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修道之人,能者不過一個甲子,那無成之人甚至連名字都留不得,有人說我們此舉乃是逆天而行,可要我說那天道見人間這么多的人怎么能管得過來?讓他焦頭爛額,我便開心了。”
“這世道,也不知怎么了。”
僧人坐在殿中,手持小木槌敲了敲酣睡的小孩子:“怎么一聽就酣睡不停?”
小孩撓了撓頭,他不似正經的小彌僧要剃度,他頭上還長著濃密的青絲,那僧人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眼中略有追憶之色。
“多少年了。”
“三十年了。”
三十年如一日啊。
僧人解下袈裟披在孩童身上:“剩下的,便只靠你了。”
便只靠你了。
柯白睜眼,煞氣如兩條蛟龍沖擊著抵抗張獨枝刀斬的妖猴。妖猴渾身青紫,每一寸皮膚上都好似覆蓋著一層鱗片,近乎刀槍不入。
立刀,斬!
只一刀,震退妖猴數十步。
妖猴渾身血氣沸騰,一手擋在胸前將煞氣吸附在手臂上,他用力一甩,煞氣依舊停留,絲毫難以撼動。
妖猴面露厭惡,全身毛發顫栗,他還記得十五年前的一天。
“你入我仙人廟,可有不平事?”猴子看著眼前的兩個僧人,一怒目瞪得渾圓,一老眉臉上盡是慈悲之色,猴子雙手合十道:
“小妖侯山澗,懇請兩位高僧助我渡劫!”
慈眉微微一笑,眼皮下的瞳孔中盡是猴子低頭難見的嘲諷,戲弄:“如何幫你?”
猴子見慈眉似有悲憫之心,當下大喜連忙躬身道:“小妖需要一只仙人丹。”猴子不敢抬頭。
慈眉瞥了一眼怒目,怒目當下嘆氣:“罷了,你且隨慈眉法師去吧。”
“多謝法師!多謝法師!”猴子頓時跪拜道謝。
慈眉笑著帶猴子入了大殿。
猴子一入大殿便見到了滿座的銅色巨佛,一共二十七座,座座面相威嚴,壓得猴子喘不過氣來,他是個半只腳踏入妖尊的妖王,差一步入妖尊,可,這滿座的銅佛讓它冷汗聚下,它忽然看到嘴角微微揚起的慈眉,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慈眉也見到猴子的異樣,嘴近乎咧倒耳角的朝著身邊的怒目說道:“沒想到,這幾十尊銅佛還是有些用處的。”
怒目憨厚的撓了撓光禿禿連戒疤都沒有的光頭,輕聲道:“心中無佛,自怕如來。”他知道,眼前這只猴妖逃不出如來的手掌,即便是半只腳踏入妖尊的妖王。
半步妖尊,這在妖族幾百年來算得上是大人物了,可即便是這樣,也在面對天道時要落荒而逃,心膽俱裂。
這些年天道對妖族的針對太多了,就因為那一件事。
猴子要逃了,可他被如來的目光所壓制一時難以動彈。
“別掙扎了猴子,莫說是你,就是你們妖族的妖圣來了也要鎩羽而歸!”那時的慈眉還未成三十年煞氣圓滿,僅僅是十五年的一身橫攻加煞氣入五臟六腑。
想一想,十五年前慈眉就敢叫板妖圣,若是十五年后慈眉沒死在仙人廟門前呢,若是,百年后慈眉還存于世,大抵,這人間終究要淪為他口中血食。
“慈眉法師,這是如何?”猴子艱難的開口,胸腔中氣血翻騰,憤怒,恐懼,交織在它逐漸膨脹的軀體中。
慈眉笑笑,捏了捏眼角的兩撮修長的眉毛:“憑什么幫你一只妖?”
“什么?”
“憑什么送給你仙人丹?”
“我可入妖尊。”
“妖尊,哈。”連帶著怒目都忍不住笑了:“這世間妖尊?能茍活幾只?連天道都過不去,要你何用?”
“若是二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妖族必然崛起。”
“那就更不能留你了,這世間的主宰,還輪不到你們妖族說話。”慈眉斬釘截鐵,雙眼充起血色:“死!”
慈眉抬手,全場銅佛皆抬手下壓。
怒目瞇著眼睛,身下長袍嗚嗚作響,他差異的看了眼動作與慈眉如出一轍的銅佛,沒想到,他還真的兼修佛法。
怒目莞爾,這是一座廟宇,不修佛法難道還能修道法?
呵。
砰!金光一閃,煞氣入打破的甕中的水噴涌而出。
猴子渾身膨脹倒房頂,與銅佛一高,它能看到它正前方銅佛眼中的血色,嗷嗚,猴子仿佛是被針刺倒了眼睛一般,疼痛難忍,它雙手捂住眼睛口吐鮮血。
慈眉跳于銅佛手掌之上,口中牙齒成刺狀,他猛地張口朝著猴子一咬,猴子心生恐懼強行掙脫束縛一轉身被慈眉咬下了半截尾巴。
噗!
猴子一蕩,渾身氣機消散帶著剩下的半截尾巴驟然消失。
毫無看點兒的戰斗就此結束,慈眉也有些詫異這猴子竟然跑了?
