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令常青去宣旨,常青到了監所,令其聽旨:
查乾清宮太監趙昌,假天威以自重,攬私權以索賄。以區區宦官之職,用度靡費,行事鋪張,且查其身家不菲,來源可疑。為嚴謹法度,宜明正典刑,奉佟貴妃慈諭,顧念其侍奉先皇,勤懇盡責,令即刻自裁,欽此。
常青對趙昌道:“趙師傅,快謝恩吧。”
趙昌道:“我要謝此二人之恩,有何面目去見先帝。”
常青道:“快休得亂說!”
那趙昌又哭到:“先帝爺,老奴這就來了,老奴的忠心,天日可鑒啊!”
常青正欲制止,趙昌端起毒酒,一飲而盡,跌倒在青石板上,面色青紫。一會兒的功夫,并無動靜,趙昌額上汗出,面色慘白。
常青道:“趙師傅,皇上的恩典,您老人家可要好好領會才是。”
趙昌諾諾出聲,從此變作天聾地啞。
常青自去復命,雍正問道:“那些太監宮女們如何了?”
常青道:“眾人都沒什么異樣,只是……只是梁九功他把自己個掛樹上了!”
雍正罵道:“這個狗奴才,眾人本就疑惑,他偏這時候添亂,他可亂說了什么沒有?”
常青道:“這倒不曾聽說。”
雍正道:“既然如此,就說是盡忠殉主,就是可恨還要給他這一份體面,真是氣人!”
幾個妃子見快要過節,便來同皇后敘話。
一妃道:“聽說今年過節連新衣裳頭面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我家里的女眷們進了宮,豈不是被她們笑話了去?”
一妃道:“皇上總該發個紅包給我們,年節下我們也得賞人。”
一妃道:“原以為宮里頭金子鋪路,誰知道竟不如在王府了。”
皇后道:“皇上讓節儉了錢出來,前方要打仗,也只能如此。諸位妹妹若不嫌棄。我從前做的新衣裳還有,你們身量和我差不多的,拿去暫且應付一下吧。”
一妃道:“哎呦我的好娘娘,你統共就那么幾件衣服,我們又如何忍心奪了去。你們兩口子,一個摳,一個省,真是天生一對。”
皇后道:“大家暫且忍耐吧,過了這個關口,皇上自然不會虧待大家。并且皇上對大家一視同仁,我和年貴妃的年俸比你們裁得更多。”
一妃道:“我們如何能與年貴妃相比?如今她哥哥升了公爵,想必是不差錢的,所以我們沒和她商量,只跑來找你。”
皇后道:“這你就偏差了,年妃不知為何,如今與他哥哥不大來往,每月只是循例由她父母進宮探視,前個也當了些衣物首飾呢,不信你們細想想她近來的穿戴……那日我與她說起來這些煩難,她卻說:‘既然已經是皇上的人,再向娘家伸手要錢,皇上臉上須不好看,寧可同皇上一同節儉’,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找娘家開口了。”
妃子樂(le)水便道:“豈有此理!我們這些娘娘們居然混到如此地步。依我看咱們大清國不是沒有錢,只是錢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我在娘家時,見過那些朝中大員的太太們,哎呦呦,哪個頭上頂的,身上穿的,不是千金萬金?可嘆我爹那樣老實的,官是越作越窮。國庫空了,皇上窮了,他們倒富得流油,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只不過是蒙混皇上罷了。依我看,皇上一言九鼎,沒錢過年,下一道圣旨,令他們捐獻上來不就結了?”
皇后便將大家的意見反饋給雍正,雍正聽了,若有所悟,便約來樂水深談。
一天趙之垣密奏道:“軍中用糧,由于運費的原因,大都由邊軍自行就地收買。京中五倉之儲米,年年從南方調運過來,專供直隸居民。臣奉旨查看,見很多米已經陳了甚至變色。因為這次的災荒,南方又調了些來,卻無處可放,是以延緩在途,一時不能進來。”
雍正道:“這也奇了,倉中的米放陳,老百姓卻買高價米,是何道理?”
趙之垣奏道:“按照慣例,糧食糧價,均由戶部管理,這也是他們的分利,所以才有這等奇事。”
雍正道:“百姓活命之物,竟成官員漁利之器,古人所謂‘豺狼屯聚朝野’,我如今算是領教了。什么分利,竟然覺得是理所應當之事,責令戶部即刻放米,不得屯留,京中商戶有囤積居奇者,一律嚴辦。定要將京畿的米價壓下來。”
趙之垣道:“即便如此,米價也難以合理。有些事皇上聽了千萬別動氣,只因這五倉的米,還有一些并不屬于戶部所有。”
雍正問道:“難道這糧庫租了出去不成?”
