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是好朋友,剛子陸言都喜歡黛爾。
黛爾清麗可人,兩個小酒窩誘得人眼暈,齊肩的兩條短辮透著朝氣,整天像只快樂的小鹿。
三人一起上的大學,剛子和陸言在中文系,黛爾在藝術系。
剛子直言不諱地告訴陸言,我喜歡黛爾,沒有任何理由,就是喜歡,看到她我就心情舒暢。你說,我和黛爾是不是很郎才女貌啊。
剛子是學校的美男子,一張臉棱角分明,頗有電影明星的范兒。剛子身后不乏追求者,他說換下來的衣服從沒自己洗過,只要扔盆里就有女同學給拿走了,洗凈,疊得整整齊齊送回來,壓根兒不知是誰,想感謝都找不到人。
這話真不是吹的,約他的女同學不少,剛子的書本里經常會有女同學悄悄留下的約會紙條,但剛子不去。
剛子和陸言住一個宿舍。陸言問他為什么不去和女同學約會,我可是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哦。剛子說,我不去,我得看好你,不給你創造單獨和黛爾在一起的機會。
陸言拐彎抹角地告訴剛子,自己也喜歡黛爾。他有理由,他說黛爾喜歡吃他媽媽做的咸菜。
在學校食堂吃飯,陸言總是帶著母親自己腌制的咸菜。黛爾嘗了,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奇,這咸菜太好吃了,清脆爽口,原始部落的味道,超級棒。
黛爾打了份辣椒肉絲,回來往陸言的跟前一推,拿走了那瓶咸菜,以物易物,咸菜我霸占了。
學校放假,黛爾央求陸言,再給我帶點咸菜來吧,替我謝謝阿姨。
陸言回家和母親說了,母親喜得合不攏嘴,變著花樣做了好幾種咸菜,尤其是采摘野菜腌制的酸辣苦菜,辣得黛爾直冒汗,吐著舌頭還叫好吃。
陸言說,我媽說了,愛吃咸菜的女孩,將來一定是賢妻良母。我媽還說,找媳婦就找黛爾這樣的女孩。
剛子哈哈地笑,說你小子傻吧,黛爾那是借口,想給你點幫助又怕傷你的自尊心,你的咸菜都快把黛爾浸成咸蘿卜干了。
學校組織學生實習,黛爾和陸言分到杏花村,剛子分到桃花莊。
兩所小學學校相距有近半個小時的路程,還要走過兩座石橋,繞過河灘。
那日三人在水塘邊散步,黛爾的手絹被風吹起,忽忽悠悠飄落在水中。粉荷花邊手絹慢慢地沒入水中。
黛爾輕輕說,那是小姨從杭州帶給我的。
剛子說,我哥經常出差去南方,我讓他給你帶一打。
陸言連鞋都沒有脫,撲通一聲跳進了水塘,霎時,水底下的污泥泛起,如同扔進一枚炸彈般翻騰不息。
折騰了一陣,沒結果,陸言的一只鞋反而不知去向。
黛爾說,算了,快回去換衣服吧。
走了幾步的陸言,停下來,脫掉腳上的另一只鞋,一揮手,鞋子飛進了水塘。
剛子說,咋了,賭氣啊?
陸言說,留下一只也沒用。如果水塘干了,誰撿到了也是一雙,還可以穿的。
黛爾在陸言晾衣服時,看到了那條粉荷手帕,她笑笑沒說話。
剛子三天兩頭總要來找陸言在一起扯淡,陸言知道,剛子其實是來看黛爾的。那日,剛子興沖沖來找黛爾,說他那所小學要組建個合唱隊,參加鄉里組織的會演。學校沒像樣的音樂老師,剛子和校長說了,請黛爾去當指導。
陸言不同意,說等這邊放學才能去教歌,回來要走夜路的。
剛子說,黛爾放學就去我們那兒,完了我送黛爾回來。
黛爾說行啊,這也是一次鍛煉機會,教唱英雄贊歌吧。來來來,反正這會兒也沒事,我先拿你倆開練。
三個人在小院里放開了歌喉。
剛子的聲音洪亮且富有磁性,樂感也好。陸言就不敢恭維了,不是鬼哭也近乎狼嚎,尤其是副歌部分,那調跑得夠邪乎。黛爾笑得直不起腰,說,陸言,你跑到西伯利亞了。
黛爾每天一下課就急匆匆地往剛子的學校趕。
練完歌,剛子送黛爾回去,一路上剛子口若懸河妙語連珠,路也覺得近了。剛子說,他已經和在市委工作的父親說好了,等一畢業就進機關上班。剛子還特別強調,他父親也很關心黛爾的事情,只要黛爾愿意,可以一同進機關。黛爾覺得和剛子在一起,快樂就特別多。
那天杏花村小學臨時有個教學會,散會時已經暮色四合。黛爾抓起歌本就往桃花莊趕。過了兩個石橋,天就黑透了,半個月亮靜悄悄地爬上了楊樹梢。
黛爾想趕個近路,就沿著小路從玉米地里穿過。出了玉米地,前方開闊起來,隱隱約約看到地里有一堆一堆未來得及撒的肥料。
黛爾走近細看才發現不是肥料,是一座一座的墳包。自己竟然走進了亂墳崗。剎那間,黛爾頭皮發麻,驚出一身冷汗,空空的曠野里只有黛爾孤單無助的身影。
有風襲來,墳頭上的亂草紛亂搖曳,沙沙作響。黛爾驚叫一聲,撒腿就跑。
忽然,身后傳來了一陣歌聲:為什么戰旗美如畫,英雄的鮮血染紅了他,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開鮮花……那調跑到西伯利亞了。
是陸言。他每天都在暗地里護送她。
黛爾的淚刷地下來了。她沒回頭,抹著淚安靜地走向桃花莊小學。
后來,黛爾嫁給了陸言。
黛爾說,剛子是在彼岸等候自己的人,陸言是護送自己去彼岸的人。
三個人仍然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