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文貴妃, 監王實與宮女翡翠的尸身鎮壓在陽地后,景仁宮做一場法事。
這一日總算沒有再半路電閃雷鳴狂風作,一切順順利利地完成。
只是隆豐帝先前到底受驚, 之前精神緊繃著尚不覺得有什么,心神放松之后整個人便虛弱下去, 病一場。
乾清宮里日日湯『藥』不斷,隆豐帝惦記著醫說得“恐有中風之危”,連忙搬進去安王府的殷慈光召進宮中侍疾。
殷慈光倒是半點怨言都沒有, 略微收拾收拾就住進乾清宮的偏殿里, 日日推拿喂『藥』任勞任怨, 比底下的宮女監伺候得要妥當一些。
便是隆豐帝與這個子并不親密, 眼下瞧著他盡心盡力地伺候自己, 也生出些許愧疚來。
容妃被毒害身死,雖然明知文貴妃所為該死, 但他心里存偏袒到底沒狠心賜死, 他以為安王多少會有些怨懟之心。可如今看他伺候自己,卻是半點不滿都無。
他這個子, 約前頭十幾是當做女養成, 『性』子竟也如水一般柔溫順。
隆豐帝那點并不多的慈父之心受到觸, 看著正在更換安神香的子,道:“今日有官員上折子請備萬壽節,朕瞧你辦事周到妥帖, 今的萬壽節便交由你辦吧。”
帝王壽誕乃是事, 都辦得隆重盛。
這其中自然有不少油水可撈, 隆豐帝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從前萬壽節都是交由寵愛的二子去辦。
今他本是屬意三皇子,但瞧著殷慈光時, 卻忽然改主意。
反倒是殷慈光愣下,十分意外的模樣,遲疑道:“萬壽節事關重,臣沒有經驗怕辦得不好……”
隆豐帝這會怎么看他都滿意,著一指伺候的高賢:“這不簡單,高賢有經驗,你盡管去辦,有何不明白的問高賢便是。”
殷慈光遲疑一瞬,是恭敬地應下來:“臣必當竭盡所能,不教父皇失望。”
“行,你們出去吧。朕要就寢。”父慈子孝的場面叫隆豐帝頗為開懷,他擺擺手,伺候的人打發出去。
殷慈光行禮,方才同高賢一道退出去。
出主殿,高賢方才出聲道:“先恭喜安王,這主辦萬壽節可是莫的榮寵,殿下可得好好把握機會。”
他得意味深長,神『色』帶著示好的意味。
“我紀輕經驗淺,日后需高公公多幫襯。”殷慈光卻不再從前一樣不冷不熱,反而拱拱手,容溫。
得滿意的應,高賢得眼都瞇起來,也拱拱手:“好說,好說。”
*
今的萬壽節由安王主辦的消息傳出來,是引得一陣猜測紛紛。
安王從前與子交好,但自從容妃中毒身亡之后,這人的關系瞧著不似從前熱絡。若說先前不少朝臣對于毫無背景根基的安王是觀望態度,如今瞧著他先是入宮侍疾,接著不聲不響地接過萬壽節的差事,心思多多少少都跟著活絡起來。
眼下看來,子的位置自然是穩當的。可先前二皇子在時,不少官員站錯隊。二皇子說沒就沒,卻是苦站錯隊的官員們。
子那邊顯然難以再取得信任,不若再另擇明主,博一條出路。
只不過有前車之鑒,這些官員倒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站隊,只不過遞到安王府的拜帖多不少。
不少人明里暗里盯著安王府的靜,卻發覺他哪家的邀約都沒赴,反而邀子過府品茶。
這么一來反而讓人看不清他的立場。
說他無意皇位吧,沒人真信。
那個位置至高無上,誰不想去爭一爭呢?況且容妃之死雖與皇后沒有直接關系,但宮里傳出來的消息都說文貴妃要謀害的本是皇后,結誤打誤撞毒死容妃。平心而論,若是換做他們,很難不會心生芥蒂。
如此看來,安王能與子上演兄友弟恭的戲碼,倒是個心忍『性』之人。
倒是比二皇子更有一爭之力。
外頭對于子安王的關系猜測紛紛時,三皇子府自然也得消息。
