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br> 燈光靜靜灑落,水聲在身后響起。()</br> 葉諳出了浴室,走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屈起雙腿,纖細的胳膊環住了膝蓋。</br> 窗外月色清冷,樹影裹在朦朧的光霧中，她無聲望著窗外，澄澈的眼底隱約浮起一絲悵然。</br>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總覺得最近謝朔對她的態度有些奇怪,或者說是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br> 似乎是從研究所回來之后,謝朔的脾氣忽然變得溫和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陰晴不定了,但他們的關系卻沒有更進一步，反而莫名添了些許疏離。</br> 仿佛一潭靜水,無波無瀾。</br> 以前他心情抑郁，她得寸步不離地陪著，想方設法逗他開心,可現在,他情緒平和，每天忙著公司的事，不再需要她幫忙,她就像是突然失去作用,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br> 明明在去研究所之前,他還答應她試著好好相處做夫妻——難道,他當時只是一時沖動？過后后悔了？所以才故意疏遠她？</br> 葉諳將下巴扣在膝蓋上,細長的眉輕輕蹙著，有點不能理解。</br> 小腿陣陣酸痛，下午踩著高跟鞋逛了幾個小時的街，到現在都沒緩過勁兒，她捏了捏小腿肚子，疲憊不已，靠著沙發，漸漸合上眼，睡了過去。</br> 一只細白的手垂落在沙發邊緣，指尖隱約泛開光澤。</br> 時光緩慢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浴室門開，一個頎長的身影從水霧氤氳中出來，黑色睡袍下，小腿肌肉結實。</br> 謝朔走到沙發邊，看見屈起雙腿蜷縮在一角的葉諳，停下了腳步。</br> 柔和的光籠在她白皙的臉上，暈開淺淺輝澤，襯得她肌膚細膩光滑，鼻如凝脂。</br> 她安靜地閉著眼睛，漆黑纖長的睫毛輕輕覆在眼瞼下，陰影淺淡，紅唇微微抿著，飽滿如月下玫瑰。</br> 她是側倚著睡的，下頜弧度精致，脖頸修長，鎖骨被衣領遮住，只露出些許瑩白。</br> 曲線綿延往下，腰身纖細，他曾于黑暗中握過不止一回。</br> 謝朔靜靜立著，看了她一會兒，那種不真實感又上來了。</br> 重見天日后，大多數人對于他來說，都像是分別了一段時間再見面，唯有她，他既熟悉，又有那么一點兒陌生。</br> 七八個月的朝夕相處，他熟悉她的聲音，熟悉她身上的氣息香味，卻不熟悉她的模樣，只能憑空想象。</br> 這陣子，他剛復明，急著解決公司的問題，忙得焦頭爛額，也沒分多少心來思考關于她的事，此刻靜下來，倒是突然想好好理一理。</br> 當初答應和她結婚，確實如她所言，只是為了找個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他原本其實不愿走這一步，但那時候謝柏言不放心他，一直念叨，老爺子也拖著病體過來勸，他自覺復明無望，心中消沉，便索性順了他們的意。</br> 他當時的情況，門當戶對的千金名媛自然是不愿意嫁過來的，所以挑來挑去，最后挑了這么個毫無存在感的葉家大小姐。出身一般，無人可靠，無路可退，能省很多麻煩——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她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愿意。</br> 起初，他只當她是為了葉家的利益，不得不虛與委蛇，等結婚之后自然就會換上冷淡態度，敷衍了事。</br> 然而，事實卻截然相反，她非但沒有態度冷淡，反而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細心照料，忍受著他的陰晴不定，想盡辦法逗他開心，拉他出門，重新面對這個世界，試著接受一切。</br> ——所以，她真喜歡他？</br> 謝朔腦中再次閃過先前的疑惑。</br> 又或者，她只是單純地覺得既然已經結婚了，沒有其他選擇，不如好好跟他過日子？</br> 想起她那句信誓旦旦的“復明就離婚”，謝朔微微蹙眉，面色不悅，彎下了腰。</br> 陰影隨之覆下，他近距離地注視著她的眉眼，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碰她的臉。</br> 指尖剛要觸及她面頰，葉諳長睫一動，睜開了眼。</br> 四目相對，她眼里神情尚有些迷糊，帶著初醒的茫然。