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是我？”
    “嗯，是在說我。”
    周圍無人，十三郎只好自問自答。
    “為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人，沒得到任何幫助與收獲，而是迎來更多疑問；那顆星球上人們驚慌的樣子，簡直就是羊怕狼，豬遇虎，甚至那些生生世世都被壓迫的奴隸才可能出現(xiàn)。
    “為什么害怕天，為什么會把我當成天，還有他們?yōu)槭裁茨軌虿煊X到天、亦既我的存在？”
    “把你當成天，這條比較容易理解。能來的、以這樣樣子出現(xiàn)的，不管是什么，對這里的人而言都是天，所以拿你當天。這是好事，說明星空不止有你我，還有其他生命存在。”
    阿古王的話很有道理，十三郎卻未關(guān)注這些，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星球，看著人們驚恐害怕、祈禱或者求饒的樣子，神色微沉。
    “他們都很害怕。”
    “這點誰都能看出來......你怎么了？”
    阿古王的聲音透出古怪，猶豫問道：“不會吧，你同情他們，在這種情況下？”
    十三郎搖了搖頭，說道：“他們?yōu)槭裁磿@么害怕天。”
    “當然因為受到欺壓。”
    “你看他們，每一個人都很怕。”
    “那又如何？”
    “這里這么多人，對天呈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幾乎完全一致，你覺得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什么？”
    “首先意味著他們每個人都堅信天的存在，極有可能親眼見過、甚至遇到過......”
    “他們的確遇到過，就像現(xiàn)在這樣，你來了之后才變成這樣，說明他們能夠以某種方式接觸到星球外的存在。”
    稍稍停頓，阿古王接著說道：“雖然我也不明白，他們?nèi)绾巫龅健！?br/>     “這不重要。”
    “嗯？”
    “我是說，他們?nèi)绾慰吹轿也⒉恢匾！?br/>     “那什么才重要？”
    “剛才說過的，他們?yōu)槭裁催@么害怕天，每個都是。”
    “為什么不會？”阿古王覺得這個問題好怪。反問道：“天以萬物為芻狗，想殺就殺想滅就滅，奴役、驅(qū)使，總歸一句話。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另外別忘了，你雖然頭一次來，但這里并不只有你，之前、星空異獸過來的時候，直接拿他們當食物也不定。所有這些恐怖事物與存在。他們區(qū)分不開，統(tǒng)統(tǒng)用天代表。”
    “不對的。”十三郎依舊搖頭，說道：“基數(shù)大到這種程度，表現(xiàn)這樣統(tǒng)一，你所講的那些，還做不到。”
    “這個......”億萬人反應(yīng)整齊劃一，阿古王心里也覺得奇怪，應(yīng)著的時候隨口說道：“你雖然進不去，難道不能抓個人出來？”
    “抓個人？呵呵，試試吧。”
    十三郎的話透出不確定的意味。令阿古王覺得古怪、甚稱得上詭異；他知道十三郎素來殺伐決斷，然而自從到了這里，做什么想什么都變得猶猶豫豫，極不利索。
    “這樣不行啊，到底為什么呢？”
    相比這片星空莫測，阿古王更關(guān)心十三郎本身，如今，十三郎的安危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身在這種地方，如何保持狀態(tài)、恢復(fù)睿智決斷模樣至關(guān)重要。
    狀態(tài)好未必能破局。狀態(tài)不好則一定不能，很簡單的道理。思來想去，阿古王的目光移到那顆被十三郎托在手中的五彩石上，胸中波瀾漸生。
    “只可能是它了......”
    “找個人問問。”
    正想著的時候。十三郎已經(jīng)施法、從那顆星球上隨便捉了個人出來，然后......
    砰的一聲，剛剛離開星球范圍，被十三郎以禁法牢牢守護的人毫無征兆地潰散開來，散后化作一縷煙氣，與周圍禁法接觸。燒出一小團微弱火花。
    這就是全部。那個適才看上去有血有肉、與別地人族絲毫無差的人徹底消失，再也尋不到一絲蹤跡。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
    十三郎所見即為阿古王所見，目睹全程只留一頭霧水，隨后他發(fā)現(xiàn)十三郎并未流露出多少意外，更加吃驚。
    “意外，一定是意外；你也太不小心了，試試別的。”
    “別的......”
