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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他與愛同罪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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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浪是濃墨, 商船是重彩。
    城市里最熱鬧的晚高峰時間, 這片海域卻安靜得仿佛整個天地都空蕩蕩的。
    所有的聲音仿佛是在剎那消失的。
    離燕綏不遠的集裝箱上, 還有子彈穿過鐵板的彈孔痕跡,甲板被黑暗一點點饞食,那晚霞如曇花,頃刻間被一片夜色覆蓋。
    路黃昏的聲音隔著不穩定的電流信號傳進傅征的耳麥:“里弗不見了。”
    甲板上的纏斗持續了幾分鐘, 路黃昏趁亂躲進了船員的休息室, 等待偷襲時機。
    兩人居的船員休息室靠堆積集裝箱的前艙有一扇封閉式的窗,路黃昏就倚在船窗和門之間的薄層墻壁上, 觀察艙外。
    十秒鐘之前, 他看見里弗從集裝箱后出來, 大踏步地在他視野范圍內經過,消失不見。
    傅征抬眼, 目光穿透黑夜, 看向一片漆黑的甲板室:“你最后看到他的具體位置在哪?”
    “左舷,往樓梯口,但沒有上樓。”路黃昏所在的休息室在第二層,居高臨下又緊貼樓梯,里弗如果上樓,他一定能聽到動靜。
    “那就是去后機艙了。”傅征快速穿過走道,隱蔽在第一層集裝箱后,等燕綏跟上。
    ——
    耳麥里, 胡橋的聲音響起:“報告隊長, 船機艙十名海盜全部擊斃, 報告完畢。”
    他的話音剛落,褚東關說:“有人來了,人質停止轉移。”
    傅征呼吸微緊,沒再耽擱。
    他伸手往后一撈,準確地扣住燕綏的后頸壓到胸前,他低下頭,保證她的視線和自己的一致,指著集裝箱和甲板室之間那一段毫無遮掩的路程:“跑過去,進船長室。船長室里有監控,你不是要做我的視野,去那里待著。”
    后頸被他的手指壓得生疼,燕綏沒吭聲,仰頭看了他一眼。
    察覺到她的視線,傅征微擰了眉尖,垂眸和她對視:“聽不懂?”
    “沒有。”
    他的眼神太有威懾力,不是里弗那種常年刀口染血的兇狠和陰沉,而是他本身就擁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沒有任何異議,燕綏抬步就走。
    不料,一腳剛邁出,傅征原本扣住她后頸的手指一松,轉而拎住她的后領把她拎回原地,直接氣樂了:“你這人挺有趣啊。”
    燕綏被他這句話弄得莫名其妙。
    “戰場上,你就這么大搖大擺走過去?”咬住手套,他的聲音含糊不清:“拿著。”
    背著光,海面漆黑,燕綏還沒看清他遞來的是什么東西,手上一沉,他重新戴回手套,問她:“會不會用?”
    “閃/光/彈?”燕綏問。
    傅征覺得燕綏是真的省心,他嗯了聲,握住她的肩膀轉向甲板室:“我說跑,你就矮身往樓梯沖,敢不敢?”
    最后三個字,他忽然低了聲音,像哄小孩一樣,又酥又沉。
    燕綏失語片刻,沒回答“敢”,也沒說“不敢”,她把閃/光/彈塞進風衣口袋,似笑非笑地反問了一句:“長官你緊不緊張?這閃/光/彈一落地你就要多寫幾百字的報告了。”
    傅征面無表情:“多寫幾百字報告,你能閉嘴的話,我很樂意。”
    ——
    甲板上并不安全,里弗的人說不準在哪個角落里等著伏擊。
    沒再浪費時間,傅征壓在她肩上的手微沉:“聽見槍聲也別停,路黃昏在第二層船員休息室,你上了樓梯就安全。”
    說完,他的手松開,那聲“跑”幾乎是從嗓子深處逼出來的。
    燕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繃緊的身體在這道指令下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離開集裝箱的掩護,暴露在了甲板上。
    槍聲是在燕綏距離樓梯僅一步之遙的時候響起的,子彈射入鐵欄桿,回響不絕,也分不清是從哪個角落傳來,有沒有打中。
    她渾身虛汗,一步也不敢停,一口氣跑到第二層,路黃昏已經在等她了。
    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觀察仔細,看清路黃昏臉上的血跡。她起先以為他只是弄臟了臉,提醒的話到了嘴邊,隱約嗅到了血腥味,頓時反應過來。
    路黃昏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警惕地掃了眼四周,提醒她:“先上去。”
    燕綏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剛才藏身的集裝箱后。
    疊了數層的集裝箱,除了側面稀疏的重影,什么也看不見。
    沒等路黃昏催促,燕綏轉身,兩步并作一步大步趕往船長室。
    ——
    此時,距離燕綏登船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
    ——
    船機艙。
    二十名人質被褚東關保護在后艙貼著船壁的死角,胡橋守在制高點,和褚東關一遠一近的配合逼退了兩波試圖強攻的海盜。
    狹小到不容有半分忽視的戰場,艙內悶熱,空氣里還揮發著一股柴油燃燒的味道。
    離引擎室又近,耳邊隆隆作響的引擎聲里,胡橋專注到連額頭上的汗都不敢擦,任由汗水沿著他緊皺的眉心,涓涓細流。
    通道里傳來數聲槍響。
    胡橋閉了閉眼,汗珠剛從他的睫毛上眨落,耳麥里傅征的聲音清晰地和現實重疊:“安全。”
    胡橋憋了數秒的氣終于吐出:“老大。”
    傅征的槍口仍舊對著海盜,他的視線從一堆人中掃過,沉聲問:“看到里弗了嗎?”
