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敢擅闖摩洛宮者,殺無——嗷嗚!”
郎漠原面無表情地一爪拍飛了看也不看就朝他沖來的貨,道千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走向被拍得嵌入雪地里的狼妖,蹲下了身說:“你沒事吧?”
狼妖可憐巴巴地瑟縮了一下,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襲擊的是失蹤了一千年的老大,激動和恐懼的心情交織下最終只發(fā)出了一聲顫抖的“嗷嗚”。
道千藏:“……”
看這貨和郎漠原的外形都是西伯利亞平原狼的模樣,可能其中摻雜了些雪狼和R狼的血統(tǒng)。
“西伯利亞平原狼……還真是哈士奇的祖先。”道千藏嘴角抽了抽,對郎漠原口中“威猛霸氣的狼妖一族”徹底失望,“一脈相承的二也是沒救了。”
郎漠原最近習慣了人身,妖化后,身旁的道千藏在他眼里更嬌小,總感覺怪怪的,沒有之前那樣顯得親近了,于是一聲不吭地又變了回來。
“秉燭,”郎漠原冷淡得好像這頭狼不是追隨他五百年的老伙計,“千年間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秉燭的人身比妖化時英武多了,至少道千藏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剛才他慫成一團球的氣質(zhì)。
《大妖傳》中記載,一千年前,萬妖之王郎漠原偷襲當時的道宗宗主尚陵君失敗,被追殺之際于漠北雪原內(nèi)離奇失蹤,生死未卜。
尚陵君不僅沒有遍地搜尋他,反而下令讓所有道宗弟子撤出漠北雪原,從此劃分了人妖兩族的領域,老死不相往來。
第五任瑯環(huán)閣閣主也是在那時趁機促成了兩族進一步的和平共處。
回到道宗后沒過幾天,尚陵君就抱著一副畫自刎于房中——那幅畫正是道千藏臥室里掛著的“若有人兮山之阿”美人圖,上面的血跡不是別人,正是他染上的。
“自從尚陵君劃開兩族的領地后,雪原上便再也沒打過仗,又過了幾百年,末法時代靈力熹微,道宗逐漸衰敗,雙方慢慢進入了彼此的領域,這才開始融合。
“如今雪原上純血的狼妖只剩屬下一個了,其他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進入人類社會并與之融合,我族有不少后代被人類馴化,培育出一個新的種族,喚作西伯利亞雪橇犬。
“昔日輝煌的狼族,如今淪為人類的看門狗,實在是豈有此理!王上既已歸來,屬下愿鞍前馬后,繼續(xù)隨您征戰(zhàn)沙場!”
摩洛宮外面看起來破敗不堪,但進到里面后才發(fā)現(xiàn)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而且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千年沒住過人的樣子,陳設干凈整潔,想必是有人精心收拾著。
空蕩的前殿處回響著秉燭熱血沸騰的解說,不過看起來好像只是他一頭狼的自high,另外倆貨根本鳥都不鳥他。
郎漠原面色不善地攙著一瘸一拐的道千藏。
這倒霉玩意剛才進來時腳滑,摔了一個屁股墩,崴到了腳,她自己覺得沒什么,倒是郎漠原十分不悅,“真不知你是如何活到現(xiàn)在的。”
平地走路都能摔跤崴腳,也太不小心了。
道千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湊活活唄,還能死咋的。”
郎漠原:“……你再說一遍試試。”
道千藏還真就再說了一遍,超理直氣壯,“還敢威脅我?我說了,怎么著。”
郎漠原看樣子是快被氣炸了。
不過總有一種詭異的“因果報應”的感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
“區(qū)區(qū)一個卑賤的人類竟敢如此放肆,王上放心,屬下這便弄死她!”秉燭露出了尖銳鋒利的狼牙,沖道千藏怒吼。
郎漠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分明是“敢動她,孤先弄死你”的意思。
秉燭委屈得像只二百斤的狗子。
道千藏撫額,右手食指在秉燭面前搖了搖:“我不跟你爭寵,別拿那種眼神瞄我,你家王上現(xiàn)在靠出賣身體和尊嚴換取被收留的資格,我對你是沒有威脅的。”
多么糟糕的發(fā)言。
秉燭的整張臉都扭曲了,看向郎漠原和道千藏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格外詭異和驚恐。
“怎么樣,給你留面子了吧?要是直說你在給我當看門狗多不好,我真是個天才。”道千藏低聲附在郎漠原耳畔,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郎漠原:“……笨蛋。”
道千藏皺眉:“不知好歹。”
“秉燭!”郎漠原突然喊他,秉燭嚇得渾身一哆嗦,“王……王上?”
郎漠原冷聲吩咐:“東南方角落,往下挖一百丈,去!”
“是!”