</br> 謝朔滯了滯，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斂起情緒，面無表情地將修長的手覆在她臉上，假裝摸索的樣子。</br> 摸索完，他往旁邊挪了一步，在沙發另一角坐下。</br> 葉諳：“……”</br> 如果沒摸到，你是不是想一屁股懟我臉上？</br> “天氣冷，想睡覺洗澡上床再睡。”謝朔直視前方，用慣常的淡漠語氣說道。</br> 葉諳揉了揉眼睛，套上拖鞋起身，小腿又酸又麻，她邁出半步，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br> 謝朔眼角余光瞥見，下意識伸手去扶。</br> 葉諳卻站穩了，拖著步子疲累地往浴室方向走，謝朔看著她纖細的背影，眸色幽深，慢慢收回了頓在半空的手。</br> 浴室內重新響起水聲，葉諳被熱氣一蒸騰，腦子越發暈乎了。</br> 洗完澡出來，呼吸到新鮮空氣，她才清醒了些。</br> 謝朔已經不在沙發上了，而是靠坐在床頭，額前碎發烏黑，隱約還殘留著濕意，半邊側臉冷峻。</br> 葉諳看了他一眼，做完睡前護膚，走到床邊坐下，掀開被子，慢慢將腿放上去。</br> 小腿的酸痛仍舊未消，她偏頭看向謝朔，想到這幾天他奇怪的態度，心口沒來由有點窒悶。</br> 難道他真反悔了？</br> 不行，她得試探試探他，看他到底是怎么個意思。</br> 葉諳眼珠一轉，傾身過去，趴在他肩頭，軟著調子喚了聲：“老公……”</br> 謝朔側頭，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精致面龐，長睫輕眨，可以凹出嬌媚的表情。</br> 他眸光微動，怕她察覺端倪，將視線往下挪，結果又瞥見了她睡袍領口下的風光。</br> 葉諳渾然未覺，緊貼著他，嬌聲道：“我今天逛了一下午街，腿好酸，你幫我按按好不好？”</br> 謝朔沒說話，目光從她身前挪開。</br> 葉諳抱著他的胳膊，揪了揪他的睡袍：“我平常都幫你按的，你今天也幫我按按……”</br> 本以為不會得到回應，誰知，腳踝突然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握住。</br> 謝朔掀開被子，摸索著握住她纖細的腳踝，擱到腿上，輕輕按捏起來。</br> ！！！</br> 葉諳清亮的眸子瞪得老大：還真幫她捏啊？</br> 燈光下，男人低著頭，沉默地替她捏著小腿，臉上神情莫測。</br> 這一番舉動已經完全超出了葉諳的認知，她呆愣半晌，才緩過神來。</br> 男人指骨修長如玉，緩緩揉捏著，力道不輕不重。</br> 葉諳耳根發燙，莫名覺得有些熱，手指蜷了蜷，忍不住想將腿縮回，卻被他按住。</br> 她沒再掙扎，抿著紅唇，偷偷看他一眼，瞥見他低垂的長睫，心口噗通一跳。</br> 轉變這么大，難道真想通了？</br> 怪異的感覺從小腿直蔓延到指尖，她將枕頭往旁邊放了放，側身靠在枕頭上看他動作，唇角翹起一個明顯的弧度。</br> 這幾天的煩悶和失落頃刻間淡去了，她以手枕著下巴，靜靜看著他，心情愉悅。</br> 神思漸漸變得混沌，視線內男人冷峻的輪廓一點一點模糊，被光暈籠罩，漆黑的長睫撲閃了兩下，最后無力垂落下來。</br> 燈影朦朧，映出修長纖細的小腿，瑩白如暖玉，掩在睡袍之下。</br> 謝朔的手指逐漸往上挪，到膝蓋時，他抬眼看向葉諳，發現她已經睡著了，眼睫耷拉著，面容沉靜。</br> 他動作頓了頓，收回手，看著她姣好的睡顏，漆黑眼底似乎也染了光暈，格外柔軟。</br> 半晌，他將她的小腿輕輕放下，扯過被子，替她蓋好，指尖從她頰邊劃過，像在流連什么。</br> 燈滅掉，屋內陷入黑暗，枕邊馨香輕淺，他聽到她綿長的呼吸聲，和以往的許多個夜晚一樣。</br> ……</br> ----</br> 翌日，謝朔沒能再去公司。</br> 老宅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說是老爺子突然病倒了。</br> 兩人不敢耽擱，忙趕了過去。</br> 下了車，穿過庭院往里，每個人臉上都神情肅穆，老爺子年事已高，近兩年身體越發不好，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br> 葉諳扶著謝朔，隨傭人到了老爺子的房間，私人醫生剛剛做完檢查離開，屋內空氣有些沉悶。</br> 靠近床頭的桌子上，擺著一盞做工精致古雅的舊式臺燈，旁邊還摞了兩本書。</br> 見兩人進來，老爺子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葉諳趕忙上前，扶住他，將枕頭往他身后墊了墊。</br> 謝朔在床邊坐下，老爺子顫巍巍握住了他的手：“阿朔……”</br> 老人的手枯瘦蒼老，謝朔喚了聲“爺爺”，將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br> 老爺子抬起渾濁的雙眼，看著他，滿臉慈愛：“爺爺聽說，你前陣子又去小岑那里了，怎么樣，好些沒有？”