    十三郎沒再說什么，仔細施法、小心保護可說用心之極，從星內(nèi)再度請出一人。
    結(jié)果一模一樣。
    “不是吧！”阿古王大呼小叫：“換個地方，換野獸，花鳥試試？”
    十三郎沒抬杠也未反駁，耐下心來一一執(zhí)行，一一測試，結(jié)果依舊。
    “嗬！”
    每一次試驗，相當于在心里加一塊石頭，次數(shù)越來越多，石頭越來越沉，無論十三郎還是阿古王的心情都很沉重，臉色也有些發(fā)白。
    漸漸阿古王不再開口，反倒十三郎孜孜以求地不停試驗，同時推導(dǎo)可能發(fā)生影響的每一重因素，不停推導(dǎo)。
    一張張絕望驚恐的面孔化做飛灰，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變大的原因，十三郎、還有阿古王看倬他們的時候，心里有一種滑稽、但卻能夠沉淀下來的恐懼感。就好像那是一群玩具，整個星球都可以拿來當球踢，而不擔(dān)心后果一樣。
    孩子在玩弄小雞小鴨的時候，心里并不存在善惡觀感，然而十三郎不是孩子，那些人也不是小雞小鴨，他與阿古王心里都明白，這樣不斷進行下去，后患無窮。
    一團團火花在掌中點爆，火光顯得那么的冷，首先承受不住的居然是阿古王，開口勸說道：“算了吧，這是規(guī)則。”
    這是廢話。傻子也知道這是規(guī)則，問題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規(guī)則，有沒有辦法與之接觸、破解。
    十三郎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手上“殺人”動作不停，手段越來越豐富......從修煉角度看待這個過程，片刻時光，他已受益匪淺。
    阿古王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相反替十三郎感覺擔(dān)憂。
    “不能這樣。停下。”
    十三郎動作依舊。
    阿古王有些驚慌，兼有些難以置信。
    “喂，你不是吧，這么容易沉淪魔道？”
    “說你呢。蕭十三郎？”
    “停下！別殺了，那些是人，是和你一樣的人！”
    “你聽見沒有，給我停下，停下！”
    近乎機械的“殺戮”一直重復(fù)。直到......
    “停下，醒來，蕭十三郎，你給本王醒來！”
    “叫什么。”
    “停下！醒來......醒了？”
    “嗯。”
    十三郎停了下來，但不是因為阿古王，而是其內(nèi)心已推衍不出新的可能，到這時候，經(jīng)其手隕落的生命已超過數(shù)百條。
    “這里有一股你我阻止不了、攔截不住、連察覺都沒辦法察覺到的力量。”十三郎說道。
    “是啊。”不能馬上從驚慌中解脫出來，阿古王隨口問道：“之前叫你這樣做的時候覺得你在猶豫，難道你早知道會這樣？”
    “那也不是......且再看一事。”
    這樣說著的時候。十三郎輕輕招手，把身體稍側(cè)，為漂在身后的昊陽留出空間。
    尖銳的慘嚎隨之響起。
    “啊！”
    星上，所有被昊陽照射的人、獸、生命，身上皆有青煙裊裊，億萬萬生命億萬萬張嘴，全都在慘嚎聲中化為灰燼。
    “我操！”剛才還在懷疑十三郎是否太慈悲，突然間看到這么規(guī)模巨大而冷漠的殺戮，阿古王險些魂飛天外。
    “這就是原因了。”
    對這種結(jié)果，事先十三郎明顯有所預(yù)料。稍稍側(cè)聲重新遮擋住陽光，口中淡淡說道：“他們感覺到的不是我，而是昊陽的氣息。”
    “昊陽，還不就是你......”不知道為什么。此刻聽到十三郎那種漠然的語氣，同樣視人命如草芥的阿古王居然有些害怕；到這一步，他越發(fā)覺得有什么變化正在十三郎身上發(fā)生，無跡可尋，無可阻止。
    阿古王擔(dān)心的時候，那邊十三郎默默思索。口中自言自語：“時間無計，我們認為這個世界不存在昊陽；所以只能假設(shè)，假設(shè)這個世界曾經(jīng)有過昊陽，假設(shè)這些人的祖先吃過苦頭，再假設(shè)他們具有某種天賦，能夠分辨昊陽氣息，今日之事便可大致解釋。”
    “是啊，也許就是這樣。”心里有事，阿古王隨口敷衍。
    “問題在于，他們?yōu)槭裁催€在？”十三郎說道：“你也看到了，它們比鬼魂更懼怕陽光，只要遇到，根本沒有存活的機會。”
    “也許沒照完，照一半......”
    “被昊陽照到的人都死了，沒照到的人沒機會知道，這件事從開端就不合理，如何把恐懼記住、并且傳承下來？”
    “也許有感應(yīng)，也許他們就像螞蟻、蟲子、樹葉一樣，臨死釋放某種氣息......似乎也不對。”
    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阿古王無奈停止，問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
    似乎隱藏著極大秘密、想說但覺得不到時機時的模樣，十三郎沒有回答阿古王的話，深深嘆了口氣，并且轉(zhuǎn)頭，把目光投向身后、來時那條并不存在的路。
    “怎么了？”無端有些緊張，阿古王趕緊問道。
    “有沒有覺得，有眼睛在看著我們？”
    “別嚇唬我！”阿古王大吃一驚，隨后又一喜：“主宰......”
    “主你個頭！”十三郎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好好表現(xiàn)聰明才智，方有機會被主宰老人家看中，收入山門，做個砍柴燒飯的小沙彌。”
    “......主宰為什么是和尚？”阿古王好奇問著。
    十三郎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憤而罵道：“......喜歡道童？要不要做尼姑？”
    “算了算了。”阿古王連連搖頭，說道：“現(xiàn)在怎么辦？該做點什么？”
    “現(xiàn)在？現(xiàn)在......現(xiàn)在啊！”
    十三郎又一次回頭，注目良久，最終咬了咬牙。
    “什么都不做，等。”
    ......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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