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南西路的地境內(nèi),趙洞庭三人較之之前就要小心得多了。
    因為江南西路不似廣南西路和東路,現(xiàn)在仍舊完全處在元朝的統(tǒng)治之下。這里個個城池都是由元朝的兵卒在鎮(zhèn)守,說不得有人見過趙洞庭的畫像,若是到時候?qū)⑺J(rèn)出來,那難免會有麻煩。雖然說這種可能性極低,但不得不防。
    另外,江南西路民生尚算安穩(wěn),他們也不好隱藏自己。
    這個時候,伯顏、也速兒已經(jīng)揮軍到北面隆興府,親自坐鎮(zhèn)這江南西路的首府。
    隆興府地理位置較之大庾縣城自然是要敏感得多,因為這里距離福建路都已是不遠(yuǎn),緊接著南劍州。
    這也是趙洞庭等人擔(dān)憂頭陀軍的原因。
    文天祥趕到福建路,都只能說和元軍之間勝負(fù)難料。若他不到福建,頭陀軍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勝算。
    或許黃華的選擇,唯有帶著軍民往南,和畬民們匯聚,但能否成功南下,都很難說。
    趙洞庭三人越過大庾嶺,以他們腳程,只是半日,便到大庾城外。
    因大戰(zhàn)初歇,在江南西路的元軍顯然也是知道短時間內(nèi)宋軍絕不會北進(jìn),是以大庾城這種小縣城的防守并不嚴(yán)密。
    城頭上僅稀稀拉拉站著數(shù)十士卒,城門口,十來個士卒更是連連打著哈欠。
    陸續(xù)有百姓進(jìn)城,也無人盤問。
    趙洞庭三人大概看過大庾城頭,便也跟在百姓后頭入城。
    他們牽著馬,背負(fù)著寶劍,看起來和江湖人并沒有什么兩樣。
    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且有本事的人,守城士卒自是更不會上來找他們的麻煩。
    到城內(nèi),氣氛有些詭異。
    街道上有些百姓在走,但看上去竟是個個都如行尸走肉那般,顯得極為麻木。
    而且直到現(xiàn)在,都仍有不少門坊外掛著白布。
    城內(nèi)怎會同時有這么多的喪事?
    這情景,讓得趙洞庭心中暗恨。
    當(dāng)日伯顏、也速兒揮兵到大庾縣城后,放縱士卒燒殺搶掠,他是知道的。只是未曾想竟然有這般嚴(yán)重。
    有的房屋被燒毀,到現(xiàn)在都還沒用修復(fù)。
    他很難想象當(dāng)初是怎樣的慘狀,那些在軍中歷經(jīng)廝殺的元軍士卒會怎樣放縱自己。
    難怪,在這街頭上竟然是看不到半個女子的身影。
    想來她們也都是被嚇壞了吧?
    元朝奪下這些南宋舊地后,十余年來,都沒有將大宋百姓當(dāng)成人看。
    趙洞庭心里暗道:“再忍忍,朕會很快就將江南西路給奪回來的?!?br/>
    然而再往前百余米,看到的卻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雖然仍然偶爾可見白布,但更多的門庭上卻是懸掛著紅色的綢帶或是紅燈籠。
    這讓得趙洞庭有些摸不著頭腦,看看洪無天和許夫人,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也同樣是滿眼詫異。
    大庾城內(nèi)這到底是怎么了?
    未作猶豫,趙洞庭當(dāng)即向著街旁的某個酒樓走去。
    要打聽消息,諸如酒樓這種地方是最為合適的,因為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人流來來往往,什么都可能打聽得到。
    不管你是江湖豪俠,還是平頭百姓,到他鄉(xiāng)難免要住客棧。是以,往往來自于天南地北的小道消息就會在這樣的地方匯聚。
    趙洞庭倒是記得吳連英的軍情處有在大庾城安排據(jù)點,但是,他不便暴露身份,自是不會前去。WwW.ΧLwEй.coΜ
    這里已是元朝地界,莫說暴露身份,連華夏幣都不能用了。
    到得酒樓里以后,趙洞庭掃過大堂,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酒樓里勉強有接近半數(shù)客人。
    趙洞庭依著窗口坐下。
    小廝很快跑上來,“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趙洞庭道:“住店,給我們安排兩間上房,另外將你們這里好吃的特色菜都端上來?!?br/>
    說完,拿出顆碎銀放在桌上。
    小廝眼睛便放了光,連忙將碎銀拿起來,滿帶著笑臉,“客官稍待。”
    “且慢?!?br/>
    趙洞庭見他要走,又喊住他,道:“我觀這城內(nèi)又是掛白又是掛紅的,怎的這般奇怪?”