</br> 復明的事，謝朔還沒來得及告訴老爺子。</br> “好多了，您別擔心。”</br> 老爺子只當他在安慰自己，臉上憂色未褪，拍拍他的手，嘆了口氣。</br> 看見老人蒼老虛弱的模樣，謝朔眸光微閃，拉住葉諳的手腕，低聲說：“你去替爺爺倒杯茶過來。”</br> 葉諳明白這是要她回避的意思，識趣地起身，出了屋子。</br> 葉諳走后，屋內只剩下爺孫兩人。</br> “你有話要同爺爺說？”</br> 謝朔直視老爺子的雙眼，忽然道：“爺爺，我能看見了。”</br> 老爺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先是一愣，隨即緊握住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嗓音因激動而發顫：“爺爺……是不是聽錯了？”</br> “您沒聽錯，我的眼睛已經恢復了，這幾天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沒來得及跟您說。”</br> 謝朔騰出另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替他將被子往上扯了扯。</br> 老爺子終于確定自己沒聽錯，高興得滿臉都起了褶子，眼角也泛開淚光：“想不到爺爺還能見到這一天……”</br> “您以后不用在擔心了。”</br> “好……好……”</br> 老爺子連說幾個好字，手也在發顫。</br> 謝朔又補充道：“這事諳諳還不知道，您先別告訴她。”</br> 老爺子聞言詫異：“這么高興的事，為什么要瞞著她？”</br> ——因為告訴她她就要離婚。</br> 謝朔腦中閃過這句，心情莫名煩躁。</br> 老爺子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彎彎繞繞，會錯了意，嘆息著勸他：“阿朔，爺爺知道，這個媳婦是爺爺和你爸爸選的，你不喜歡。可諳諳確實是個好孩子，辛辛苦苦照顧你這么久，你總得記她點好，凡事別太過……”</br> 謝朔聽著老爺子的念叨，應道：“我知道，您放心。”</br> 爺孫倆單獨在房間理單獨聊了許久。</br> ----</br>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得知孫子復明的消息后，老爺子的精神忽然好了許多，午飯過后，都能下床走動了。</br> 下午，前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兩點多的時候，謝予然也急匆匆趕過來了。</br> 跟在他后腳到的，還有章沐晴。</br> 看到她，葉諳原本有點意外，轉念一想，章家跟謝家算是世交，章沐晴認識老爺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br> 不過，老爺子顯然對她的態度一般，客套地跟她說了兩句話，便同謝朔和謝予然進了書房，似乎有重要事情要叮囑。</br> 葉諳無奈，只能以主人身份在客廳招待章沐晴。</br> 她今天穿的是淺杏色大衣配打底裙，面上妝容清淡，一副溫柔優雅的女神模樣。</br> 案幾上茶香裊裊，水霧在半空中散開。</br> 章沐晴完全沒把自己當客人，不等葉諳開口說“請坐”，便自顧自坐下了。</br> 她雙手交疊擱在膝頭，斜側著身子，微微笑道：“原來葉小姐也在……”</br> 葉諳：……我是老爺子的孫媳婦，我不在難道該你在？</br> 葉諳被她的邏輯驚呆了，回了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br> 見她不搭腔，章沐晴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素白指尖微翹。</br> 葉諳看著她，已經做好了隨時開戰的準備。</br> 然而，章沐晴也沉默了，靜靜坐著品茶，一言不發，仿佛在憋什么大招。</br> 兩人安靜地對峙著，氣氛詭異又尷尬。</br> 沒過多久，謝予然從書房出來了，他還有急事要忙，沒留在這邊吃飯，隨口打了聲招呼，就準備離開。</br> 章沐晴見狀，忽然起身跟了出去。</br> 葉諳：？？？</br> 你不應該是我的情敵嗎？怎么追著別人走了？</br> ---</br> “予然！”</br> 章沐晴在庭院里追上了謝予然。</br> “沐晴姐。”</br> 謝予然頓足，深色西服外套微敞，襯衫沒有系領帶，看著眉眼俊秀，帶點兒少年氣。</br> 章沐晴看著他，抿唇一笑：“你能不能送我一程？”</br> 謝予然也笑了下：“我讓司機送你。”</br> 章沐晴正要高興，緊接著又聽到一句：“我不回市里，就不和你一起了。”