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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永恒

    8.
    畢業(yè)典禮那天,是個陰天,微風。
    典禮十一點舉行,驚蟄早上還在,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快十點四十了還沒來。
    班長找了她好幾遍,室友也打電話,她匆匆忙忙說了句:“馬上,抱歉。”
    她來的時候,很著急地躲在活動板子后面換學士服,隊伍已經(jīng)排整齊了,室友過來幫忙。
    梁冰也來了,替她正了正學士帽,把帽穗捋到一邊去,小聲問:“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她知道驚蟄的家庭背景,所以潛意識里有了點不好的預感,怕是奶奶出什么事了。
    驚蟄著急忙慌的,好半天才輕嘆了口氣:“沒事,就是去領了個證。”
    都怪林驍,想一出是一出。
    如果真出事了,恐怕驚蟄直接就不來了,梁冰覺得也是關心則亂了,只是困惑著:“啊?什么證啊?工作的?”
    又有人在喊,幾個人忙歸了隊,校長的畢業(yè)致辭很簡短,掌聲雷動,撥穗禮很快開始了,她們系排在前面,驚蟄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人招呼她們過去主席臺右側排隊。
    盡管天氣并不太好,但大家似乎都很熱情高漲,過了今天,人生的又一個階段就要宣告結束了。
    驚蟄恍惚覺得,自己昨天還在高中的校園里,竟然就已經(jīng)要大學畢業(yè)了。
    她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所以畢業(yè)并不算慌張,其他人都已經(jīng)在找或者找到工作了,梁冰去一家設計院工作,拿到畢業(yè)證就要去辦入職了。
    大約被工作搞的焦頭爛額,聽到領證,下意識以為工作相關,撥穗禮還沒開始,她忽然想起來驚蟄不用工作,那畢業(yè)了又領什么證?
    她扭頭去看,驚蟄正側頭跟室友在說話,不知道說到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于是梁冰手圈成喇叭,小聲喊道:“哎,驚蟄,你去領什么證了?”
    驚蟄的室友“嘖”一聲,似乎在嫌棄她的遲鈍,也壓著聲音喊了句:“結婚證,不然還能領什么證。”
    梁冰表情震驚,而后若有所思,最后豎了下大拇指。
    因為兩個人喊得聲音有些大,維持秩序的老師指了指她們,幾個人立馬不做聲了,笑著對老師比了個抱歉的手勢。
    附近的人也震驚,余光里不住在看驚蟄。
    大學的情侶多到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但林驍和沈驚蟄各大系都有所耳聞——
    大一軍訓休息的間隙,教官拉人表演才藝,林驍還跳了段舞,他這個人慣會耍帥,自然俘獲了不少新生的芳心。
    “那帥哥誰啊?”
    “叫什么啊?”
    “哪個系的?”
    甚至有人試圖去新生群里大海撈針。
    可惜還沒來得及問出點什么,先得知帥哥是有女朋友的,這顆大白菜高中就被摘走了。
    似乎還挺癡心。
    沒多久就是社團納新日,林驍和驚蟄是一塊兒去的,街舞社的認出了林驍,力邀他進街舞社,林驍搖了搖頭,他對社團不感興趣,只是陪驚蟄來看看。
    但盛情難卻,他最后脫了外套,在攤位前臨時搭建的舞臺,跟人跳了一段來玩,幫他們拉拉人,驚蟄抱著他的外套站在一邊等著。
    載歌載舞的地方總是容易引人圍觀,有人沖林驍吹口哨,起哄:“學弟,好腰。”
    林驍動作一僵,幅度小了些,其他人起哄聲更大了,大約是覺得他會不好意思還挺稀奇,不少人是后來去的,不知道他帶著女朋友一起來的,還在問學弟聯(lián)系方式。
    林驍繃不住,提前下來,走到驚蟄身邊拿過外套,順便扭頭沖各位作了個揖:“放過我吧!我女朋友要揍我了。”
    他自然地牽起驚蟄的手,半摟著她往外走。
    驚蟄偏瘦,被他按在懷里顯得格外的乖巧,怎么看都不像是會揍人的。
    一群人哈哈笑起來。
    有人在說,這怎么那么像海王和他的小乖妹啊!
    然后有人突然才想起來:“啊,這不是軍訓那會兒跟女朋友要錢買可樂的帥哥嗎?”
    “想起來了,要五塊還只給了三塊。”
    “哈哈哈好慘。”
    哪里是海王,分明是個小可憐。
    說著說著,不少人笑聲更放肆了,林驍扭頭比了個求饒的手勢。
    他這個人求生欲很強烈。
    驚蟄是個不大會吃醋的人,而且理性大過感性,他是真怕別人調侃得太狠了,她就不要他了。
    她干的出來。
    林驍經(jīng)常陪著驚蟄去上課,以至于她們系的很多老師都認識他了。
    有次辦晚會,林驍去幫忙,那老師想不起來他叫什么,拿著話筒喊了句:“沈驚蟄那位,那個,你來來來。”
    林驍很自然地走過去,導致不少人哈哈大笑。
    是給新一屆的新生辦迎新晚會,各個系的人都在,大概人都有好奇心,看到都在笑,忍不住問了句:“笑什么啊?”