大意了。
不過慈眉笑了笑看著那半截尾巴又看了眼波瀾不驚的怒目道:“哼,一只炸了毛的猴子也敢登山?”
“此放它一去定然還會再生許多禍端,不如我追殺送其歸天。”怒目雙眼圓睜,似乎在門外看到了什么。
“無妨,它逃得了十年,逃不了二十年,總有一天要被壓在山下。”
慈眉絲毫不擔心潛逃的妖猴,因為他覺得,這世間已無妖族的容身之所。
猴子帶著剩下的半截尾巴沖出了廟門,渾身盡是煞氣以及掌印,它下山流竄時見到了一個躺在山門下的紅色襁褓,那是個不大的嬰兒......
“我見過你,在仙人廟的山門下。”那朱紅的門柱之下的白蓮,記憶猶新。
“我也見過你,似乎,你那天真是狼狽。”柯白突然笑了,手中的斬妖抖了抖,煞氣如同蛟龍纏繞著柯白的身軀,那蛟龍的雙瞳緊緊的盯著妖猴。
“我忘不了那一天,真的忘不了啊!”妖猴張開血盆大口猛地一吸,那纏繞它手臂的煞氣被他盡數吸到口中,它打了個飽嗝,然后青筋凸起,似乎在忍受著什么。
“若是沒有仙人廟那一劫,我是真的不敢碰你,但,你仙人廟不僅斷了我的妖尊之路,更廢了我半身的修為,若是能吃掉你,我恐怕不僅能一步入妖尊,怕是那妖圣之境也盡在咫尺。”猴子咬牙切齒又面露笑容。
它說的沒錯,這也是當時慈眉要吃柯白的理由。
“怎么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想著吃我?也不怕崩碎了牙齒!”柯白再度上前沖擊,剛入妖猴身邊就被一陣蛛絲擋住,那蛛妖的復眼僅僅的盯著柯白。
妖猴躍起雙手成錘砸向柯白,身后張獨枝見狀雙手一抬,柯白被凌空拎起正與妖猴面對面,柯白露出白牙,笑容燦爛。
刀斬!
柯白橫豎各甩一刀,煞氣斐然。
妖猴雙臂擋在頭前,硬吃兩刀,頓時,兩道深深的刀痕出現在手臂上,可妖猴渾然不覺,雙峰貫耳拍向柯白。
柯白一手持刀擋在一側,另一臂也抬起硬受妖猴一擊。
砰!
柯白咬牙落在地上,口鼻盡出鮮血,那妖猴得勢不饒,從空中再次狠狠砸向柯白,柯白向地面翻滾躲過一擊。
地面隆起,坑中飛出的碎石刮傷了柯白的臉頰,鮮血在他的眼角綻放。
不動金身,柯白金光突顯,煞氣隨著金光一道刀氣從側面突然向妖猴刀斬,煞氣縱橫數十步,所過之處盡是刀痕。
煞氣在空中爆破,妖猴朝空中咆哮,渾身皮毛豎立,妖猴咆哮,聲嘶力竭。
電光火石之間,砰!砰!砰!接連三聲,花瓣落在妖猴身旁炸開。
蛛妖將蛛絲包裹在妖猴身上,張獨枝僅僅一擊之后便受到了數十只小蛛妖的圍攻,他一手釋放花瓣,一手持刀連連砍碎幾只蛛妖,他有些焦急的看向柯白。
柯白摸了摸口中的鮮血,咧開笑容,持刀過去頭頂,煞氣再次釋放,蛟龍游過刀身,柯白猛地向前一刺,蛟龍出海,煞氣沖向妖猴。
妖猴仍不躲避,它深吸一口氣雙臂交叉,它很信任蛛妖蛛絲的韌性。
轟!黑暗中閃過一道黑紅的光茫,即便是夜空的黑色也未能將其掩蓋。
蛟龍在擊中妖猴的瞬間炸開,空氣中滿是焦糊,似乎......
“好好好!”煙霧中妖猴的身影再度出現,它步履蹣跚的走出煙霧,它身上滿是刀痕,刀痕上面遍布煞氣,每一分一秒都在侵蝕它的理智。
砰!又一朵花在空中炸開,張獨枝坐著花瓣落到柯白身邊,一手持著花瓣的護盾將兩人罩住,因為那花瓣二次綻放。
強光在黑暗中突然乍現。
“啊!”妖猴吃痛的捂住眼睛,當時在仙人廟時與銅佛對視讓他落下了“眼疾”,這讓他跟本無法在白天掙開眼睛。
柯白雙瞳散發煞氣,一聲尖嘯連帶著從口中噴出一道微光。
口吐幽冥刀,半分洪荒皆虛無!
一柄小刀朝著妖猴的心臟扎了進去,刺破了原本就破碎不堪的蛛絲,妖猴的皮毛,痛苦的嚎叫聲戛然而止,妖猴的身軀仿佛僵住了一般,隨后轟然倒塌。
柯白一口鮮血噴出,身形萎靡。
那道煞刀雖然只修煉了半載,刀煞未能完全成熟,但,依舊是他為數不多的殺手锏。
時間錯綜復雜,這一刻,天空突然明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