趙之垣道:“這米剛一到了京畿碼頭,便有人花銀子買了去,而且買的不少,堆在朝廷的糧庫,卻是人家的財物,戶部不敢賣。此刻一斛米八兩,便是這些人在收錢。再者,他們的米霸著糧庫,別處的米只好緩慢進京,難以撼動他們的米價。”
雍正道:“正所謂無商不奸,這些人竟然在國庫里面做自己家的買賣,想必與戶部的官員狼狽為奸,早成定例。傳旨下去,憑他是什么豪紳土著,一律不得屯糧,否則以擾亂市價嚴厲論處。”
趙之垣道:“回稟皇上,屯積之人,乃是……誠親王、恒親王、九貝子。”
雍正聽了,血氣上涌,怒起拍案,道:“豈有此理!從前汗阿瑪給了他們些便利,弄些錢花,我也不打算與他們計較。誰知道他們居然發起國難財來了!誠親王號稱飽讀圣賢之書,原來讀書竟是用來撐門面的,一旦見利,統統拋之腦后。自從太子廢后,三哥以儲貳自居,對我們兄弟動輒申斥。背地里,卻做出這等事來,帶的這樣好頭!他做的這些事,和明朝的萬歷有什么區別?身處天潢富貴,不愛惜子民,竟然愛起錢來了。萬歷把銀子搜刮來埋在宮里。到了朝廷需要打仗的時候,竟然不舍得拿出來,這是什么皇帝!傾覆之鑒不遠,與民爭利,等于自掘墳墓!即刻傳旨,讓他們出米!”
趙之垣道:“如今為了解燃眉之急,就連一些粉灰之米也須盡數上市,以防民變。”
雍正嘆道:“皇父每每常說,變色米猶可出庫,粉灰米只能喂食禽畜,發出去恐吃出事來。”
趙之垣道:“如今安定京畿要緊,有米可煮總勝過無米下炊,只要將三種米摻勻即可,待南方的新米進了京,再補賑就是了。”
雍正無奈,只得應允,趙之垣又道:“此事諸王參與其中,不光為利,更似有意擾亂,皇上不可不防。”
雍正收起臉上的憤恨道:“這些我豈會不知,只是我終究念及兄弟之情,不忍責備。你無須為此擔憂,我自有分寸。”
雍正于是在朝會之上說起此事,道:“如今京中青黃不接,幸而三哥,五弟,九弟你們早有預備,我心甚慰。我看也不用再從南方調米,此刻就把你們手里的米出了便是。列位放心,你們有救民之功,我也不會讓你們吃虧,雖然我手頭也緊,還是湊了些銀子來,已經送到你們府上了。”
只因屯米之事,于公可以論罪,于私也上不了臺面,那三人只有謝恩。回府一看,小小一封銀子,九弟便氣的推在地上,五弟更是實誠,當場就吐了血…………
雍正想值此非常時刻,竟還有人挖墻,心中恨恨不已,定要給他們一些顏色看看,待到上朝,一老臣戰巍巍遞上來一個奏折,道:“圣上登基伊始,理應大赦天下,免一些刑部輕犯,再蠲免一些貧地錢糧,如是百姓稱戴,定為圣上祝禱福祉。”
雍正將奏折細細看完,笑道:“老先生寫的夠長,說的夠短,我看其中關鍵一句‘酌情部分免去官員所虧戶部之款項’才是諸位想要說的吧。”
老先生本想蒙混過關,誰知竟被識破,便道:“圣祖在時,每遇大赦,皆有此項,老臣也是遵循前例,請圣上照準。”
雍正道:“我若是不準呢?”大家竊竊私語起來,連隆科多也楞住了。
老臣道:“圣祖皇帝仁德遍施,從來都是照準的。且皇上恩德逮下,大家自當更為盡心竭力。”
雍正道:“這也奇了,為國盡忠,難道不是爾等應盡的職責嗎?爾等就算俸祿不濟,外草也不曾少,如今虧了錢卻不想著還,是何道理?難道要我免了這筆錢,爾等才能盡忠,爾等的忠心,是拿來出賣的嗎?”
老臣道:“這借用國庫銀兩,原是先皇擬定的,臣等俸祿微薄,又要常常墊銀子辦差。去戶部報賬,他們核查明細,又需要時日,不借錢叫臣等如何是好?”