</br> 謝予然說完，叫了司機過來送她，自己則另外開車走了。</br> 章沐晴面上笑意微微一僵，眼底浮現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br> 寒冬風冷，刀子一般刮過臉龐，她跟著送她的司機上車，一路上臉色都不怎么好看，沉得能滴出水來。</br> 回到家進屋，就見章峻豐坐在客廳沙發上，似乎特意在等她。</br> “怎么樣了？”見她進來，章峻豐問。</br> 章沐晴描畫精致的眉眼間露出一絲不耐和厭煩：“沒有用，這次我回國之后，謝予然好像變了一個人，根本不上鉤……”</br> 章峻豐皺眉，又問：“謝朔呢？他最近動作不少，恐怕已經起了疑心。”</br> 章沐晴冷諷地笑了下：“他以前都能對我視而不見，更何況現在。”</br> 章峻豐皺眉思忖片刻，說：“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了，過兩天我給你物色其他人。”</br> 章沐晴指尖微僵，應了聲“知道了”，轉身往臥室方向去，臉上冷諷表情未褪。</br> 從懂事起到現在，她心里就很清楚，她不過是他培養的一個聯姻工具，周旋于各家之間，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力。</br> ……</br> ----</br> 謝家老宅。</br> 老爺子今天似乎格外地興奮，非得讓葉諳和謝朔留宿。考慮到老爺子的身體，兩人不好拒絕，便留下了。</br> 晚間，兩人陪著老爺子閑坐聊天。</br> “你們兩個備孕備得怎么樣了？”聊得正愉快時，老爺子突然又提到了催生話題。</br> 葉諳嗆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謝朔，男人神色淡淡，不知道是單純不在意，還是也不知道該接什么。</br> “爺爺，您怎么每次都說這個？”葉諳耳根微紅，只能露出嬌羞的表情，試圖蒙混過關。</br> 老爺子笑了笑，將兩人的手擱在一起，又看了謝朔一眼，像是在囑托他什么。</br> “好了，爺爺累了，你們也早點休息。”</br> 兩人住在二樓東側的一間臥室，房間側面有一扇木窗，正對著庭院，月光漏進來，清涼如水。</br> 不是在家里，多少有點不習慣，屋內布局擺放也全然不同。</br> 葉諳本以為謝朔洗漱會比較困難，誰知卻出乎意料地順暢，沒出現半點磕磕絆絆，仿佛對這里的環境十分熟悉。</br> 葉諳估摸著可能是因為他小時候住過的原因，也沒多想。</br> 洗完澡，上床躺下，不到十點。</br> 葉諳毫無睡意，沒急著關燈，而是挨著謝朔，同他低聲說話。</br> 想起昨天晚上他幫自己捏腿的事，葉諳心里仿佛裹了一層蜜，此時看著燈下男人英俊的輪廓，又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br>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在他眉眼上面靈活動作著，比了幾個手勢。</br> 謝朔原本仰面躺著，冷不防視線內多出一只手，在他眼前肆意妄為，五指纖纖，比劃出各種影子，在光中跳躍。</br> 他不敢有太大的反應，只能微微垂下眼睫，當作什么都沒看見。</br> 然而，葉諳卻越來越大膽，指尖往下，點了下他的喉結，又點了下他的下頜。</br> 第一下，謝朔沒理她。</br> 第二下，手指被捉住，謝朔拿下她的手，握在掌中，習慣性地揉了揉。</br> 葉諳一點被抓包的不好意思都沒有，索性順勢趴在他肩頭，仰著臉輕聲說：“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說的嗎？”</br> 謝朔朝她這邊側過臉。</br> 葉諳近距離看著他，眼底亮晶晶的：“就是在你眼睛好之前，我們試著好好相處，做夫妻。”</br> 謝朔眸色幽深，過了片刻，才輕應了聲：“嗯。”</br> 大掌握著她的手，沒有松開。</br> 聽到他回應，葉諳高興起來，翻身趴到他身上，對著他的唇親了一下。</br> 她醉酒的時候總愛親他，清醒的時候倒是少見，謝朔順勢攬住她的腰，翻身掉了個位置，將她壓在身下。</br> 葉諳仰面躺著，烏發散在枕間，眸底有光落入，清亮澄澈，映著他的影子，高鼻薄唇，神色難得溫和。</br> 她無端生出幾分緊張，抿了下唇，胸口起伏深了些。</br> 謝朔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微凝，一時竟忘了掩飾。</br> 就在他準備低頭吻下去時，葉諳盯著他幽深眼底的一點光，忽地發出了疑惑——</br> “你的眼睛，怎么好像比之前亮了許多？”</br> 她頓了頓，眸子驟然一亮。</br> “你不會是能看見了吧？”,,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