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溫祉課后回到紫竹苑,還是像前幾日一樣,沒什么精神。
見到郁珩,她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師尊。”
郁珩問道:“我見你大課都是學完便回,怎么不跟其他同門交流切磋一番?”
溫祉緊抿著唇角,沒吭聲。
郁珩又關切幾句,溫祉想到許是師尊察覺了什么,這段時日她心里也實在堵得慌,沒再隱瞞,把事情告訴了對方。
“師尊,你說是我做錯了什么嗎?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對我?”溫祉小聲道,語氣里滿是委屈。
郁珩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是她安慰溫祉時常做的動作:“你覺得呢?你覺得自己有做錯什么嗎?”
溫祉仰起小臉,用力搖了搖頭:“我沒有。”
“那便是了,”郁珩道,“祉兒,你要明白,人生在世,總有些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你得到了他們得不到的東西。他們只能這么做,來緩和心里的不痛快。”
“不過你也應該看到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刻意針對別人的,是不是?”
溫祉點了點頭。
“你要相信自己,既然你沒有做錯什么,做好自己就足夠了。”
溫祉還有些猶豫:“可是……”
郁珩再次追問:“我再問你,你看你很多的師兄師姐,包括幾位長老,他們的修為比新入門的弟子要好得多得多,但是你看他們有被針對嗎?”
“沒有。”
“你覺得是為什么?”
溫祉面露茫然之色,搖了搖頭。
“是因為那些人離他們太遠了,修為也比他們高太多。”郁珩道,“而你,離他們太近,只比他們強一點點。甚至在他們眼里你不如他們。”
“人只會嫉妒比自己好一點點的人,卻不會去嫉妒站在云端上的人。”
“對那些人,他們反而會仰慕或是想方設法地親近。”
“所以你只管好生努力便是。你有悟性,有天分,再肯努力,必然會成為那個站在云端上的人。“梧高風必至,花香蝶自來”(注1),到那時自然會有很多人愿意靠近你,你再去看那些嫉妒你的人,也會覺得他們沒那么討人厭。你明白嗎?”
溫祉眼中漸漸有了光。
“真的嗎?”
“當然。”
溫祉聞言攥緊了拳頭,脆聲道:“弟子明白,多謝師尊。”
她仰頭看著郁珩,我一定會成為師尊那樣,站在云端上的人。
“師尊,我們去練劍吧!”
郁珩瞇眼笑起來,忍不住捏了捏溫祉軟乎乎的小臉:“好。”
得了郁珩開導,溫祉心情好了很多,修煉也越發刻苦。
郁珩不由感嘆,她原世沒想過戀愛結婚,更沒帶過孩子,誰成想真的帶起來倒也不算差。
郁珩本已卡在化神期大圓滿很長時日,之后不久,終于隱隱有了要突破的跡象。
郁珩跟云莘商量這件事,最后兩人商議好,郁珩手頭的事由云莘接手,郁珩先去閉關突破。
幸好郁珩平常事情就不算多,安排起來倒也不麻煩。
修士壽命遠長于尋常人,到了突破期常要閉關,短則幾月,長則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有可能。
其他事情都還好說,郁珩最擔心的還是溫祉。
思來想去,最后將人托付給了江茗。
江茗性子極好,直接答應下來。
臨行前,郁珩跟江茗說了不少事,江茗耐心聽著。
“大體就是這些,麻煩師妹了。”郁珩說完,感激地看向江茗。
“無事,師姐。你突破要緊。”她頓了頓,忍不住笑道,“師姐當真很喜歡小祉呢。”
“許久未聽師姐說過這么多話了。”江茗眼中揶揄之色一閃而過。
郁珩掩飾性地輕咳幾聲:“師妹多費心。”
隨后她又去尋于洲,請他有時間幫忙壓制血蠱。
郁珩之前便就此事找過于洲,于洲雖然平常看著不靠譜,但真有什么病癥來請他幫忙,卻向來認真。
血蠱若要根除,要回到魔教極北之地,還要元嬰以上修為的魔修方能運功化解。
如今雖不能根除,但有于洲在,溫祉確實少受了很多罪。
郁珩把情況告訴于洲,彼時于洲正忙著捯飭什么,聽了郁珩的話手上動作不停:“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將具體情況言明,郁珩告謝,不再打擾于洲忙活,轉身離開。
她走到門邊,于洲突然出聲叫她:“師姐。”
郁珩轉頭,就見于洲手里拿滿了東西,桌前也擺得亂七八糟,神情卻是難得的認真:“待你大乘歸來。”
郁珩閉關,溫祉是第一個不愿意的。但她知道此事事關師尊乃至整個宗門,是沒有辦法的事。
師尊離開的話又只剩她一個人,好像孤獨才是陪她最久的。
郁珩走后江茗來找過她,為她在非命峰做了安排,這段時間可以先到她那邊住,方便照顧她。
溫祉不太習慣跟不熟的人同住,但江茗一片好意也不好推拒,便答應下來。
*
日子一晃而過,除了溫祉,其他人對郁珩的離開似乎沒什么太大感覺,也沒受到什么影響,只有不經意間想起,宗主至今閉關未歸。
云長老照舊忙得腳不沾地,于長老依舊愛作弄人、上課也不正經,各門弟子各忙各的修煉,一切如常。
如此看來,郁珩閉關,受影響最大的是溫祉。
溫祉獨自坐在紫竹苑屋內,拿著師尊給她的玉佩出神。
這是郁珩離開后她常做的事。
郁珩剛離開時,她在江茗處住了一段時間,到底不太習慣,還是搬回了紫竹苑,只每日跟隨江茗修行時前去她那邊。
她知道江茗是真心待她,故而更不愿給對方添麻煩。
說到底紫竹苑才是讓她熟悉安心的地方,這里到處都有師尊留下的痕跡。
溫祉本就習慣一個人,倒也自在。
有時實在想念郁珩了,還會去她的屋里睡一晚。
溫祉瞧著玉佩上的“珩”字,明顯是靠靈力凝力刻出,無論是靈力的強度還是把控度都要求極高。
她現在還做不到。
當初收下了玉佩,后來她才知道師尊這塊玉是由羊脂白玉打磨而成,不止價值連城,數量更是稀少。
這樣貴重的東西,師尊直接送給了自己。
指尖摩挲著鏤空的紋路,她想起前些時日林師姐講過的一首詩。
我出東門游,邂逅承清塵。
思君即幽房,侍寢執衣巾。
時無桑中契,迫此路側人。
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與我期何所?乃期東山隅。
日旰兮不來,谷風吹我襦。
遠望無所見,涕泣起踟躕。(注2)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溫祉出神想著什么,半晌皺起眉。
還差串羅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