沒能見著這二人爭,殷承璟面『色』陰沉,磋磨著牙根恨聲道:“殷慈光倒是能忍,連生母之仇都拋下,繼續子兄友弟恭。”
姚氏見狀替他斟一盞茶,握住他的手柔聲勸解道:“若真想忍怎么會接下萬壽節的差事?不過是眼下沒能力子爭罷。父親讓人傳信來,說會讓人去探探安王的底。”
“晚娘說得不錯。”殷承璟反握住的手,語調溫柔道:“不過你有身子不宜多思,不必『操』心外頭的事,只安心養胎便是。”
面前的男人過溫柔,姚氏紅著臉垂下頭:“臣妾省得。”
殷承璟哄幾句,才讓去休息。
姚氏面『色』嬌羞地帶著侍女后院,沒有瞧見在身后,殷承璟溫柔的面孔轉為陰沉,惡狠狠拿帕子擦手,臉上滿是嫌惡,仿佛碰到什么難以忍受的臟東西。
出廳堂經過垂花門時,姚氏遇見往外走的烏珠公主。二人打個照面,駐足淡淡問候。
烏珠公主雖是側妃,但是親公主身份尊貴,即便見到這個正妃也不需要行禮。
姚氏自認是個目光長遠的人,出閣之前父親就叮囑過,不必烏珠公主放在眼中。一個外邦公主罷,三皇子絕不會讓誕下血脈,并不足為懼。
若說成親之前姚氏聽著丹犀冬狩的傳言,對這位韃靼公主有些忌憚,但真入府之后,便放下心來。
成親這些時日,三皇子可一次都沒去過烏珠的院子,反而常常去那邊。
后宅女子的倚仗,除夫君的寵愛便是子嗣。
而這樣,烏珠都沒有,日后也不會有。
如今姚氏瞧著這位明艷的異邦公主,不僅沒有嫉妒,反而生出些許憐憫來。
烏珠周旋于男人之間,最擅揣摩心思。自然不會看不出來姚氏這些小心思。
的目光在姚氏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轉圈,輕一聲,眼中是姚氏看不懂的憐憫。
個女人擦肩而過,眼中都有對對方的憐憫,
烏珠徑自去正廳尋殷承璟。
瞧見是,殷承璟甚至懶得再披上假面,陰沉沉的臉『色』寫滿不歡迎:“你來做什么?”
這樁婚事之下掩藏的骯臟與算計二人心知肚明,彼此都是看厭,已到毫無遮掩的地步。
烏珠自顧自地在他對面坐下,給自己倒杯茶,道:“皇子府悶,我要去莊住一陣子。”
“你以為這是哪?”殷承璟愈發陰鷙,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烏珠身上掃視:“這里可不是韃靼,你也不再是韃靼公主,而是我的側妃,我勸你最好安分一些,日后能在府中留有一席之地。”
烏珠卻并不懼怕,反而嗤聲,握著鞭柄有些不耐煩地在茶幾上敲敲:“我來只是通知你罷。”
與殷承璟對視,有恃無恐。
只要殷承璟想拉攏韃靼,想爭皇位,就不敢。
而掌握著他最難堪的秘密。為何要對這么一個連男人都稱不上的東西俯首帖耳?
囂張的態度刺痛殷承璟,然而烏珠如今捏著他的七寸,他除恨得牙癢癢,毫無辦法。
烏珠也篤定他的態度,茶飲盡便轉身離開。
心情愉快的自己院子讓人備馬車去。
*
天『色』剛暗下來,薛恕就尋到慈慶宮。
約是在湖廣時養成同.眠的習慣,如今一到晚上,這人就尋各種理由跑來慈慶宮,賴著不肯走。
殷承玉說次,見他置之不理后便索『性』放任自流。
左右慈慶宮內外都是他們的人,鐵桶一般也不會被人發現。
今日難得事少,殷承玉沒在弘仁殿處理政務,而是早早寢殿。幼虎團著圓胖的身體睡在一旁,殷承玉靠進寬的躺椅里,赤著的雙足埋在皮『毛』豐厚的綿軟肚皮下。
薛恕一進門,就發現那討人厭的幼虎在。
他揣著手上前去,一副正經稟事的嘴臉,在殷承玉瞧不見的地方,卻拿腳尖踢踢幼虎屁股,想它趕走。
“烏珠同意我們見一面,不過要求殿下親自談。地點定在京郊的宿荷苑,在那邊至少會住半個月,我們挑個時間去與見一面便可。”
“宿荷苑?”殷承玉道:“孤記得春耕的莊子離那邊不遠?”
