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謝景臣聲音溫柔地喊她名字的那一刻,教室里的所有同學都知道他們教授的老婆來了。</br> 雖然單曦微已經(jīng)畢業(yè)了好幾年,但是當年她和謝景臣低調的愛情這幾年一直都流傳在兩所學校之間。</br> 幾乎每一屆踏入大學的新生最先知道的八卦就是當年清大新來的新教授在隔壁外國語學院14級校花18年畢業(yè)后就和她在一起了,來年兩個人就領證結了婚。</br> 最讓所有人羨慕的不是教授帥校花美,而是人家兩個人據(jù)說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認識了,教授和校花的哥哥還是特別好的哥們。</br> 當時謝景臣領了證發(fā)朋友圈時是完全公開的,加了他微信的學生也能看到,所以就有人把截圖搬運到了論壇上,據(jù)說當天清大和外國語學院的論壇各崩了一次。</br> 坐在最后排的單曦微一下子突然受到了全教室的目光,登時有些羞窘,她看向謝景臣求助,男人勾了勾唇,對學生們說:“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祝大家在結課考試中都能取得好成績,下課吧。”</br> 學生們一個個古靈精怪的,雖然八卦好奇,但都很有眼力見兒,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教室,有少數(shù)想看看教授和他老婆日常相處的學生偷偷貓在前后門探頭探腦。</br> 謝景臣連自己的講義等東西都來不及收,就邁下講臺大步朝單曦微走過來。</br> 女人站起身,臉上盈著淺淺笑意,唇角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br> 她現(xiàn)在階梯教室最高的一排位置處,謝景臣停在了低她一個臺階的地方,還是要比她高,男人垂眸眼帶笑意地問道:“怎么沒上班,偷偷跑來聽我講課?”</br> 單曦微抿著嘴笑,跟他開玩笑說:“我說是想你了,你信嗎?”</br> 謝景臣牽住她的手,轉身往回走,溫聲回道:“你說,我就信。”</br> 單曦微被他拉著手,走在他的身后,到了講臺旁,她的手抓住講桌邊緣,喊了一聲正在收拾東西的男人:“老公。”</br> 謝景臣輕應:“嗯?”</br> “我去醫(yī)院了。”單曦微說道。</br> 謝景臣的手頓了下,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霎時就抬起眼來,看向她,表情難得有些緊張。</br> 他等著她接下來的話,可她卻不說了,謝景臣忍不住問:“然后呢?”</br> 女人眨了下眼,臉上漾著淺笑,莞爾道:“是懷孕。”</br> 謝景臣其實心里已經(jīng)猜了出來,可聽到她親口說,還是格外激動。</br> 本來是他站在講臺上,她立在講臺下,仰著臉同他說話的,謝景臣這下直接從講臺上走下來,高興的有些手足無措,又抱起她,將人給放到了講臺上,這樣正好他們差不多可以平視著對方。</br> 單曦微生怕他下一秒就要親上來,急忙緊張地提醒:“你別沒了分寸,這可是教室,門口還有你學生呢。”</br> 謝景臣低笑,目光寵溺地抬手在她的發(fā)頂上揉了揉她順滑的頭發(fā),而后拎起自己的公文包來,另一只手牽住她的,邊往外走邊低聲對她說:“好,聽你的。”</br> 躲在門口外偷看的學生飛快地跑走了,謝景臣和單曦微十指交握,出了教學樓后就往停車的地方走去。</br> 他看起來就只是笑意比平日大了些而已。</br> 可兩個人上了車后,單曦微就被他給摁在座位上狠狠地親吻了一通。</br> 謝景臣的呼吸有些濃重,聲音愉悅地對她低聲道:“我要當爸爸了。”</br> 他一下一下地親著她,一遍遍地重復著。</br> 單曦微好笑,剛才一路走過來明明都挺淡定的,這會兒突然就像是撒了歡兒,還有點傻。</br> “是,你要當爸爸了,”她抬手摸了下他的腦袋,像是輕哄調侃,“景臣哥,你還是第一次這樣開心的像個孩子。”</br> 謝景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應道:“嗯,開心。”</br> .</br> 單曦微懷孕的事情當天謝景臣就告訴了兩家的家長,于是單曦微從此以后就受到了國寶級別的待遇。</br> 第二次產檢的時候謝景臣陪同單曦微一起,結果意外被告知,檢查出來了兩個胎頭。</br> 單曦微和謝景臣雙雙愣住。</br> 兩個胎頭……意思就是,雙胞胎。</br> 本來單曦微就很受家里人關注,這下幾乎所有人都圍著她轉,讓她每天都幸福的苦不堪言。</br>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單曦微坐在床邊一邊回蘇鶯的消息一邊對謝景臣吐苦水:“大家都好照顧我,讓我好有壓力。”</br> “我喝個水都要幫我倒,我上個樓還要扶我,仿佛我不能自理一樣。”</br> “辛苦了,”謝景臣走過來,把單曦微摟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我明天找時間跟他們說說,讓他們不要這么大驚小怪,給你徒增壓力。”