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里沒有秘密, 薛恕遭了隆豐帝訓斥,被罷了西廠和御馬監官職的事,很快便傳開了。
薛恕回西廠的住處換了身衣裳, 出就察覺了西廠番役們隱晦的打量。先前他麾下辦事的,神『色』多帶擔憂;而那些未曾跟他的人, 則多少帶了些隱秘的幸災樂禍。
他一掃過,中并無太多波瀾。
這深宮里就是如此,成千上萬的宮太監們伺候那少數幾個主子, 越是身份低賤之人, 越是喜歡跟紅頂白, 逢高踩低。
好似這樣自己就也成了主子一般。
他當年剛宮中, 沒有殿下保駕護航, 亦沒有富裕的銀錢打關系,冷和訓斥都是輕的, 若是遇見脾氣差的官或者大太監, 毫無緣由挨一頓鞭子或者竹板是常便飯。
西廠他之上,尚有一個督主和掌刑千戶, 先前西廠勢弱, 他又隆豐帝寵信, 這二人便龜縮不出,最多暗中做些小動作。如今聽聞他觸怒了隆豐帝,恐怕要坐不住了。
可惜這些人的如意算盤都打錯了, 他既敢罪隆豐帝, 自然也有把握重他的信任。
想到即將到的冬狩, 薛恕中『露』出些許輕蔑,毫不遲疑地往慈慶宮去了。
*
薛恕過去慈慶宮,已經是傍晚。
晌午乾清宮發生的事鄭多寶也聽說了, 他剛和殷承玉稟報完,外頭就通報薛恕求見。
“讓他吧。”殷承玉道。
鄭多寶“誒”了聲,到外間去喚人。瞧見薛恕,還出言安撫道:“不過挨了頓訓斥,莫要放心上。先前你不是就想留慈慶宮伺候?如今倒也算如愿了。”
薛恕瞧他一,隨意應了聲,便大步往里間去。
殷承玉換了身常的藏藍夾棉長袍,領口一圈鑲了黑『色』的『毛』邊,他坐桌邊慢條斯理地泡茶,舉手投足間貴氣天成。
瞧見薛恕,他揮退了屋里伺候的人,才抬眸看過去:“乾清宮的事鄭多寶已說與孤聽了。”
薛恕垂眸:“臣是故意的。”
認錯速度倒是快,但神『色』間卻半看不出覺自己有錯的樣子。
“孤就猜到你是故意的。”殷承玉倒是并未生氣,反而笑了聲:“既這么想慈慶宮伺候,以便留下吧。鄭多寶年紀大了腿腳不好,孤也不忍使喚他,你了倒是正好頂上。”
他神『色』慵懶地支下頜,乜了薛恕一,指了指自己的腿:“先過替孤捶捶腿。”
薛恕垂眸上前,單膝跪一旁,控制力道替他捶腿。
殷承玉瞧他順服的模樣,愉悅地瞇了瞇,又抬手去『揉』捏他耳垂:“你這些日子倒是聽話很。”
仔細想想,自地動遇險之,薛恕竟一次也沒有惹他生氣過。
薛恕手上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聲音有些沉:“我聽話,殿下便多疼我些。”
若是放上一世那個境遇,這樣的話他是決計說不出口的。
他與殷承玉之間不論彼此境遇如何,他從都將自己放最低微處。是那他自卑于閹人身份,又覺殷承玉是受形勢所迫方才忍辱負重與他做戲。每每想便覺怒火摧心,不可能輕易示弱。能使盡手段,『逼』他說些好聽的話哄他。
可結果總是事與愿違。
直到大夢初醒,他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這樣驕傲的人,『逼』迫會將人推遠。他需將自己的弱『露』出,引誘他自己一一靠近。
薛恕藏底的晦暗之『色』,借按『揉』的動作,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腿.上的敏感之處。
就如同殷承玉了解他一樣,他亦熟悉殷承玉的每一處。
他的動作極其輕微,殷承玉覺他伺候人的功夫越發熟練,愜意地微瞇了,指尖他側臉流連,笑道:“越發諂媚。”
*
因隆豐帝的口諭,薛恕留了慈慶宮,每日隨侍殷承玉左右。
原先殷承玉的一應居用度都是鄭多寶親手料理,他是慈慶宮的管事太監,殷承玉又未立太子妃,慈慶宮里的大小事務都要他管,多少有些忙不過。
但將太子的事交由旁人他又不放心,便能辛苦些兩頭兼顧。
如今薛恕了,他心思縝密處事周到,又殷承玉歡心,是以順理成章地接手了太子的日常居。
鄭多寶一面覺省心不少,一面又覺哪里有怪。
自從薛恕伺候太子之,太子身邊就沒再有旁的人能靠近。薛恕白日里伺候洗漱衣,晚間伺候沐浴,連鋪床暖床這樣的事都一力擔了。
原先伺候太子的太監宮們無事可做,能做些灑掃的雜事。
甚至還有人偷偷尋了鄭多寶抱怨,說薛恕搶了自己的活兒。也不乏有那看薛恕不順想要挑事的上『藥』,說薛恕怕是想爭一爭這東宮總管的位置。
鄭多寶是皇賜的人,又有打小看顧太子的情分,自然沒將這話放心上。
是他看薛恕端洗腳水了寢殿內間,還是大為不解。便是想要伺候太子表忠心,也不必連端洗腳水這樣的零碎活計都要搶罷?
