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罐山西北角,原本是土匪關押肉馬的小木屋。</br> 如今小木屋早已被拆平,也建了兩棟小樓房。</br> 那些從郡城買回來的孩子就住在這里,男孩子一棟,女孩子一棟。</br> 在兩棟樓房之間,還有兩間大屋子,這里就是鐵罐山學堂。</br> 總共有兩個班級,四個教書先生。</br> 一般的先生肯定不愿意來這里,教書先生也是從牙行買的上過私塾的姑娘。</br> 金鋒趕到的時候,學堂正在上課,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站在講臺,用竹棍指著黑板:“這個字念恩,恩情,救命之恩的恩。”</br> “先生,什么是救命之恩?”一個孩子問道。</br> 不等女先生回答,一個稍微大些的孩子就搶著說道:“先生,我知道,救命之恩就是別人救了你的命,這是最大的恩情,比如金先生買下咱們,就是救命之恩。”</br> “對,我姐姐說,咱們都是小孩子,要是被地主買回去,連一年都活不下去,金先生就是咱們的救命恩人,要我長大了好好報答先生!”</br> “我姐也說了,讓我長大了去商會做伙計,她給先生做香皂,我去賣香皂!”</br> “我要去做鏢師,保護先生!”</br> “我要去給先生打鐵,我娘說打鐵是能傳家的手藝!”</br> ……</br> 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br> 門口的金鋒也很感動。</br> 古人大多沒什么見識,卻極為淳樸,誰對他們好,他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br> 這么好的百姓,硬是被朝廷逼得無路可走,簡直是造孽。</br> 教室也是金鋒設計的,因為沒有玻璃,為了保溫和阻擋風雨,只建了兩個小小的窗戶,但是卻留了前后兩道門。</br> 一是為了采光,二是萬一發生火災,便于疏散。</br> 天熱的時候,兩道門同時打開可以通風,天冷了,關上門也能保暖。</br> 如今天氣已經很涼,教室只開了一道前門,后門是虛掩著的。</br> 金鋒推開一條門縫,往里面看去。</br>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加上母親或者姐姐的教導,孩子們都知道上學的機會很難得,所以都學的很認真,一個個坐的筆直,眼睛都緊緊盯著黑板。</br> 只有一個孩子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嘴角還流了一灘口水。</br> 萬雨虹也從門縫看到了這個情況,氣得一把推開房門,大步走過去,一把擰住睡覺孩子的耳朵。</br> “萬鶴鳴!你給我起來!”</br> 可以看出來萬雨虹是真的生氣了,揪著孩子的耳朵,硬生生把他拉了起來。</br> “誰呀,松手!疼疼疼!”</br> 孩子疼醒了,氣呼呼拍打揪耳朵的手。</br> 打了幾下才發現是自家姐姐,頓時慫了:“姐姐,你怎么來了?”</br> “我要是不來,都不知道你天天在學堂睡覺!”</br> 萬雨虹氣得直冒眼淚。</br> 這個弟弟就是她所有的希望,當初那么難,她拼了命也要護著弟弟,現在卻把弟弟的耳朵根都擰出了血。</br> 能不生氣嗎?先生多忙啊,天天泡在實驗室連家都顧不上回去,為了弟弟專門跑來鐵罐山,結果弟弟卻在學堂睡覺……</br> 被萬雨虹這么一鬧,教學肯定沒辦法繼續了。</br> 所有孩子都轉過頭嘻嘻哈哈看熱鬧。</br> 老師也有點懵圈。</br> 這年頭讀書人不多,特別是讀過書的姑娘,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平時在山上,女工對她都很尊重,從來沒人敢來學堂鬧事。</br> 萬雨虹也終于意識到不妥,趕緊給老師賠不是:“對不住了先生,我剛才看到萬鶴鳴睡覺,沒忍住就進來了。”</br> “姐姐,你快松手,先生教的我都會了!”萬鶴鳴不服氣喊道。</br> “會了也不能睡覺,咱爹說過要尊師重教,你都忘了?”</br> 萬雨虹教訓道。</br> “姐姐,你放了鶴鳴吧,他真的都會了。”</br> 老師也走下講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他認的字,比我還多呢……”</br> “那也不能在學堂睡覺,這是對先生的不敬,要是我爹在這兒,肯定把他吊起來打!”</br> 萬雨虹終究還是心疼弟弟,發現弟弟耳朵都流血了,還是把手松開了。</br> 但是卻狠狠拍了一下:“快給先生賠禮!”</br> “先生,對不住,我錯了!”</br> 萬鶴鳴沒辦法,只好給老師鞠了一躬。</br> 女老師正準備說話,看到金鋒從后門進來了,趕緊給金鋒行了一禮。</br> 孩子們嘩啦一下把金鋒圍了起來,七嘴八舌打招呼。</br> “金先生!”</br> “金先生,你可算來了,上回的故事還沒聽完呢!”</br> “對呀金先生,哪吒殺了龍王三太子,老龍王能愿意嗎?”</br> ……</br> 金鋒在鐵罐山那段時間,吃過晚飯之后沒事,就在空地上納涼給孩子們講故事。</br> 講哪吒的時候,講到哪吒殺了三太子之后,車間建好金鋒就回去了,可把孩子們都急壞了,天天盼著金鋒再來,把剩下的故事講完。</br> “現在有事,晚上吃完飯,都去大空地,我給你們把哪吒講完!”</br> 金鋒笑著說道。</br> 孩子們立刻高興的歡呼起來。</br> 另外一邊,左菲菲的母親左張氏得知金鋒來了,馬上跑去食堂。</br> 把左菲菲拉到一旁,小聲問道:“菲菲,我聽說金先生來了?”</br> “對啊,剛到。”</br> “那你還在這兒干什么?為什么不去陪著先生轉轉?”左張氏著急問道。</br> “先生這次來是找萬家小天才的,我陪著去轉什么?”</br> 左菲菲捏著衣角說道。</br> 大康姑娘太多了,左菲菲臉上有印記,想嫁人很難,她母親本來已經死心,決定母女倆在鐵罐山相依為命過一輩子算了。</br> 可是自從聽說金鋒不在乎迷信說法,娶了一個夜魅之后,左張氏的心思又活了起來,總是攛掇左菲菲主動接近金鋒。</br> 左菲菲不是傻子,母親打的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br> 其實她對金鋒也很中意,特別是金鋒的詩詞傳到鐵罐山之后,左菲菲就徹底淪陷了,每次見到金鋒,都會忍不住高興。</br> 但是封建時代的姑娘太矜持了,左菲菲跟金鋒多說兩句話就臉紅,哪里敢告白?</br> “你少給我裝糊涂!”</br> 左張氏伸手點著左菲菲的額頭:“你今年都十八歲了,我跟你這般大的時候,你都會念古詩了!”</br> “知道啦知道啦!”</br> 左菲菲不耐煩的擺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