雍正道:“皇父的意思,是教爾等借去辦差的,爾等卻不念皇考恩典,任意揮霍,全無正用。至于報賬之時,與堂官等勾連串通,虛報冒領,有是沒有?等到皇父慈念一動,借去的銀子說不定就不用還了,怪不得人人樂于借錢。更有甚者,銀子借去數年之久,所領的工程遲緩不動,也不去部中報銷的,如此視國事為兒戲,視國庫為私藏,尚可靦顏辭辯乎?今后借支一事,也需整飭。
我坐到這里,方才醒悟,原來做大清皇帝,竟然是個賠本買賣。不妨說出來讓你們笑一笑,我的皇后,過年沒有新衣服穿,我的妃子,今年沒有紅包可拿。可是聽說宮外的命婦們,頭面衣飾,華麗不凡,過得遠比皇后逍遙。
你們說大清的錢去了哪里呢?戶部積欠的錢,有汗阿瑪恩準你們預支的俸祿,有被朝中親貴無端索走的,有被借機挪用的,更有被大膽侵吞的。至于下面每個州縣的虧損,粗粗一算,都在十幾萬兩,內中難免有借機侵吞之事。如今和碩部庶支叛亂,危及邊防,打仗的錢,卻要我去東拼西挪,是何道理。值此危難關頭,爾等竟然不為朝廷著急么?”
眾大臣:“著急著急,臣等夙夜籌謀,只是積虧太多,幸而南方的土豪們,已經捐了一些,除此之外,不如再多增些稅銀。”
雍正道:“好辦法!‘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如此外面打仗,里面造反,爾等就可以卷鋪蓋回家安享富貴了。至于南方士紳的錢財,若要多了,少不得又要多開捐納,于吏治無益,絕非長久之計。
我再說一件事給你們聽。密妃娘娘,將汗阿瑪留給她的私蓄幾十萬兩全數捐給前線,這是汗阿瑪留給兩個弟弟分府成家之用。任何人包括我這個皇帝,都沒有資格去過問這筆錢,可是娘娘堅決捐了出來,還說出‘先有國,后有家’這樣令我動容的話,這樣的話,這樣的事,竟是出自一介女流,爾等不覺得慚愧嗎?如今國家有難,不如你們也捐些出來如何?”
底下嗡嗡一片,雍正道:“都嚇著了?果然不如女流之輩。如今不用你們捐,你們把挪借之費全數還上便是。朝廷缺錢,爾等卻奢靡浪費,肥身家以長子孫,國法何在,不罰不降,人心何以敬畏?自即日起,各朝中以致地方官員,凡借官中銀兩,限期內盡數奉還,不得再做搪塞。收集銀兩,一做戰事之資,二備公事賞賜之用。
再則,六部以及州府縣衙,自己的帳自己算,是何道理?若換做我,也難免動起歪念。還有,向來地方官員去戶部報銷,若獻上所謂辛苦費,百萬兩也可以不加審核;若掏不出辛苦費,一兩也要看盡臉色,豈有此理!你們這樣做事,與盜匪有何差別?所以我要新設一個‘財考署’,孤立與六部之外,將朝中和地方上的賬目,詳加查考,不可再一味糊涂下去。”
大臣甲奏道:“六部之制,乃是開皇年間而定,歷朝遵循實施已久,如今再添,似為不妥。”
雍正道:“有何不妥?”
大臣甲:“古人制定官埠品秩,乃是經過測衡,與天地陰陽歷法相符,才能在歷朝歷代順行無差。如今隨意更動,多出一處,與禮不合。”
雍正道:“部屬之設,自然首先考量是否合用,合用則為順天,不合用,于君臣小民不利,乃是逆天而行,就是再與陰陽相合,要它何用?一味循古,只會裹足不前,實不可取。”
大臣乙:“若要將六部及地方的帳都翻一遍,體量巨大。如今沒有這么多可用的官員,不如從六部中挑選可用之人,審完之后,可以調回原地,也省去再花官俸。”
雍正早已聽出話中奧秘,笑道:“此言差矣,天下哪有自己審自己的。你說官不夠,我看是官位少才是。聽說很多候補官員,辛苦打點卻不能上位。如今我就給他們機會,不用他們送錢,只要給咱大清把錢找出來,便可以立馬上任。”
大臣丙:“朝中地方,積虧已久,若讓現任賠補,于情于理不合;若要往前追溯,要翻查數任,其中人事變遷繁復,這要查到前頭哪里?”
