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br> 接下來三天,葉諳把重心都放在了練歌上。</br> 練歌的過程中,葉諳總愛拉著謝朔當聽眾,讓他評價效果,謝朔始終冷著臉,不怎么搭理她。</br> 他越是不搭理,葉諳就越喜歡往他面前湊,儼然樂在其中的樣子。</br> 三天后,葉諳按照約定時間前往錄音棚錄制《山鬼賦》。</br> 錄制過程十分順利,向來要求嚴苛的陸傳這回竟然沒怎么挑刺,錄制完,還給了她一張名片,說期待再次合作。</br> 葉諳只當他是客套,也沒放在心上,發了條宣傳微博,順道找項泉把解約合同給簽了。</br> 隨后,項泉將他的工作室更名為希音工作室,在葉諳的牽線和參與下,同烜夢文化正式建立長期合作關系。</br> 處理好一切,葉諳把攤子交給項泉,回到家繼續當她的豪門少奶奶。</br> 謝朔病好了,葉諳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過幾天清閑日子,誰知,謝家又出了件大事——</br> 謝柏言病倒了。</br> 要說這一年多,謝柏言也確實不容易,本來都要退休過養老生活了,突然之間,老婆兒子接連出事,自己還得拖著不怎么好的身體重回董事長的位置,穩住蠢蠢欲動的各家勢力。</br> 勞心又勞力,自然吃不消。</br> 他是在股東會議上突然暈倒的,據說當時場面十分混亂。</br> 謝予然打電話過來通知的時候,葉諳正在客廳沙發上忽悠謝朔陪她一塊兒去泡溫泉。</br> 聽著電話里謝予然的聲音,謝朔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下去,葉諳也有點不安。</br> 這個時候,謝柏言要是真撐不住,謝氏必定又是一片血雨腥風。</br> 她作為池魚,免不了要被殃及。</br> 等兩人通完電話,她慌忙去扶謝朔,準備趕往醫院。</br> 謝朔卻沒動,只是坐在沙發上,陰沉著臉。</br> 葉諳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謝柏言病了,他也不肯出門嗎?</br> “我們不去醫院看看嗎?”</br> 謝朔靜坐了幾秒鐘,終于起身。</br> 葉諳心下一松,重新扶住他,卻被突然拽住了手腕。</br> “先去換衣服。”</br> 葉諳:???都什么時候了?還換衣服?</br> 謝朔蹙著眉,一臉的不容置喙。</br> 葉諳搞不懂他的腦回路,但還是跟著去了臥室,按照他的意思給他拿了套黑色正裝。</br> 趁著他換衣服的空檔,葉諳自己也換了條裙子,淺杏色,低調大方。</br> 剛換好,就見謝朔從衣帽間出來,手里拿著一條深色領帶,問她:“會打領帶嗎?”</br> 這還是他頭一回主動找自己幫忙打理,葉諳愣了一秒,說:“會?!?lt;/br> 她上前,接過他手里的領帶,踮腳繞過他后頸。</br> 這個姿勢,兩人離得很近,葉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一點點噴灑在肌膚上,視線內是他線條凌厲的下頜和脖頸。</br> 她其實沒怎么給人打過領結,動作有些生疏。</br> 往里繞的時候,指尖不小心刮過他的喉結,她心頭一跳,下意識抬眼去看他。</br> 謝朔只輕微地蹙了下眉,并無其他反應。</br> 葉諳垂下眼睫,努力將所有注意力都傾注在手中的領帶上,然而心跳卻不受控制,節拍全亂。</br> 耳根不自覺地開始發燙,熱度漸漸蔓延到臉上,甚至連白皙的指尖也染上了粉色。</br> 片刻后,她將領結推上去,目光掠過他下頜,假裝鎮定地替他整理了一下領口,說:“好了?!?lt;/br> 謝朔從容挽起衣袖,又道:“幫我拿塊手表過來。”</br> 衣帽間里有專門的玻璃表臺,里面擺了不止一塊手表,而且都價值不菲。</br> 葉諳看了看,轉頭問:“拿哪塊?”</br> 謝朔言簡意賅地扔出兩個字:“你挑?!?lt;/br> “……”</br> 看不出來他還挺信任她的審美,葉諳低頭,依照自己的喜好挑了一款,拿到謝朔面前,捧起他的手,替他戴上。</br> 男人指骨修長如玉,動作的時候,葉諳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手腕。平日里比這更親密的接觸也不是沒有,但大多都是她故意鬧騰,現在這種安靜時刻,哪怕只是指尖的一點碰觸,都分外明顯,讓她覺得不自在。</br> 他的呼吸就在發頂,她低垂著著眼,不敢抬頭。</br> 戴好手表,她又貼心地替他將衣袖整理好,一絲褶皺也未留。</br> 穿戴齊整,謝朔平靜地收回手,抬步往外走。</br> 手工定制的西服勾勒出流暢的線條,從肩到腰,完美貼合,下.身西褲筆挺,腰間皮帶緊扣。這一換裝,他整個人比之前添了不少氣勢,看起來冷肅迫人。