薛恕說是。
“那便安排在春耕之后吧,春耕之后正好過去,也能掩人耳目。”殷承玉道。
燕.祖為警醒子孫后代不忘本,時刻牢記農之不易。定下每帝王要至京郊黃莊親自耕種的規矩。
這些代傳下來,這個規矩雖然在,但卻并不是每一任帝王都會遵守。
比如隆豐帝就不愿意吃這個苦頭,正逢他生病,便讓殷承玉代他去春耕。
“臣也在京郊置辦一座宅邸,離著皇莊不遠,殿下這些日子勞累,正好可以去小住幾日,躲躲閑。”
殷承玉睨他一眼,似非:“是孤去躲閑,是薛督主忍不住?”
他邊說,目光邊在薛恕下.腹轉一圈,如有實質。
宮中總比外頭的規矩多,慈慶宮更是眾矢之的,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人已有許久未曾縱.情過。
被點破心思,薛恕卻連臉『色』也沒變一下,『舔』『舔』唇繞到他身后,雙臂撐在扶手上,俯身人圈在懷里:“臣日日都想著殿下,殿下就不想臣么?”
粗糙的手指摩挲過纖細脖頸上凸.起的喉結,薛恕垂首去吃他的耳垂:“從前殿下三日不要,就想得厲害吧?”
上一世他是個閹人,既害怕他會鄙夷自己,害怕他得不到滿足去尋旁人,只能卑劣地用盡手段讓他離不得自己。再加上有一次殷承玉出宮時不慎被人下『藥』,他們在宮外滯留數日后,雖解『藥』『性』,殷承玉卻從此變得極為敏.感。
雖然他從不肯承認,但那些顫抖的歡.愉卻做不假。
提起前塵前事,殷承玉轉過頭去,有些兇狠地咬下他的唇,沒有答他的話。
三日之后,殷承玉領百官前往皇莊春耕。
皇莊的田地早已提前翻整好,抵達之后,殷承玉換一身便于勞作的布衣,便下地耕種。
子都親力親為,文武百官更不敢偷『奸』耍滑,老老實實各自更衣,領秧苗下地『插』種。
從上午忙碌到傍晚,田地里種上嫩生生的秧苗,綠油油一片,瞧著十分喜人。
殷承玉瞧著不少歲的老臣苦著臉直捶腰,卻不敢喊累,十分體恤地放人去休息。
自己亦屋中沐浴。
薛恕一邊給他捏肩,一邊匯報正事:“已烏珠定下見面時間,明日酉時正。”
春耕結束后,殷承玉要在皇莊停留幾日。時間并不緊迫。
但薛恕偏偏見面的時間安排得如此緊密……殷承玉眼珠往后斜他一眼,嘴角勾意。
次日,借著巡視皇莊之由,殷承玉與薛恕暗中去宿荷苑。
宿荷苑雖名為苑,實際上是一處占地極廣闊的莊子。
整座莊子依山而建,山腳是寬闊的馬場與湖泊,山腰是鱗次錯落的院落,最頂上有引下來的溫泉,不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都十分宜人,是不少京中貴人玩樂的好去處。
烏珠所居的院落位于山腰最高處,占據地利,不必怕被人窺視,私密『性』極好。
小童引著人進院落,便守禮地退出去。
院落里面,便是烏珠帶來的人。
貌俊秀的侍從行禮,為二人推開內室的門。
幽幽的暖香浮在鼻端,殷承玉邁步入內,就瞧見烏珠斜斜倚在羅漢床上,個貌出眾的男子一左一右簇擁在身側,姿態狎昵。
殷承玉微不可查地皺眉,烏珠卻并不以為意。攏攏衣襟端坐起身,『吟』『吟』地打發人出去。目光在薛恕身上頓一下,才收斂起有些輕浮的神『色』,望向殷承玉:“不知殿下約我至此,是想談什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