    然后有人解釋:這帥哥管理系的,天天跑建筑系找自己女朋友,女朋友呢學習又好,經(jīng)常拿系前五名的,老師們大多都認得,連帶著也認識他了,記不得他名字,天天叫他沈驚蟄的男朋友,導致他室友天天也叫他沈驚蟄那位,有一次還鬧過笑話,他在那兒站著,別人喊了四五遍林驍他都沒聽見,于是腦子一轉叫了聲沈驚蟄,他立馬回了頭。
    他還自我調侃過,說聽見沈驚蟄三個字比聽見自己名字都靈敏。
    有一回驚蟄體育課被人撞了一下崴到了腳,林驍趕過去的時候,那人還在不依不饒,說是驚蟄先撞他的,對方是個籃球社的副社長,長得人高馬大的,就是出了名的小肚雞腸,他以前問驚蟄要過聯(lián)系方式,驚蟄沒給,他似乎有些沒面子,后來經(jīng)常明里暗里暗示沈驚蟄這個人不行。
    林驍揪著人衣領,把人拖出去,先給了他一拳。
    兩個人打起來,林驍看他不爽很久了,要不是驚蟄攔著他,他早揍人了,這種傻帽就是欠揍。
    幾個醫(yī)務室的老師過去把人拉開的。
    林驍也挨了一拳,醫(yī)務室的老師一邊給他涂藥,一邊嘆氣:“年輕人啊!”
    那天是林驍是背沈驚蟄出醫(yī)務室的。
    她趴在他背上,有點蔫兒,因為很快就要考試了,崴了腳可能會耽誤復習。
    她摟著他的脖子,有些心疼地碰了碰他的嘴角,然后惡狠狠說:“下次我?guī)湍阕崴!?br/>     那會兒邊兒上有人,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大概是看她這身板說大話挺稀奇的。
    第二天林驍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輛非常高科技的輪椅給她,平時他推她,沒空的時候,驚蟄就自己開著輪椅去吃飯去圖書館自習。
    那幾天驚蟄走到哪兒都會引人多看兩眼,因為那輪椅做的實在太別致了。
    大四的時候,課已經(jīng)很少了,大家都不常在學校,林驍都已經(jīng)開始在公司幫著老爸處理公司的事了,但驚蟄因為要繼續(xù)讀研,所以還是留在學校的時候多,那會兒保送名額還沒下來,驚蟄只能先準備著。
    那段時間,有回林驍很久都沒和驚蟄見面,某天驚蟄跟著室友一塊兒去吃飯,結果一進餐廳就看見林驍帶著一個女生也在吃飯,兩個人有說有笑,旁若無人,都沒看到驚蟄她們。
    室友遲疑:“要不我們換一家?”
    驚蟄搖頭:“沒事,就這兒吧!”
    另一個室友暗示:“驚蟄,你不去跟你男朋友打個招呼?”
    驚蟄扯了下嘴角:“不了,他可能在忙。”
    空位不多,她們坐在了角落,以至于林驍?shù)阶叨紱]看到驚蟄。
    驚蟄始終也沒說什么,她這個人表情一向淡淡的,遇到什么事都不大有劇烈的情緒波動,大家也看不出來她是傷心還是憤怒,只能看出來比平時情緒要差一點。
    店里招牌的米酒很好喝,她們點了不少,驚蟄一口一口抿著,單自己都喝了兩小壺。
    這米酒后勁大,驚蟄酒量淺,吃飯到最后,室友拿手在呆愣原地很久的驚蟄面前晃了晃,才發(fā)現(xiàn)她喝醉了。
    她很認真說:“我要,給林驍,打個……打個電話。”
    她握著手機,卻到處在找手機,嘴里碎碎念著。
    室友第一次看到她這樣,都有些忍俊不禁,哄著她坐那兒別動,然后她們聯(lián)系了林驍。
    林驍沒走遠,很快就回來了,他推開餐廳的門的時候,目光逡巡片刻,才看到角落的她們。
    驚蟄正對著他,很安靜地在看他,絲毫看不出來喝醉了。
    他壓根兒不知道她在這兒吃飯,有些心虛地走過去,跟三個室友打了招呼,然后看驚蟄。
    驚蟄也看他,眼睛睜得滾圓,帶著點兒氣憤似的,然后拍了拍她身邊的位置:“你……坐這兒。”
    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是真的喝醉了。
    林驍也是第一次見,忍不住笑了聲,拉她的手:“不坐了,該回家了,行不行?”
