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br> 看見屋內親密相擁的兩人，謝予然愣了愣，目中浮起意外神色。</br> 須臾，他別開眼，后退半步，輕輕叩了下門。</br> 聽到敲門聲，謝朔眉頭一蹙，毫不猶豫地扒拉開葉諳。</br> 葉諳十分識趣地松了手，小聲道：“你弟弟在外面，應該有事找你，我在這里休息會兒就好，你不用管我。”</br> 她說完，走回沙發邊，重新坐下，以手撐額，假裝不舒服。</br> 謝朔當真沒管她，朝門外走去。</br> 謝予然越過他的肩，掠了屋內一眼的葉諳，說：“爺爺有事，讓你過去一趟。”</br> 兄弟倆一同離開。</br> 葉諳松懈下來，飛奔過去關上了門，而后折回，癱軟在沙發上。</br> 結個婚，真的太難了！</br> 葉諳昨晚失眠，大半宿沒睡，今天一大早又被叫醒，這個時候困意上頭，索性便靠著沙發閉目養起神來。</br> 正迷迷糊糊要睡著時，屋外忽然又響起敲門聲。</br> 葉諳睜開眼，神思有些混沌，以為是謝朔，隨口應了聲“進來”。</br> 門被推開，進來的卻是剛剛才離開的謝予然，手里端著一碗湯。</br> 葉諳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br> 謝予然端著湯，走到她面前，目光與她對上，似笑非笑：“大哥說，嫂子不太舒服，讓我從廚房端碗湯給嫂子。”</br> 葉諳：？？？</br> 你哄誰呢？就他，會這么體貼？</br> 葉諳看著遞到眼前的燕窩湯，腹謗個不停，面上卻不顯，抬手接過碗，溫柔優雅地一笑：“謝謝。”</br> 送完湯，謝予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關切地問：“要不要打電話叫醫生過來，替嫂子看看？”</br> 葉諳心里七上八下的，纖白的手指捏著小勺子，扯嘴笑笑：“不用了，我就是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喝完湯就好了。”</br> 謝予然盯著她看了片刻，冷不丁開口——</br> “那天晚上，嫂子沒喝醉吧？”</br> “咳……”</br> 葉諳險些被嗆到，抬起頭，對上他審視的眼神。</br> ——很顯然，他已經認出了她。</br> 葉諳在“裝傻”和“大方承認”之間猶豫了兩秒，最終選擇了后者。</br> 仔細想想，她也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虧心事，沒必要搞得這么緊張。</br> 葉諳定下心神，笑了笑：“想不到你還記得，我都差點忘了。”</br> “嫂子這樣的美人，自然印象深刻。”聽到她承認，謝予然探究的眼神有所收斂，靠著沙發扶手，輕挑起眉。</br> 一口一個嫂子，心里卻不見得有多尊重。</br> 葉諳盈盈笑著，不動聲色地解釋：“那天晚上我在談一個簽約合同，多喝了兩杯，過后聽人提起，才知道你是阿朔的弟弟。”</br> 她今天和那晚一樣，穿了一條長裙，素凈的顏色，單露一側肩膀，脖頸修長，鎖骨白皙精致，裙擺直至腳踝，布料輕軟如水。</br> 那晚夜色朦朧，畫面籠了一層光霧，人也顯得旖旎，今天朗日清風，倒是干凈清爽許多。</br> 窗外的光落在她臉側，襯得肌膚勝雪。</br> 這么漂亮的女兒，葉遠年倒真舍得。</br> 謝予然意味不明地牽了下唇：“嫂子以后照顧大哥，還是少在外面喝酒比較好。”</br> 葉諳瞥見他眼底掠過的一絲嘲諷，心口一堵。</br> 要不是為了工作，你當我愿意去陪人喝酒？！</br> “嫂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br> 謝予然告誡完，起身離開。</br> 葉諳郁悶得不行，這兩兄弟，一個冷漠得像機器，一個說話冷嘲熱諷，就沒一個好相處的！</br> 她吐了口氣，低頭繼續喝湯。</br> 不得不說，謝家的廚子倒是不錯，這湯燉得相當有水準，葉諳很快就被美食治愈了。</br> 沒過多久，周姨又過來敲門，說老爺子和謝柏言找她。</br> 葉諳將碗交給周姨，重新調整好情緒，凹出標準的笑容，出了屋。</br> ……</br> -----</br> 雖然只是家宴，但結婚這種日子，還是免不了敬酒寒暄。</br> 午宴過后，謝朔耐心告罄，拋下葉諳一個人，不知道躲去了哪里。</br> 葉諳只能獨自陪著老爺子和謝柏言閑聊。</br> 一番折騰下來，她笑得臉都要抽筋了。</br> 晚上九點多，葉諳安撫好老爺子，回到新房內。</br> 謝朔比她早回來，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上，仿佛一尊石像。