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語的夜初臨打量著亭亭玉立如清荷般的美貌女子,她看上去是凡間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倒是與自己印象中曾見過的那個人一樣,而月神稱呼她為母親,那么她應該就是那個人了。
“岳相思?”夜初臨上前試探道,“相傳浮黎族毀于一場大火,作為主君的你與族人都被困于烈火,浮黎幻境也從此消失……”
女子含笑回道,“嫁了人,生了孩子,浮黎族的罪人而已,哪里還是什么主君!”之后又神情嚴肅的說,“你看到了關于這個虛幻世界的某些秘密,所以,為了保命,你最好就待在這里!”
“虛幻?”夜初臨不解,他自己就掌管著虛幻的夢,真實與虛幻他還是分辨得清的。
“沒錯,或許你會聽不懂,就像你看不懂那個夢境一樣,這個世界是被人創造出來的,并不是真實存在著的,而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生靈也是因為特定的使命或是任務被創造出來,被所謂的命運束縛著,但有些人卻是特殊的,是被抹去最初的記憶后困在這里的……”
岳相思盡量說得簡單,夜初臨自然也能聽得懂字面上的意思,要深思的話卻是不太理解的。
“這里……又是什么地方?”夜初臨問道。
“這里……簡單的來說是空間的縫隙,你在這里,那個人找不到你,所以……你保命的小石碑就當作是給侄子的見面禮,送給弘兒吧!”岳相思的笑意里充滿了善意的‘算計’。
夜初臨看著一步步接近自己的女子,頓覺一陣寒氣襲來,這母子二人……太像了!
雖然不是親母子,但夜初臨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親情是深厚的,岳相思是真的待弘兒很好,便將收起的小石碑送給了月神。
月神沒有拒絕,接過了石碑,看著刻印極深的‘蕭若’二字,想著興許能從這名字著手,查出些線索!
他將石碑收起抬眼看著岳相思問道,“母親可想出辦法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被默兒選中的人是關鍵,那姑娘一直被壓制著,想來是她不會錯了!”岳相思思索著回道,“一直沒有那個人的音訊,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默兒知道為好,但是那姑娘一定要保護好,還有就是那個壓制著那姑娘的女子!”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女子就是凌霜。”月神凝眉說道。
“是小霜兒?”岳相思也覺得非常意外,她記得三千年前的血月事件,凌霜死在了失控的弘兒劍下,“如果她還活著,興許知道些什么,或能威脅到那姑娘的性命,找到她!”岳相思交待著,轉而打趣道,“也只有你能說服小霜兒了!”
月神頷首,端正行禮承諾道,“接下來的事孩兒自當周全!”
岳相思有些無奈但心中倒是欣慰得很,一本正經的拍了拍月神的肩后,拉著一旁的夜初臨準備離開時,就聽夜初臨朝著月神說,“那個被壓制的靈魂正是你的好師弟召喚來的,他也知曉那個靈魂被壓制著,所以同我做了交易,我消耗風染月的精神力將那個靈魂解救出來,他幫我救出兄長,他原本就是要報復你的,你恰好就來了,當然也有我自己的仇,所以就刺了你一刀……”
月神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猜到了,隨后,夜初臨同岳相思伴著一陣寵溺的老母親的抱怨聲消失在視野之中。
而就在月神布下結界之后,月神的氣息瞬間消失,藏身在暗處的人影察覺到了不對,從陰影中走出時化身成了他曾在月宮時的模樣,一襲暖陽似的身影靠近結界,毀了結界,而那些護陣的弟子不敢有任何怨言反而還要尊稱他一聲‘師叔’。
結界被破,他慌忙上前查看躺在陣中的兩個人,一個已經冰冷僵硬多時,連膚色都顯得蒼白,一個還有些微弱氣息,在頑強的求生。
他抱起那個沒有任何溫度的人,看著那人緊閉的雙眼,顫抖著喚了聲,“師兄!”
他不曾想過那個從小到大一直護著自己的師兄有一天會變得如此冰冷,不曾想過無所不能的師兄能因為自己的惡作劇而沒了氣息。
一滴淚落下,他的心魔又開始作祟,而下一秒,時間停滯,他再一次感知到了師兄的氣息,心里似是高興的卻被心魔壓抑著不愿表露。
月神動用了秘傳術法將時光倒流、空間逆轉,坍塌的樓閣、被魔氣所傷的弟子全都恢復如初,他隱藏了一切夜初臨出現過的痕跡,而月宮中唯一一個沒有被月神的術法影響的燦爛身影控制著體內的魔氣再一次隱身于陰影之中。
時間被逆轉到了一百年前,風染月躺在月下湖邊的草叢里,一絲寒意讓她從夢中驚醒。
“師父!”她下意識的喚了一聲,看清四周后,大腦一陣嗡嗡作響,她的記憶受到了月神術法的影響,但因為自己家族的秘傳術法對記憶的保護導致兩種術法相阻,沖擊著她本身的記憶,讓她逐漸想起了自己是誰。
她站起身來剛好遇見一線曙光,清晨的陽光晃著她的眼,讓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的直覺一向很準,經此一劫,過不了幾天自己恐怕要壓制不住梨諾的靈魂了,當初答應過大哥的事也已經無法再繼續了。
今日黎明,經過兩次時間逆轉的風月島上已經沒有了她熟悉的氣息,反倒是混雜著不少異界之氣,她藏身在森林里,遠遠的觀察著那些遠道而來的異族人,聽到他們的談話時,極為震驚。
他們說天緣月宮即將顯現,面向各大界域招收弟子!