</br> “嗯,”單曦微隨手拿過那本唐詩宋詞來,遞給謝景臣,嘴角盈著淺淺笑意對他說:“來,謝教授,給你的兩個孩子讀幾首詩聽聽。”</br> 謝景臣就戴上眼鏡,翻開一頁,開始讀起來:“十二樓前生碧草。珠箔當門,團扇迎風小。”</br> 單曦微打斷他,“你耍我呢?”</br> 謝景臣勾唇,“哪兒耍你了,這不是古詩嗎?”</br> “這是清朝的,我給你的書是唐詩宋詞。”單曦微瞥他,“你好好讀。”</br> 謝景臣輕笑著應,下一秒就繼續(xù)往下背了下去:“趙瑟秦箏彈未了,洞房一夜烏啼曉。忍把千金酬一笑?畢竟相思,不似相逢好。”</br> 畢竟相思,不似相逢好。</br> 單曦微幾乎一瞬間就回想起了十幾歲時每次都坐在家門口的臺階上,背著這首詩等著他出現(xiàn)的場景。</br> 他問她為什么總在背這首詩,她說因為每次剛好背到這兒,他就來了。</br> 其實不是的。</br> 因為她喜歡詩里那句“畢竟相思,不似相逢好”,所以就反反復復地背誦。</br> 當時只是單純的喜歡,覺得這首詩凄涼美,愁苦深,卻沒有真正體會過深入骨髓的思念,到底是何滋味。</br> 而后來,她徹徹底底的品嘗了一番,終于明白,古人為什么要說相思不如相逢好。</br> “好了,接下來是第二首。”謝景臣清了清嗓子,又開始不按照書本來了,“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br> 單曦微眉頭輕蹙,扭頭瞪了他一眼,嗔道:“閉嘴!”</br> 謝景臣卻笑,坦然問:“不想聽我說給你嗎?”</br> 單曦微咕噥說:“讓你給寶寶讀詩,又不是給我讀。”</br> “我先給你讀,再給寶寶讀,一樣的。”他摟著她,手在她略微隆起的小腹上輕輕撫摸著,退而求其次道:“不然我只挑重點讀給你。”</br> 單曦微知道自己說了也白說,懶得費口水,就任由他胡鬧了,反正也沒外人。</br> 結果單曦微就聽到謝景臣一本正經(jīng)道:“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br> 單曦微:“……”</br> 她忍不住又說他:“你好好讀,哪有改字的。”</br> “好~”他也不再鬧她,開始認認真真地給她讀:“既見君子,云胡不喜。”</br> “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br>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br>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他停頓下來,歪頭好整以暇地問她:“君知嗎?”</br> 單曦微輕哼,“你說呢?”</br> “快點正經(jīng)些給寶寶讀幾首詩,一會兒該睡了。”她催促道。</br> 謝景臣這才翻了翻手里的書,收了自己鬧她的心思,認真地讀了幾首唐詩宋詞。</br> 誰知他讀的唐詩宋詞成了催眠曲,第四首還沒讀完,單曦微就靠在他懷里閉上了眼昏昏欲睡了。</br> 謝景臣放下書,把她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他坐在床邊守著她,眉眼溫和,唇角盈笑,而后俯身在她的唇瓣上落下極輕的一吻:“晚安。”</br> 稍微起身后又用手隔著被子摸了摸她的小腹,溫柔地低喃:“晚安了,兩個小家伙,記得乖一點,不要讓媽媽難受。”</br> 像是在給他回應,他的手還沒有挪開,就感受到了她肚子里的小寶寶在踢她。</br> 單曦微睡的淺,一下就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剛要對他說寶寶在踢她,就看到謝景臣眉眼溫順地低垂著,表情格外柔和,他摸著她的肚子,低聲溫柔地說:“好了,不要再踢媽媽了。”</br> “媽媽在睡覺,讓她好好睡。”</br>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著,單曦微安靜地望著他。</br>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謝景臣。</br> 溫柔,但不同于對她的溫柔。</br> 好像多了些……即將要初為人父的樣子。</br> .</br> 這年的十月初,單曦微在國慶假期里生下了一對姐妹花。</br> 名字是謝景臣親自取的。</br> 姐姐小名“檸檸”,大名“謝思曦”。</br> 妹妹小名“檬檬”,大名“謝念曦”。</br> 這對女兒的到來就像是調劑他和微微婚姻生活的檸檬糖,酸酸甜甜的。</br> 她們是他和微微恩愛的見證,所以要有他的姓,也要有微微的名,加上他這一生對微微的思念,就落成了女兒的名字。</br> 謝思曦,謝念曦。</br> 謝景臣思念單曦微,永遠。</br> ——</br> 我對你貪心,貪婪成性,貪得無厭。</br> 只要星河不碎,只要日月還升,你就是我的。</br> 微微,看到了嗎?</br> 前方迎接我們的是——</br> 景光微亮,晨曦永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