</br> 葉諳頭昏腦漲，邊往里走邊抬手拆著頭上固定用的發卡，冷不防抬眼，看到沙發上靜默的身影，動作一頓。</br> 頭頂燈光無聲灑落，男人沉默地坐著，半邊側臉在光亮下，神情冷肅。</br> …………突然有點兒緊張是怎么回事？</br> 偌大的新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靜得能聽見呼吸聲。</br> “你要洗澡嗎？”</br> 半晌后，葉諳鎮定下來，開口問道。</br> 謝朔仍舊一言不發，不過人卻站了起來。</br> 葉諳沒跟他計較，走到衣帽間，替他找出干凈的毛巾和睡袍，再轉身時，謝朔已經脫了外面的西服，正在松身前的領結。</br> 暖色燈光下，男人修長的手指輕扯著領帶，配上線條利落的下頜和隆起的喉結，透著幾分慵懶和性感。</br> 葉諳一顆少女心不可避免地又動了一下。</br> 雖然眼睛瞎了，但人還是帥的。</br> 她滿意地欣賞了兩眼，伸手去扶他，誰知，才碰上他的胳膊，就被他掙開。</br> 謝朔一臉冷漠地拒絕了她的攙扶，自顧自往浴室方向去。</br> 少女心“啪嗒”碎成了渣渣。</br> 葉諳：？？？白天扔下她一個人溜了，晚上居然還敢跟她甩臉色？！我看你是缺少社會的毒打！</br> 葉諳氣得胸口一梗，差點忍不住踹他一腳，考慮到新婚夜鬧出人命不太好，才作罷。</br> 臥室到浴室的路線謝朔應該摸索過很多遍，雖然走得慢，但還算順暢，沒怎么磕磕絆絆。</br> 葉諳平復下火氣，跟在他后頭進去，替他安置好東西，本想問問他還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可對上他那張冷臉，瞬間打消了念頭。</br> 就他這大少爺脾氣，她還是別自找沒趣了。</br> 從浴室出來，葉諳走到落地鏡前，繼續拆自己的頭發。</br> 她穿的是純白色的禮裙，腰肢處收緊，盈盈一握，長發散落下來，遮住瑩□□致的鎖骨。臉上妝容還在，纖細的眉，長睫微翹，眼角暈染一點桃花色，映入鏡中，有種別樣的風情。</br> 葉諳抬起下巴，自戀地瞅了瞅：嗯，今天的新娘妝，還挺美的。</br> 只可惜，某個瞎子沒法兒欣賞。</br> 拆完頭發，她開始給自己卸妝。</br> 浴室方向傳來水聲，葉諳聽著聽著，心里莫名生出些許不真實的感覺——怎么突然就結婚了呢？</br> 她不會是在做夢吧？</br> 殘存的酒意上頭，她有點恍惚，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br> “嘶——”</br> 好疼，是真的，不是做夢。</br> 她真把自己給嫁了。</br> 卸完妝，謝朔還沒出來，葉諳拿了手機窩在他先前坐過的沙發上，邊等他邊和施雙雙閑聊。</br> 施雙雙：【大小姐，家產爭奪得怎么樣了？】</br> 葉諳想了想到手的錢和股份，滿意地回復：【已經圓滿成功，目前在通關嫁入豪門劇本。】</br> 施雙雙：【？？？】</br> 施雙雙：【你還真打算嫁入豪門啊？】</br> 葉諳：【不是打算，是已經嫁了。】</br> 葉諳：【無奈.jpg】</br> 葉諳：【本來我是準備分到家產就獨自美麗的，但是這個男人實在太帥了，而且還超級有錢，我一個把持不住，就……淪陷了……】</br> 施雙雙：【……】</br> 施雙雙：【有多帥？發張照片給我長長見識。】</br> 葉諳正要回她，浴室那邊突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動靜，好像是有人把什么東西給摔了。</br> 下午的時候，老爺子拉著葉諳單獨叮囑了半天，讓她千萬要照顧好他的寶貝孫子，弄得跟托孤一樣。</br> 想起老爺子的叮囑和他那滿頭白發，葉諳顧不得再瞎扯，趕忙扔了手機跑過去。</br> “你怎么了？”</br> 她隔著門問，里面卻沒回答。</br> 不會是腳滑摔暈了吧？</br> 緊接著，又是一聲響。</br> “謝朔？”</br> 葉諳心頭一緊，不敢多耽擱，直接推門進去——</br> “你沒事——”</br> 話音陡然頓住，葉諳望著眼前情形，呆了呆。</br> 浴室內水汽彌漫，謝朔赤身站在一片氤氳中，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肩背處可見清潤的水珠。</br> 聽到葉諳聲音的剎那，他飛快摸索過浴巾，圍住了下.身。</br> “……吧？”</br> 葉諳呆愣地發出最后一個音節，倏地漲紅了臉，腦子里仿佛有一把火轟然炸開。</br> 她甚至忘了回避，目光不由自主從上往下挪——</br> 從脖頸、到胸膛……到腹部……</br> 寬肩窄腰，結實的腹肌，美術畫一樣的線條。</br> 糟糕，她的少女心好像又復蘇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