</br> 葉諳腦中忽然閃過很早之前看到過的一個畫面,那時他還未失明,一身西裝從媒體的聚光燈下走過,意氣風發,矜貴優雅,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br> 她不由怔了怔神。</br> 走出幾步,察覺到她沒跟上來,謝朔微微側頭:“怎么了?”</br> “沒事?!?lt;/br> 葉諳忙上前,走到他身側,看了他一眼,白皙的手指小心挽上他的胳膊。</br> 心口那處噗通數聲,似乎住進了一只小鹿。</br> 下樓后,葉諳在花園里見到了鐘覆,他顯然是專門趕來接謝朔的,才剛到,步履匆匆,手里還拿著文件。</br> “謝總。”</br> 他喚了謝朔一聲,轉向葉諳,“夫人?!?lt;/br> 葉諳微微一笑。</br> 鐘覆打開車門,葉諳以為他們要在后排商討公事,自覺地松開謝朔,往副駕去。</br> 誰知還沒坐好,鐘覆就上前來說:“夫人,謝總讓您和他坐后排?!?lt;/br> 葉諳愣了一下,又從副駕上下來,坐到了后面。</br> 謝朔聞到熟悉的淡香,將手里的文件遞過去:“把這些念一遍。”</br> “……”</br> 葉諳這才明白他讓自己坐到后排的原因,接過文件,快速掃一眼,充當人工掃描器讀了起來。</br> 鐘覆將車內的擋板落下,后排的空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可惜卻沒有半點風月旖旎。</br> ……</br> ---</br> 到醫院的時候,葉諳差不多將所有文件都讀了一遍,讀得口干舌燥,嗓子差點冒煙。</br> 謝朔全程表情嚴肅,眉頭緊鎖。</br> 葉諳扶著他趕到謝柏言所在的私人病房,人已經脫離了危險,不過還沒清醒過來。</br> 病房旁邊的休息室內,站著幾位中年人,正在小聲商討著什么,看起來像是謝氏的高層。</br> 謝予然也在,神色有些焦灼。</br> “哥?!币姷街x朔,他快步上前。</br> 其他人則紛紛露出了訝異的神色,自從去年的車禍之后,他們幾乎就再沒見過謝朔在公開場合露面了。</br> 他們的注意力著重落在謝朔的眼睛上,發現他確實已經失明,各自臉上都閃過了一絲異樣神情。</br> “小朔,最近身體好些沒?”須臾,其中一位面相看著比較溫和的中年男子率先開口。</br> 謝朔聽出他的聲音,溫和應道:“章叔?!?lt;/br> 其他人緊隨其后,紛紛上前打招呼。</br> 謝朔一一回應,隨后進了里面的病房,他看不見,只能聽謝予然同他說情況:“醫生說,暫時沒什么大礙,不過需要靜養,最好住院觀察?!?lt;/br> 外面又響起幾位高層的說話聲,像是因為什么事情起了爭執。</br> 謝朔蹙了蹙眉,沖謝予然道:“你先在這里照看著,我和他們回趟公司?!?lt;/br> 聽見這話,謝予然面上閃過一絲意外,愣了愣,應道:“好?!?lt;/br> 謝朔走出病房,幾位高層立馬停下了爭執。</br> 氣氛陡然嚴肅起來。</br> 謝朔雖然久不露面,但積壓的余威尚在,葉諳站在他旁邊,明顯地感覺到了大家對他的忌憚。</br> 一行人出了醫院,各自上車回君明集團總部。</br> 上車后,謝朔十指交叉,靠著真皮座椅,雙眼微闔,似是在閉目養神,又像是在思忖著什么。</br> 葉諳還是頭一回親身經歷這般陣仗,未免有點緊張,一改平日的聒噪,安靜地坐著,一雙素手交疊擱在腿上,十指白皙如玉。</br> 她原本以為,謝朔會讓她留在醫院照看謝柏言,沒想到他竟然留下了謝予然,選擇帶她去公司。</br> 是看中她什么都不懂,可以當個花瓶養眼么?</br> 但他也看不見呀。</br> 車內寂靜無聲,空氣有些窒悶,她的手不自覺地往下滑了滑,這一滑,恰巧碰到他被西褲包裹的大腿。</br> 男人睜開眼,朝這邊微微側頭,睫羽纖長,眼底幽深。</br> 葉諳:“……”</br> 葉諳小心臟一顫,慌忙收回了手,假裝無事發生。</br> 結婚這么久,她還從沒在他面前這么氣弱過,感覺自己突然從作天作地的小妖精變成了一只瑟瑟發抖的小白兔。</br> 謝朔等了片刻,沒等到她開口,淡聲問:“有事?”</br> 葉諳立馬搖頭,搖完才反應過來,他看不見。</br> 她穩下心神,問道:“你是要回公司開會嗎?”</br> 謝朔淡淡“嗯”了一聲。</br> 葉諳本想問他“那我待會兒要不要回避”,話到嘴邊,又覺得多余,他想讓她回避,自然會開口,她安心跟著就是。</br> 一路上,葉諳沒再出聲。</br> 初夏的風帶著一絲灼熱,穿過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兩側高樓林立,藍天白云均淪為背景。</br> 日光斜照,車身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最后停在君明集團總部地下車庫。</br> 鐘覆打開車門,高跟鞋落地,葉諳先行下車,而后伸手去扶謝朔。