    胡橋和褚東關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妙:“東關正要轉移人質的時候,里弗帶了人下來,被擊退后就沒見到他了……”
    傅征眉心隱隱作痛,額角跳得厲害。
    他握槍的手指緊了又緊,用力抿緊唇:“救援馬上來了,你們立刻帶人質轉移。”
    他轉身,飛快地往回走,壓低的聲線里透出風雨滿樓的緊迫感:“路黃昏,給我守好燕綏。”
    ——
    路黃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剛把瘦小的小海盜撲倒在甲板上,傅征的語氣讓他腦子里那根弦“嗡”的一聲輕響,他渾身發冷,猛得抬頭看向船長室。
    原本漆黑一片的船長室,此刻燈火通明。
    一直保持待命狀態的吉普,車身微微抖動著,那輕鳴的引擎聲像是隨時要出征的士兵。平時從不會在意的聲音,燕綏愣是在此時聽出了幾分安心。
    她揉著被抓疼的肩膀,視線忍不住落在傅征身上。
    年輕男人的肩削薄挺直,一絲不茍的作戰服也穿出了正裝的筆挺感。握著方向盤的手,五指修長,透著尋常男人鮮少有的利落感。
    燕綏的方向,能看到他小部分的側臉。
    他的帽檐壓得很低,微偏頭注視著戰況,眼神專注,隱隱有光。微抿起唇時,唇部線線條銳利,有一種常年在沙場才會有的堅毅感。
    冷靜,沉穩。
    燕綏很難想象,她剛才把命交給了這樣一個人——一個如果光看臉,未必讓她覺得有安全感的英俊男人。
    ——
    路黃昏收到傅征讓他營救車內人質的任務后,借著隊友掩護,繞到車的背側。
    陸嘯那側車門被打開時,他嚇了一跳,還沒看清人,手里唯一的對講機被他下意識擲出。
    他驚恐地后退,一米八的年輕男人緊張起來連條件反射的抵抗都跟花拳繡腿一樣,一股腦全部招呼出去。
    路黃昏險些被對講機正中砸臉,驚險地避開,伸出去的手剛摸著陸嘯的衣袖就被對方跟甩小強一樣一把揮開。
    路黃昏懵了一瞬,有那么一刻有點懷疑人生。
    時間緊迫,避免耗在陸嘯的不配合上,路黃昏強行登車,單手制住陸嘯亂踢蹬的雙腿,一手勾住陸嘯的脖子迫得他彎下腰來,一股帶著東北味的普通話撲面而來:“兄弟,睜開眼仔細瞧瞧。”怎么跟個娘們似的。
    后半句話他當然沒有說出口,只是嫌棄之情毫不遮掩。
    他往車內巡視了一圈,看見瞪著雙眼和他對視的辛芽,問:“車里就你們兩人了吧?”
    辛芽還在哭鼻子,抽噎著點點頭。
    狙擊手的火力覆蓋下,已經失了頭領的索馬里人跑的跑散的散,早就不成氣候了。
    如今車外還有一位特戰隊隊員,正和雇傭兵車隊僵持著,想不造成更大的沖突,就必須抓緊時間趕緊撤離。
    路黃昏毫不客氣地拎著陸嘯后頸把他拉下車,邊叫上辛芽:“你趕緊也出來。”
    辛芽卻急了,她雙手還鎖著司機,根本不敢松開,眼看著路黃昏把陸嘯帶走了,又哭起來。
    路黃昏被她哭得一緊張,又探回來,還沒問呢,辛芽啞著聲音先開口了:“我松手了他怎么辦啊……”
    路黃昏沉默。
    他憋著勁,好半晌才壓下那股難言的暴躁,面無表情道:“要不我把椅子給你拆下來,你帶著一塊走?”
    車熄火多時,車內空氣流滯,有與車外涼爽不同的悶熱。
    辛芽光是用力哭都憋出了一身汗,此刻和路黃昏大眼瞪小眼數秒,腦子終于恢復正常運轉,她沒敢再接話,飛快松了手,拎起后座上的雙肩包,推門下車。
    一腳剛落地,又想起什么,飛快爬回去,從陸嘯座位上撿走了那把燕綏花了三百美金買下的槍塞進包里,手腳并用的下了車。
    路黃昏一手拎一個,跟拎小雞仔一樣立馬把兩人拎上車,回頭接應隊友。
    ——
    空間寬闊的吉普車后座,一下子坐下三個人,瞬間變得擁擠。
    不過此時,車外槍聲不斷,劫后余生的三個人誰也沒先開口說話,安靜地坐在后座。
    眼看著局面被控制,傅征啟動車輛,后退式倒了一段路,剛停下,后備箱被掀開,兩位從戰場撤離的戰士飛快跳上車,一把壓下后備箱的車蓋。
    燕綏只聽子彈落在車身上,數聲槍響后,吉普的油門轟鳴,瞬間提速,飛快穿過難民區的牌坊,后輪加速摩擦地面揚起的煙塵洋洋灑灑,把整個視野遮擋得只有難以穿透的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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