一直處于中立的月宮,跟浮黎族一樣總是隱藏在秘境之中,隨時變換著方位,月宮中人除了本職之事,極少再與外界接觸,怎會直接顯現在世人眼前?
更別說面向各大界域世家招收有天賦的弟子,根本就沒必要啊!
她突然不明白,已經身為月神的大哥怎會下達這樣的指令!
她悄悄混進匯聚在沙灘上的人群里,聽著那些人說通向月宮的仙山在海上,會在辰時顯像至午時消散,而從仙山的方向會駛來千百扁舟,一舟一人,舟上小童會帶人去仙山。
她本就是月宮的弟子,自然知道月宮確有引路小童,而辰時開始在海平面處顯現的高山也的確是試練的冰火雪山。
沒過多久,海面上也真的出現了無數扁舟,舟上僅一小童,有男有女皆著淡粉色衣裳,頭簪靈愫枝,腰系桃花結,皆為花草靈木所化,確是月宮引路仙童。
她上了小舟,在茫茫大海之上也有其他小舟并肩而行,一路上無風無浪,原是天朗氣清一片祥和,卻忽來一陣霧氣,視野模糊,就連聲音也沉寂在其中,小童隨即點起引路花燈,在這濃霧中便能看到些光亮。
“梨諾,你在嗎?”她嘗試著在心中喚著梨諾,果然還是沒有回應嗎!
“你在喚她,可惜啊,她聽不到!”似是聽到了她心中的呼喚,隱藏在暗處的人終于要開始行動了。
“誰在說話?”她心中一顫,在這迷霧之中本就寂靜的可怕,那童子也不吭一聲的,與其說這是去什么仙島,倒更像是去歸去城,原本就惴惴不安,現在聽到這深沉的話語便更加不安了。
“不過,她……馬上就會取代你了!”話音剛落,舟上小童提著花燈散去周身霧氣,陰沉著臉走到女子跟前逐漸恢復成自己原本的模樣。
“你是誰?”她眼看著周圍的霧氣漸漸散去,也看著眼前的小童化作成年男子,戴著屬于玄途一族可怕的鬼面面具,一襲玄紫色衣衫,氣勢凜人。
不過他腰間那對水晶祭鈴,她是認識的,上面有風月島的紅楓標記,那是風月島用來祭祀的法器,不知為何會在他身上,看著他一步步的接近自己,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讓她無法動彈,她便再也無法思考了。
“你要找的人!”男人一邊坦然的笑著一邊晃著手中那塊代表月使身份的玉牌回答。
“你……”無法動彈的女子看著那枚刻有六瓣仙人杏的月使令,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能隨意處死七月的人而不被懲戒也只能是他了。
怪不得自己會本能的對他產生恐懼!
現在的自己使不出靈力,自從梨諾的聲音消失,她靈力就越來越弱,在不久前也徹底消散了,這個身體已經對她產生了抗拒。
她不能在這個人面前露出馬腳,不能讓他察覺到自己的真實身份,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他是誰,只能盡量保持沉默。
“你天生的靈力本就不屬于你,你一直用著你體內那個靈魂的力量,不是她占據你的身體,而是因為你的精神力太強占據了原屬于她的身體,你……到底是誰!”男子言語冷厲的質問著。
總覺得自三千年前開始,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醞釀著,總感覺背后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甚至自己隨意召喚一個靈魂回來也會被干涉!
有人趁著他施法的間隙在另一個地方運用了某種雙重術法在梨諾到來之前占據了那個身體,讓梨諾一直困在凈土中,被結界所制,他只知道能運用這種雙重術法的人精神力極強,可能是修習幻術的人。
女子隱約覺得眼前的人快要看穿自己了,心里也有一個聲音在喊著‘危險……危險……危險……’,這警示的聲音正在一遍遍的提醒著她。
“你該回去了,回到你原本的身體!”說著男子準備動手逼出那個精神力被極度虛弱的靈魂,卻在他還未出招時那靈魂已然散去,“跑的真快!”
男子看著依靠在他懷里的女子,緩緩抬手將靈氣集中在指尖,劃過她的額頭,停留在眉心,粉色的杏花感應到他的靈氣而顯現。
他要將沉睡中的女子喚醒,便化作一縷紫色靈絲進入了她的意識中,那里泛著霞光,四周一片祥和寂靜,在這個地方的他褪下了一身的冰冷遮掩,走在一片草地上,在一處結界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