</br> 男人從車上下來,身形挺拔,一抬眼,有種浸潤在骨子里的迫人氣場。</br> 葉諳挽著他的胳膊,扶著他往里。</br> 雖然她此刻內心宛如小白兔一樣忐忑,但好在生了一副明麗張揚的相貌,挺直脊背,端出高貴冷艷的姿態,勉強也能鎮得住場子。</br> 集團內部,相關工作人員臨時得到消息,一個個手忙腳亂,神情緊張。</br> “?!钡囊宦?,高層專屬電梯門開。</br> 一行人浩浩蕩蕩穿過走道,進了會議室。</br> 會議室內,巨大的屏幕剛剛亮起,落地玻璃墻流光溢彩,幾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br> 中間是一塵不染的會議長桌,身著職業套裝的助理們上前,拉開座椅。</br> 葉諳扶著謝朔在主座前坐定,其他人才各自入座。</br> 主座上只擺了一把椅子,葉諳掃視一圈,覺得自己委實有點多余,正打算跟謝朔說自己出去等他,鐘覆已經讓人添了一把椅子,放在旁邊。</br> “……”</br> 葉諳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一抬眼,對上許多道陌生視線,頓感壓力山大。</br> 之前,她一直安靜地站在謝朔身邊當陪襯,也沒有吸引太多的注意力,但現在場合一變,她位于主座,大家的目光便都集中了過來,眼神里帶著明顯的揣度意味。</br> 謝朔結婚的事,并未對外宣揚,所以在場有些人剛開始甚至以為她只是專門照顧謝朔的護工。</br> 這么嚴肅的會議,她摻和進來是怎么回事?</br> 葉諳神經緊繃,天人交戰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決定回避。</br> 她湊到謝朔耳邊,小聲問:“我出去等你?”</br> 溫熱的吐息拂過耳際,謝朔似乎這才意識到她的存在,停頓了一下,低聲喚鐘覆:“帶夫人去休息室?!?lt;/br> 鐘覆應下,領著葉諳到了休息室,安排一位女秘書留下照料,隨后返回會議室。</br> 葉諳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坐下,感覺整個人一松。</br> 穿著職業套裙的女秘書泡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不動聲色地暗暗觀察著她。</br> 她們這位謝總以前在公司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沒想到悶聲不哼就結了婚。</br> 這可是公司頭號大八卦?。。?lt;/br> 葉諳不習慣有人看著,學著謝朔的模樣,抬頭淡淡道:“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坐會兒?!?lt;/br> “夫人有事隨時叫我?!迸貢崔嘧⌒南碌暮闷?,端出標準笑容,轉身出去,帶上了門。</br> 葉諳徹底松懈下來,抬眼掃視一圈,從包里拿出了手機。</br> 與此同時,公司各層的茶水間里,已經炸開了鍋——</br> “哎,你們剛才看到沒有,謝總回來了!”</br> “看到了看到了,我還以為我眼花了!”</br> “說清楚點,哪個謝總?”</br> “就是之前那位,不是小謝總?!?lt;/br> “真的假的?之前那位不是出車禍成植物人了嗎?”</br> “你這都是從哪里聽到的小道消息,根本不準,我聽說是失明了,一直在治療,所以才這么久都沒出來?!?lt;/br> “那他失明了,還能回來繼續管公司?”</br> “沒準已經治好了呢!剛才隔得遠,我也沒看清。”</br> “哎,我還看到謝總身邊跟了一個女的,你們說會不會是咱們總裁夫人?”</br> “不可能吧?沒聽說謝總結婚了??!”</br> “謝總結婚難道還要通知你?清醒一點!”</br> “反正我覺得關系不一般,你們什么時候見謝總帶女人來過公司?而且還挽著手,可親密了?!?lt;/br> “到底什么情況?誰去打探打探?”</br> ……</br> ---</br> 休息室里,安靜無聲。</br> 葉諳捏著手機,卻沒多少心思玩,既擔心醫院里的謝柏言,更擔心會議室里的謝朔。</br> 他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了那些一看就各懷鬼胎的老狐貍們。</br> 謝柏言已經病倒了,他要是再……</br> 正胡思亂想時,手機突然響了。</br> 她隨意看了眼,隨即愣住。</br>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許久都沒出現過的稱呼——</br> 媽媽。,,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