牧云好奇再問這兩句說了啥,月嬋的臉卻騰地紅了,之后無論牧云再怎么問,都死活不再說,只管低著頭趕路。見她這般害羞,張牧云驚訝之余,也不再問。
等回到家,接下來的這幾天里因為天太熱,張牧云便決定不再出去。這幾回去城中,他也兌換了一些散碎銀子,足夠他們在家花銷一陣子。炎夏的天氣沉悶無聊,即使張牧云這么活潑的少年也懶得動彈。一有空,他便跑去屋后的小溪中泡著納涼;往往一呆就是一個多時辰,每次都要等月嬋站在屋角那邊羞答答喊他吃飯,他才磨磨蹭蹭地上岸,慢吞吞地走到屋前,覺著可能進入少女視線,這才動如脫兔,一溜煙跑進房中將濕衣褲換下。
七月剩下的這些悶熱的日子,平淡而無聊;對張牧云家小小的院落而言,也許只有兩件事值得提起。一件便是有一回牧云泡在屋后溪水中,拿一只木盆浮在眼前,順著溪流向下游掏摸,等上岸時居然那木盆中青螺堆得如小山一般。等回來后,將青螺放在水盆里,加了些鹽,讓這些螺兒吐上一天泥,然后便蒸熟,和月嬋一起拿針挑著鮮美的螺肉,蘸上醬油,美滋滋地大吃了一回。再者便是有一天,村中來了貨郎,專門售賣女子日常用品,大抵是胭脂水粉、發簪絲巾一類。若在以前,張牧云對這樣的貨攤不聞不問;現在則不同,一聽貨郎的撥浪鼓響起,張牧云趕緊拿出些錢,拉著月嬋沖過去跟那些大媽大嬸擠在一起,為她挑選合適的用品。
只是,張家村這樣偏僻的村落中貨郎挑并不常來,那些大嬸們便十分踴躍。幾番推擠之下,饒是張牧云這樣身強力壯的小后生,也被擠得兩眼冒金星,掙了幾掙,最后還是被月嬋護著退出來,待在一邊等人散去再上前采買。
好在那貨郎架上貨品充足,貴一點的貨物一時也無人買走,現在張牧云也不怕花錢,正好等人散去給月嬋從容挑選。只是這走鄉串巷的貨郎挑兒上能有多少好貨物?縱使再立志撒漫使錢,買的也都是下等貨色。好在那位不知來歷的少女,也不挑剔,張牧云稍微挑些價錢貴些的胭脂水粉給她,她便已是十分高興。而在貨品架上,還有些發簪,張牧云立在架前翻檢了好一陣,問著月嬋的意見,挑出幾支中意的簪子讓她一支支地試,最后選中一支最滿意的黃楊木簪,連同一只菱花小鏡給她一起買下——就是這些日后看來十分簡陋的飾物,接下來的許多天里讓少女十分快樂。有好幾次早上起來時,張牧云都偷偷地看到,月嬋在房中梳妝,對著那面小銅鏡,用黃楊木簪別出無數的發型;每回剛別好,對著鏡子扭頭看了看,又抽出發簪散開,再別出另一種花樣。盤發樂此不疲時,原本不太言笑的少女竟輕聲地哼著悅耳的歌兒,一臉發自內心的笑意。
見到月嬋開心,張牧云自然十分高興;這時他覺得就算花再多的錢,也值。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去,轉眼就到了七月末。這一天傍晚,當西天尚有余霞之時,月嬋便將煮好的稀粥盛在碗中,端到擺在院中的木桌上。牧云相幫著拿出筷子小菜,又在桌腳旁邊一口破鍋中燃起驅蚊的煙草,一切就緒,這兄妹二人就開始圍著桌邊吸溜起稀粥來。此時這小院中,晚風微微,霞光淡淡,風聲里送來一些鄰里的話語,屋后林溪中水鴨兒不知疲倦地叫喚,所有的一切都表明,這是洞庭湖畔無數鄉村中一個尋常的夏日傍晚。
就在張家小院中這晚飯吃到一半,月嬋勤快地起身要去給張牧云再添碗粥時,卻忽聽得院門處一響,有人高宣了一聲道號,說了句“打擾兩位施主了”,便飄然走進一位道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