    驚蟄搖頭,別過頭不看他。
    林驍晃了晃她胳膊:“聽話。”
    驚蟄很兇地瞪他一眼:“不聽。”
    林驍笑得更歡快了,直接把她架起來,跟幾個室友告了別,順便買了單,然后帶著她往外走。
    醉鬼力氣都大,她掙扎著不愿意走,說要去采蘑菇。
    林驍哭笑不得,但實在弄不住她,只好連聲哄著,讓她趴到他背上去,他背著她去了車上。
    他早就拿了駕照,這會兒開一輛路虎,后座寬敞,他把人塞進去的時候,順便綁上了安全帶,可下一秒她就拆開,拉著他把他拉上去,順便關上了車門。
    她跨坐在他腿上,很嚴肅看他,很嚴肅地掐他的臉,然后揪他的耳朵……
    他喉結滾動,忍不住笑說:“妹妹,這不合適吧?你喝點兒酒就這么野?”
    驚蟄卻忽然生氣起來,趴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用了好大的力,他起初忍著,想著隨她去,忍著忍著嘶了聲,抬手過去把她薅下來,無奈看她:“謀殺親夫啊?”
    驚蟄拿手指頭戳他的胸口,戳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跟別的女生吃飯。”
    林驍:“?”
    驚蟄又揪他耳朵,兩只手把他耳朵拎起來,大概覺得他是個兔子。
    她很生氣,眉眼擰著,似乎想罵他,但又不會罵,憋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討厭你。”
    林驍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聳著肩膀不可抑制地趴在她肩上笑起來。
    “你吃醋還挺可愛。”林驍咬著她耳朵,“但那個是我小姨。”
    驚蟄才不管,驚蟄就咬他,咬著咬著親起來,他們窩在車后座接吻,她整個人跨在他身上,伏在他胸口。
    他忍不住掐住她的腰,把她扯開一點:“別折磨我了,不然我要是在這兒要你,你明天還要揍我。”
    驚蟄兩只手捏著他的臉:“不給。”
    林驍:“……”
    驚蟄扁扁嘴:“氣死你。”
    林驍點點頭,很好。
    室友吃完飯,然后看到林驍?shù)能囘€沒走,于是過來敲車窗,林驍還沒反應,驚蟄先探身過去降下車窗,他來不及反應,把她從身上拽下去的時候,正好對上外面室友錯愕的表情。
    林驍苦笑,掐了下眉心:“喝醉了,不講理,不讓走。”
    室友緊張說不出來完整的話,啊啊哦哦了一會兒,馬上就溜了。
    ……
    這對兒情侶挺養(yǎng)眼的,最初遇到的,也只是會這樣說一句,學校太大了,漂亮的優(yōu)秀的人都很多,兩個人就是對兒普普通通的情侶罷了。
    但普普通通地在一起四年,感情還是很好,就變得不那么普通了。
    這會兒聽說真的領證了,大家覺得不可思議,但又也覺得順理成章。
    典禮結束,三三兩兩都在拍照留念,邢曼阿姨和林叔叔也來了,送了花給驚蟄,祝福他們順利大約畢業(yè),拿著相機非要給倆人拍照。
    他們從人群中穿過,時不時就會有人恭喜一句:“新婚快樂。”
    驚蟄不好意思,忍不住低下頭。
    林驍?shù)故呛車N瑟,到處跟人發(fā)喜糖。
    驚蟄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準備的,看大家都在吃,也從他口袋里摸糖。林叔叔和邢曼阿姨還沒過來,兩個人站在那兒等。
    他剝了一顆塞進她嘴里,小聲說:“我媽包了個大紅包,給你的改口費,你要不習慣不叫也行,不急。”
    驚蟄一下子緊張起來:“現(xiàn)在就給嗎?”
    她以為會婚禮給。
    林驍也咬著一顆糖,含混不清說:“嗯,她著急。”
    然后邢曼阿姨過來的時候,驚蟄整個緊張得腦袋嗡嗡的。
    她盯著邢曼看,反復思考怎么叫。
    想著想著脫口而出:“媽。”
    邢曼楞在原地,手里還捏著紅包,好半天才應了一聲,“哎。”
    然后扭頭困惑看林正澤: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該干什么了似的,搶過林正澤的紅包,然后一股腦全塞給驚蟄:“拿著,媽給你的,別給那個傻子。”
    驚蟄:“謝謝……媽。”
    邢曼瞇著眼笑起來,滿腦子都是我兒媳婦真好看真乖真可愛。
    驚蟄因為不好意思把臉整個貼在林驍胸口。
    林驍還故意逗她:“那我呢?不改口?”
    他知道她叫不出來,可他就喜歡逗她,像個幼稚的小學生,越是喜愛越忍不住欺負。
    驚蟄狠狠掐他:“你不要得寸進尺。”
    林驍咧嘴笑起來:“那我改口行不行!老婆老婆老婆。”
    驚蟄捂住他的嘴,覺得他這個人臉皮厚的旁若無人,絲毫不覺得害臊。
    只是捂著捂著,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林驍把她手拉下來,扶著她的腰。低頭親她。
    邢曼咔嚓按了快門。
    畫面定格在這一秒,一切才剛剛開始,年輕的生命充滿變數(shù),但在這一刻仿佛從他們臉上能看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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