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您快起來!”</br> 金鋒一邊閃躲,一邊伸手去扶趙岳。</br> 可是趙岳卻和一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被鐵錘和陳文遠一起扶起來后,又劇烈咳嗽起來。</br> 咳著咳著,又噴出幾口血水。</br> 腦門也因為剛才磕頭太用力,磕得鮮血橫流。</br> 但是趙岳卻好像沒察覺一樣,也沒有嚎啕大哭,只是用血紅的眼睛盯著金鋒。</br> 眼中全是哀求之色。</br> 趙岳算是金鋒認識的讀書人中,比較有氣節的一個,要不然也不會陪著范將軍在苦寒的渭州城守那么多年。</br> 這是金鋒第一次見他給人磕頭。</br> 男兒膝下有黃金,看到趙岳如此,金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br> 剛準備說話,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br> 轉頭看去,九公主帶著珠兒快步走來。</br> “舞陽,你現在有孕在身,不要走那么快!”</br> 金鋒趕緊迎上去,拉住九公主。</br> 九公主看看趙岳,再看看小玉,心里大概已經明白了。</br> “夫君已經知道渭州城的事了?”</br> 前段時間,趙岳曾經拜托金鋒派飛艇去打聽渭州城的情況。</br> 金鋒雖然沒有派出飛艇,卻讓韓風派了幾個密探過去。</br> 關于渭州城的情報,就是密探打聽出來,然后傳回村子的。</br> 樞密院整理完情報之后,一份給了小玉,一份給了九公主。</br> 只不過九公主要掌管全局,看到這份奏折的時間比小玉晚一些。</br> 得知晉王和東蠻人勾結破了渭州城,九公主趕緊跑來找金鋒商量。</br> 結果在書房看到小玉,又看到趙岳,九公主便明白金鋒已經知道了。</br> 趙岳看看九公主,作勢又要給金鋒磕頭:“金先生,看在當初范將軍配合您一起抵御黨項人的情分上,請您一定要為他報仇啊!”</br> 當初在清水谷,金鋒故意把黨項人放過清水谷,然后掘開灰狼山水庫,在山下形成一個湖泊,把黨項人攔在了清水谷和湖泊中間。</br> 但是當時鐵林軍主力都在清水谷,慶懷手下只有親衛和將作營的匠人可用,如果黨項人從湖泊突圍,慶懷根本攔不住。</br> 后來是范將軍抽調了數千范家軍,幫慶懷守住了積水湖。</br> 可以說沒有范將軍及時增援,金鋒當初在清水谷的計劃也不會那么順利成功。</br> “夫君,雖然范將軍當初派兵增援了,但他并不是為了你啊!”</br> 九公主知道金鋒是個重情義的人,聽到趙岳這么說,害怕金鋒沖動,趕緊開口說道。</br> “陛下……范將軍為皇家苦守渭州城近二十年,您怎么能這么說他呢……”</br> 趙岳轉頭看著九公主,臉上滿是悲憤:“難道在陛下心里,范將軍和數萬范家軍的命,還抵不上你一個王叔嗎?”</br> 魏無涯和陳文遠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br> “范將軍的功勞,朕一直記在心里,也發自內心的尊敬他,對于范將軍的殉國,朕很悲痛,也很憤怒!”</br> 九公主咬牙說道:“至于陳永澤,自從他自立為王那天開始,他便不是朕的王叔了,朕如果知道他會背叛大康,加害范將軍和范家軍,朕早就把他殺了!”</br> 當初晉王來西河灣,和金鋒談崩之后,九公主曾經想過是否派人殺了他。</br> 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下手,期望有一天晉王意識到自己和金鋒的差距之后,能夠棄暗投明。</br> 結果她沒有等到晉王棄暗投明,卻等來了晉王和東蠻人狼狽為奸的消息。</br> 而且還做出了如此令人發指的事情。</br>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九公主一定毫不猶豫的派人殺掉晉王!</br> “那陛下您這是……”趙岳被九公主弄糊涂了。</br> “陳永澤該殺,但是他遠在晉地,咱們現在連秦地還沒拿下,不能再貿然和陳永澤開戰!”九公主說道。</br> 這也是她著急來找金鋒的原因。</br> 川蜀和晉地之間隔著秦地,而秦地還沒有被打下來,鎮遠鏢局的人手也嚴重短缺,再和晉王開戰,會嚴重影響已經制定的戰略方向。</br> 趙岳在鎮西軍干了近二十年,也非常清楚現在的局勢。</br> 秦地西北和黨項接壤,東北和晉地接壤。</br> 當初制定戰略的時候,金鋒九公主和張涼都擔心黨項趁機作亂,攻打秦地的時候,優先向西北方向推進。</br> 如果現在調整方向去攻打晉地,那么之前制定的戰略都要調整。</br> 說起來簡單,其中牽扯到的事情太多了,弄不好就會前功盡棄。</br> 想明白這些,趙岳不再堅持,默默低下腦袋。</br>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卻聽到金鋒說道:“陳永澤該死!”</br> “什么?”</br> 九公主和趙岳同時轉頭看向金鋒。</br> “我說陳永澤該死!而且必須死!”</br> 金鋒咬牙又說了一遍:“這種漢奸不死,不足以平民憤!”</br> 前世看抗戰劇的時候,金鋒和痛恨鬼子一樣痛恨漢奸!</br> 在他看來,幫助鬼子殘害自己的同胞,這種行為甚至比鬼子更加可恨。</br> 如果晉王只是想稱帝,和自己為敵,金鋒可以理解。</br> 抓住晉王之后,說不定看在他當初抵御東蠻和黨項的份上,還會留他一條命。</br> 但是他現在竟然勾結東蠻,屠殺鎮西軍,金鋒無法容忍!</br> “可是咱們的人手不夠和陳永澤開戰了……”九公主提醒道。</br> “那就再招人!”金鋒轉頭看向陳文遠:“你去找韓風,把密探傳回來的情報整理一下!”</br> “夫君,你要把這件事登到金川日報上?”九公主馬上猜出了金鋒的想法。</br> “是的!”金鋒點頭:“范將軍這樣的英雄,不應該無名!陳永澤這樣的漢奸,也不應該無名!</br> 我要把陳永澤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br> 九公主聽完,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br> 她知道,金鋒沒有說大話。</br> 他有這個能力!</br> 別說晉王真的做了這樣的事,就算什么都沒做,只要金鋒愿意,以金川日報現在的影響力,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把晉王釘到恥辱柱上,千世萬代被人唾罵!</br> “是!”</br> 牽扯到自己的工作,陳文遠馬上變得認真起來。</br> 沖著金鋒和九公主點點頭,轉身就走了。</br> “陳公子,等等我!”</br> 趙岳一邊咳嗽,一邊也踉蹌著去追陳文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