薛恕自然是不道鄭多寶想么,便是道了也不關心。
他端銅盆了內間,將銅盆放腳踏上,自然地卷袖子:“殿下畏寒,這熱水里加了姜汁,多泡一泡可暖身。”
了十一月之,天氣便越發冷。
這幾年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幾乎年年都有不少無可歸的流民凍死餓死。今年雖還未生出災禍,但這兩日殷承玉看各地送的折子,心中隱隱擔憂。便向隆豐帝提議削減宮中用度,將節省下的銀錢用修建善濟堂,以防萬一。
隆豐帝好名聲,左右削減用度也削不到他這個皇帝身上,省下了庫的錢他扣一扣還能多修個宮殿或園子,自然是允了。
反倒是殷承玉身為太子,為百官做表率,東宮的一應份例都有削減。下入了冬,連地龍都未燒,四角擺了暖爐。
而殷承玉一向畏寒,天氣越發冷,他半夜總睡不好。
薛恕這才特意尋了民間的土法子,把姜汁加熱水里,讓他泡腳暖身。
“怎么不叫其他人。”殷承玉皺了眉,并未有動作。
“旁人哪有臣伺候好?”薛恕笑了下,毫不意地替他脫了鞋襪,捧他的腳放入水中。
殷承玉的皮膚本就極白,雙足常年不見日光,是欺霜賽雪,足弓上甚至清晰可見青『色』的經絡。此泡熱水里,皮膚泛了紅,修剪整齊圓潤的腳.趾微微蜷,就像玉雕染了深紅花汁,無一處不精致。
薛恕目光微凝,喉結上下滾動片刻,才控制力道,替他按壓足底。
力道適中的按捏叫殷承玉舒.服地嘆息一聲,看薛恕的目光也軟了些:“日不必再如此,你將方子交下頭的人,叫他們伺候就是。”
“臣愿意。”
殷承玉有心體恤,然而薛恕卻并不領情。他抬眸對上殷承玉的視線,神直勾勾的,手上力道也不由大了些,又重復了一遍:“臣愿意伺候殿下。”
若是殷承玉一開始還沒發現他存么心思,下聽他聲音沙啞厲害,不明白也明白了。
他垂下眸,就瞧見了薛恕的變化。
少年人還真是血氣方剛,洗個腳竟也不安分。
剛生出的一絲憐惜霎煙消云散,殷承玉瞇,抬一腿放他膝上,尚沾水的足貼上去,用了些力道踩了下:“孤覺力道不太夠,你覺呢?”
衣裳被溫水沾濕,滲過層層衣料抵達皮膚,已經變冰涼。
薛恕被激咬緊了牙,才未發出聲。
“那臣……再用力些。”薛恕聲音破碎,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快要炸開的渴望,低垂頭繼續為殷承玉按捏『穴』道,又以指尖輕劃。
足底傳些微癢意,直往心底鉆。
殷承玉忍不住動了下,又瞥了他一,腳尖加了些力道,似警告他安分一些。
薛恕對他的警告恍若未覺,低頭繼續按捏。
唯有『露』出的手臂上,青筋根根迸出,才可窺見一絲不平靜。
……
冬日里水涼的快,不過兩刻鐘,便已經涼透了。
薛恕替殷承玉擦干了腳上的水,方才站身,衣裳下擺盡是深『色』的水漬,依稀可看見模糊的腳印。
殷承玉斜倚榻上,腳下被塞了湯婆子,神『色』滿是揶揄:“替孤洗個腳罷了,怎么站都站不穩了?少年人身體這么虛可不行,改日孤叫小廚房你燉些補湯補一補。”
薛恕緊抿唇看他,底盡是尚未滿足的渴望。
他從未想過,殿下有朝一日竟會將他教他的東西,再學以致用他身上。
那樣的感覺……既快樂,卻又不滿足。叫他的心底瘋狂的念頭被放至無限大。
可最終,他還是隱忍下。
薛恕攥緊了拳,一彎下腰去端腳踏上的銅盆。
倚榻上的殷承玉這傾過身,指尖繞了繞他鬢邊垂下的碎發,上挑的鳳目染了笑:“濕衣裳記換,不然了涼,外人可要說孤虧待了你。”
薛恕看他底,好半晌才沉嗓子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