    小廝卻是嘿嘿笑著不說話。
    趙洞庭道:“剩余的銀錢都是你的?!?br/>
    小廝這才開口,神秘兮兮地低聲道:“客官不是本地人,有所不知。掛白,那是因為將近三個月前,元朝伯顏、也速兒兩位元帥率軍入了城,在這城內(nèi)禍害了不少女子和百姓。而掛紅,是因為明日又是我們縣太爺?shù)拇蠡橹樟??!?br/>
    “大婚之日?”
    趙洞庭敏銳的捕捉到這個“又”字,道:“又大婚?那是納小妾了?”
    小廝點著頭道:“正是?!?br/>
    趙洞庭奇怪了,“既然是納妾,不應(yīng)該這般浩大的排場吧?燈籠都快掛到城門口了。”
    小廝卻道:“要是小的有縣太爺那樣的艷福,也會這般大肆操辦。”
    他滿眼都是艷羨,甚至稱得上羨慕嫉妒恨。
    這讓得趙洞庭更是好奇,“為何?”
    小廝聲音更低,帶著曖昧之意,“縣太爺都年近花甲了,娶的卻是兩個才剛滿十八的絕色美娘子,這樣的幸事,落到誰頭上不會大肆操辦?而且這兩位絕色美娘子不僅是江湖花魁榜上的美人兒,更是一對兒并蒂蓮。我們這位縣太爺啊,即將盡享那齊人之福呢!”
    連這小廝,竟也知道江湖花魁榜。
    趙洞庭倒吸口涼氣。
    名列花魁榜的美女,還是雙胞胎,被年近花甲的老頭子給一鍋端了?
    “這對姐妹的家中長輩怎會同意這樣的親事?就因為是縣太爺?”
    “可不是?!?br/>
    小廝道:“才到剛剛出閣的日子,縣太爺就上門去提親去了呢!”
    趙洞庭噢了聲,點了點頭。
    小廝便離開。
    而他剛走,旁邊桌子有個漢子忽然“嗤”了聲,“這小廝什么內(nèi)情都不懂,竟然也敢在這大肆談?wù)摗!?br/>
    他顯然是有些內(nèi)功根底的,要不然,哪怕在隔壁桌,也不能聽清楚小廝剛剛說的那些話。
    趙洞庭微愣,站起身走過去,“兄臺,能否指教?”
    這大漢看著五大三粗,卻也是個極為八卦的人。見趙洞庭過來“求問”,他立刻露出些嘚瑟來。
    “要說怕,以前朱家是絕對不怕這縣太爺?shù)?。朱家家主朱宗耀怎么說也是高手榜上排名靠前的大高手,怎么會怕區(qū)區(qū)的縣太爺?據(jù)我聽聞,乃是朱宗耀近來修煉出了問題,好似是武功盡廢了,縣太爺帶著數(shù)百士卒登門,才逼得他不得不將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嫁給縣太爺而已。呵呵,而且我估摸著,縣太爺怕也享不到這齊人之福?!?br/>
    趙洞庭更奇,“此話又是怎講?”
    壯漢道:“伯顏、也速兒兩位元帥入城當(dāng)日,縣太爺在城門迎接,見得了兩位元帥,終于得以在兩位權(quán)勢彪炳的元帥面前露了臉。也速兒元帥是女子,但伯顏元帥卻是男兒,這縣太爺如此急匆匆地要娶朱家姊妹過門,我看他是抱著將其獻(xiàn)給伯顏元帥的心思,那樣他飛黃騰達(dá)便是指日可待的事了?!?br/>
    “那他何必娶這姐妹過門?直接送給伯顏元帥不就得了?”
    “此言差矣,他先娶過門,有了夫妻之名,待伯顏元帥將這姊妹花的初夜得去,玩兒膩了,不仍得還給他么?如朱家姊妹那樣的絕色,就是撿剩下的,也是件美事。這大庾的縣太爺,可是精明著呢!只是可惜那對嬌花了。唉,人心不古啊……”
    趙洞庭完全是聽愣了。
    看著壯漢說得信誓旦旦的樣子,莫非還真有這樣的內(nèi)情?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大庾的縣令也太不是東西了。
    但趙洞庭還有其他疑問。
    “伯顏、也速兒兩位元帥廣西兵敗,怕是自身難保,這縣太爺還去投他們的門下做什么?”
    這下輪到壯漢吃驚,“想不到小兄弟對這種事情竟然有些見地。”
    隨即他神秘兮兮湊到趙洞庭耳邊,“就算兩位元帥日薄西山,在失勢之前,將縣太爺擢升為這南安軍境內(nèi)的管軍總管也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朝廷就算追究,也不會追究到區(qū)區(qū)的管軍總管頭上。但用兩個非親非故的女人,換取管軍總管的位置,怎么說也是大賺特賺吧?”
    趙洞庭沉吟著點了點頭,“兄臺高見,高見。”
    壯漢些微得意地笑。
    趙洞庭又回到自己桌子,只是眼神卻是有些深邃起來。
    高手排行榜第三十二的大高手,朱宗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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