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顧昭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功課中去，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在自己的書房，他以前也用功，可是也會勞逸結合，如今的他，卻像一頭扎進了書本里。
    沒人覺得他有問題，反而覺得顧昭太刻苦，有天賦，功課又好，還如此努力，簡直讓一群學子自慚形穢。
    連太傅都對自己得意門生格外的滿意，甚至還因為他太努力而覺得心疼，勸慰了他幾句，以顧昭的實力，這一科高中完全沒問題，前三甲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面對眾人的誤會，顧昭唯有苦笑，一直以來都是天之驕子，從來沒有嘗過挫敗的滋味，第一次受到挫折卻是因為感情，這讓他難以啟齒。
    干脆，顧昭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復習功課上。
    太傅對顧昭的狀態有點擔心，學生好學是好事，可是過了度，就不太好了，想了想，他便叫馨柔過去給顧昭送點補品。
    “阿昭如此用功是好事，說明為父沒有看錯他，可是我聽說他讀書都讀得廢寢忘食了，讀書也沒這個讀法，你準備些補湯給他送過去。”
    太傅不是那種古板的性子，而且顧昭和馨柔的人品他都信得過，也不忌諱男女大防，反正在他看來，二人以后肯定是要成親的。
    馨柔自然也是愿意的，帶著補品去看顧昭，結果一看到顧昭，馨柔就嚇了一跳。
    顧昭一直都是個愛干凈有條理的人，上一世他是武將，也從來沒有不修邊幅的時候，可是現在，他滿臉的憔悴，眼窩深深地凹陷進去，下頜的胡茬也是好幾天沒有修剪過了，看起來有些狼狽。
    此時的顧昭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依舊聚精會神的看著書，亮眼發直，幾乎是鉆進了書本里去了。
    馨柔不相信，顧昭是為了讀書才變成這個樣子，她輕輕地將餐盒放在了桌子上，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
    房間雖然有些凌亂，倒也算整潔，并沒有多余的東西，除了生活用品和一些書本以外，根本沒有多余的東西，除了一個面具。
    馨柔的目光落在了那個面具上，她有些奇怪，為什么這個東西會出現在他的房間里。
    她好奇地拿了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面具，就是外面攤子上賣的那種一樣。
    顧昭大概是看書看累了，無意間抬起頭，就看到馨柔拿著面具，他幾乎本能地站起身，上前一把拿了回來。
    “別碰它！”他甚至是有些激動地說道。
    馨柔滿臉的愕然，她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什么他會突然這么激動。
    她蹙著眉頭：“我進來了這么半天，就為了給你送一碗補湯，可你都沒發現我，我只是碰了一下這個面具而已，你就如此激動，顧昭，你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什么？”
    馨柔心里有疑惑，她沒有裝聾作啞，而是選擇直接問出口，他沒有開口，只是露出晦澀憂郁的目光。
    馨柔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面前的顧昭和她熟悉的太不一樣了，他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么頹廢，仿佛失去了目標一樣。
    “顧昭，你到底怎么了？”馨柔不由得問出來，這樣的顧昭讓她覺得有些害怕她關切著問道：“父親很擔心你……我也是。”
    顧昭垂著目光，突然澀然地笑了一下：“是啊，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臉，稍稍振作了一下，才啞聲說道：“我沒事，你別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他什么都明白，自己肩負著太傅的希望，還有家族也對他寄予厚望，他都知道，他其實沒有墮落的資格。
    只是人有時候，之所以會覺得痛苦，就是因為明白所有道理，卻還是做不到。
    尤其是情之一字啊，他再冷靜理智，也難免為情所困，這是他無論讀多少書，怕也是看不透的。
    馨柔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如果換了別人，她或許還能罵還能說，可是他是顧昭，他那么聰明冷靜的一個人，明白很多道理，卻還是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混亂中，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很痛苦，痛苦得無法控制自己。
    她如何還能忍心說出指責的話？
    馨柔咬了咬唇，最后低聲說道：“別傷著身子了，我不打擾你了。”
    她最多只是問出自己的困惑，卻還是舍不得逼他至此，她放下了東西，轉身離開，腳步緩慢。
    可是知道她走出房間，關上了門，她身后也沒傳來一絲聲響，說不出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難受。
    她突然覺得，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也許她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馨柔走出來，正好碰到顧昭的同窗，她眼睛一轉，便上前問道：“最近也不知道阿昭怎么了，都沒什么胃口，你們是他的好友，可知他有什么特別愛吃的？”
    “元宵？”那位同窗想了想，吐出了兩個字：“要說他愛吃的，絕對是元宵了，每次下課都會去買的。”
    元宵？
    她從來沒聽說過顧昭喜歡吃元宵啊。
    “就是國子監外面擺的那個攤子，”同窗繼續說道：“說起來，之前先生還說要攤子趕走的，還是顧兄出面求情才留下來的，可見他是真的喜歡吃，馨柔姑娘，顧兄要是沒胃口，不如你做點元宵送過去，你親自送過去的，肯定和旁的不一樣。”說著，他局促地沖著馨柔笑了笑，開了一個善意的玩笑。
    馨柔笑著點頭，神色卻是一動。
    當馨柔見到安樂的時候，臉色頓時變白了，身邊的丫鬟扶住了她，“小姐，你怎么了？”
    當一個人，見到前世害死自己的人，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無論過了多久都無法平息，即使馨柔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被灌下毒藥的時候那種恐懼絕望的感覺，這一切，都是因為安樂。
    而此時那個害死她的人，正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子上忙碌著，低眉順目，再也不是她記憶中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其實上一世的時候，馨柔并沒有見過安樂，或者說，是沒有活著的時候見過她，她甚至連安樂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就被皇上給賜死了，是她死后，她濃濃的怨氣讓她無法投胎，一直徘徊在顧家不走，后來安樂嫁進來，她才算是見到了安樂。
    所以一看到她，馨柔心里的憤恨和怨氣一下子涌上了心頭。
    而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傅獨女，而安樂只是一介平民。
    這大概就是風水輪流轉，安樂再也不能肆意妄為的傷害她，再她面前，她卑微的不值一提，馨柔心里突然有一種別樣的暢快。
    她挺了挺胸膛，以展現自己身為大家閨秀的風范，其實兩個人的差距真的挺大的，根本不需要她表現自己，她們的差別就一目了然。
    現如今，她們的身份變換，她再也不需要懼怕她了，再也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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