秉燭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既然被郎漠原吩咐了,又可以趁機在失散千年的老大面前刷好感,把那個莫名其妙突然蹦出來的女人給擠下去,他沒道理拒絕,當即撒丫子去挖坑。
跑路的姿態(tài)極其瀟灑,充滿著干勁,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希望和曙光,只留給人一道殘影。
“刨坑小能手,咻——”道千藏沖秉燭離開的方向吹了個口哨,剛回頭就被郎漠原抱孩子似的抱了起來,放在正殿的主位上老實坐著。
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高大的男人突然半跪在她身前,把她受傷的那一只腳搭在自己的腿上,手指溫柔地在腳踝處按摩,小心翼翼的,唯恐弄疼她。
道千藏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你……你其實用不著這樣。”她當然知道郎漠原是對自己有那種意思,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吞吞吐吐地說。
見鬼,有生以來第一次說起話來像只鵪鶉,還有那軟綿綿的語氣是怎么回事?太丟人了,要是被醫(yī)院里的那群崽子們看見,不知道得被笑話到猴年馬月去。
“你方才不是說,孤需要出賣自己的身體與尊嚴方能擁有被你收留的資格么?”
郎漠原緩緩地逼近了她的面容,鼻尖幾乎能碰到一起,道千藏不動聲色地想往后退,可背后就是座椅的椅背和墻壁,根本無處可逃。
道千藏面無表情,一副爺一人做事一人當?shù)暮肋~氣勢:“嗯,對,是我說的。”
郎漠原更面無表情:“孤總要‘身、體、力、行’一番來證實你的話才對。如今只付出了尊嚴,還有身體……”
道千藏的天靈蓋好像被一道驚雷劈中,酥酥麻麻的感覺流遍全身,極度無語:“一本正經(jīng)地講這種笑話你可真行……”
郎漠原挑起了一邊的長眉,似笑非笑地緊盯她躲閃不已的雙眸,直到把她逼得退無可退,才說不出究竟是散漫還是真誠地說:“孤從不開玩笑。”
這貨當然不是真的二哈,道千藏又不是傻子。
畢竟是亂世期全修真界的噩夢,能和以“陰險毒辣”著稱的尚陵君爭斗了數(shù)百年的大妖怪,當然不是只會用蠻力而沒有腦子的水準。
郎漠原按現(xiàn)代的認知說白了是個政.客,和平年代懶得多生事端,不代表他真的單純?nèi)缂垺?br />
讓人以為自己既二貨又脫線,這才是真正的蔫兒壞狗東西。
不過……要是這種程度就能讓道千藏不知所措的話,那她也太丟人了。
“這可是你說的。”道千藏勾唇一笑,郎漠原覺得有詐,但不敢輕舉妄動,只冷笑一聲,桀驁狗臉堅定不屈:“孤一言既出,駟馬難……汪!”
柔軟的唇瓣若有若無地擦過薄唇,最終極輕地貼在了他的臉上,過了好久才分開。
像是一顆石子落入了平靜的湖面上,蕩起層層漣漪。
郎漠原一瞬間豎起了露出人身的兩只耳朵和身后的尾巴,眼珠也變成了完完全全的湛藍色,身體僵硬得好似一具雕像,保持被吻后原地不動的姿勢一萬年都變不了似的。
直到秉燭捧著一張羊皮紙回來喊他時,郎漠原才回過神,下意識地看向道千藏的方向——
這貨的腿腳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現(xiàn)在正拿手機在殿內(nèi)到處自拍,前置鏡頭里的笑臉燦爛無比,跟吸了人.精.氣后滿血復活的女妖一樣。
“王上,您要的東西屬下已經(jīng)取來了。”秉燭提醒他。
郎漠原從他的手中接過了羊皮紙。
指腹觸碰在上面時,傳來的淡淡血腥氣打破了時空的界限,不可抑制地散落在他呼吸的空氣中。
明明只是一張極薄的紙,拿在手上卻仿佛有千斤重。
“嗯?什么東西?”道千藏不知道什么時候湊了過來,好奇的聲音在郎漠原耳畔突然響起,后者猛地一抖,下意識地想起身。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起來要干什么,就是覺得太激動了,根本坐不住。
道千藏一把按住他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服的布料傳到他的皮膚表面,郎漠原一瞬間感覺自己快要燒起來了。
“坐好別亂動,”道千藏輕聲呵斥,郎漠原立即老實得像只乖巧的狗子,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聽她說,“我看看上面寫了什么。”
秉燭:“王上昔日曾研究過這東西,但毫無收獲。正面的藥方倒是正常的楷字,背面……簡直是天書。”
道千藏笑了笑,“這是我們瑯環(huán)閣內(nèi)部用來傳遞重要信息的密文,你們當然看不懂。”
“你是瑯環(huán)閣主?!”秉燭驚得都失色了,道千藏隨口回答:“第十三任,幸會幸會。”
秉燭看向郎漠原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崇敬。
從來沒見王上對任何雌性感興趣過,第一次就頭鐵不怕死地追硬點子,太有勇氣了。
“唔……”道千藏的眉頭越看皺得越深,“這封信算是一份簡短的說明吧,我翻譯一下,就是——”
「余妻病久,將亡。余不得已制赤心天羅,續(xù)其命脈。未料禍亂于天下,是以誡之后人,切不可心懷惡念,因一己之私,復使赤心天羅重現(xiàn)于世。此藥僅一計可解,溶血于圖,按圖索驥,尋三冊瑯環(huán)天書,合之、即可救。」
短短的幾行小字,她卻難受得好像親身經(jīng)歷過一遭這痛苦似的。
余妻。病久。將亡。
他……當時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段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