雍正笑道:“總不至于查到前明去吧,大清入關不過百年,就查到入關那一天如何?”
群臣悚動,大臣丁:“先皇說過:‘人無完人,若一一查驗,恐怕無官可用。’”
雍正道:“誒,這話你記得很清楚嘛,是不是連哪一天說的都記下了?先皇的話,我自當遵守,只是如今國家缺錢,我總不能抱著一句話,和大家喝西北風去。依我看不是無官可用,而是用其不正。此次查賬,需要橫查豎查,還要立地更新。”
大臣們不明其意,相顧左右。
雍正道:“豎查就是我剛才所說,向前追溯,雖然不至于真查到入關那一天,但是若有哪一任巨虧,定要落實;橫查就是若有官員說自己花完了賠不上的,查其子孫,親戚,原籍,看看有無藏匿,若有,罪加一等。你們怕官不夠用,還是一樣,派候補官員脅從查辦,若原來的官實在不能再用,新官就地補上,這叫立地更新。”
底下喳喳一片,雍正道:“也不是要你們即刻如數補上,清查之后,視情由不同,可以寬限至雍正三年前補齊。只是官員貪挪、胥吏作弊、稅戶拖欠,不可相互混淆抵賴,必要一一查清才是,此事就交由怡親王牽頭,內閣協同辦理,不得再議。”
和妃于是召自己兄弟福晉入宮,二福晉喜氣洋洋地,一路上說:“娘娘從前孤傲,從不大見我們,如今升了貴妃,自然是有賞賜提拔,光輝我們家臉面。”
進了宮,見了禮,和妃微笑令落座奉茶,三人敘過里外家常,和妃道:“我在宮內,一年難得與父母,嫂子、弟妹相見,難以體會民間百姓團聚的樂趣,只能以恪盡職責為己任。如今急于召見你們,除了問候,還有一事,極其緊要。如今新帝登基,就要推行新政,追查舊時的積欠,不知哥哥弟弟,可有此樣的事,若是有,還望趕緊想辦法填補,萬萬不可有所虧欠。此事需要明明白白告訴我,若是填補不了,我當盡力填補,不夠的,再找父母想辦法,實在還有不足,只好自行向各自的上司說明白,皇上尚可以網開一面,或者免除,或者打欠條慢慢還上,我還能厚著臉為你們求求情,若是數量大了,皇上震怒,掉腦袋也是頃刻的事,萬萬不可有所隱瞞。”
二福晉聽了,猶如喝了一盆冰水,嫂子便說;“皇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么多人,他查誰去,誰又是干凈的,總不能把大家都得罪了吧,誰來干活?”
和妃道:“新帝一向對各處積欠甚為在意,從前做皇子的時候就抄過一次,那次雖然草草收尾,不也弄得人人自危,連我也因為此事受水,若不是我將所有積蓄賠上,怎么能了結?如今有了前車之鑒,我不愿意再弄到尷尬的地步,還是未雨綢繆的好。且如今不比從前,這次定要動真格的了。”
弟妹道:“娘娘既然封了貴妃,可見娘娘并沒有得罪過皇上,皇上顧及孝義,您又是他的妃母,憑他抄誰,還能抄到娘娘家里?娘娘是多慮了吧。”
和妃道:“此話差了,如今開戰,皇上連自己的私房都用盡了,能容忍的有限,何況皇上一貫嚴厲,絕不是說笑,你們趕緊回去各自檢視吧。”
嫂子道:“你哥哥的事情,我是一無所知,如今只好問去,也不知道他說不說。”
和妃道:“我朝的正室福晉,往往不知道夫婿晚上宿在何處,唯獨銀錢抓的最緊,哪有不知道的。甚至代夫婿索賄弄錢,完全不明白‘妻賢夫禍少’的道理。他們若是如此推諉,抄家殺頭,皆有可能,若到了那時候,我是無能為力的,只能聽憑圣裁。此事萬望嫂子弟妹曉以厲害,我急急召你們來,自然不是開玩笑的。”
兩位福晉便灰溜溜的出了宮,弟妹便說:“看來新皇帝登基,大家日子便不好過——哎,我且問你,姑子如何知道皇上私房不多?”
二人經過一番縝密的分析,越發覺得此事不假,嫂子道:“這也沒什么,先皇的宣妃娘娘,論輩分還是先皇的長輩親戚呢,娘娘按咱們滿人的舊俗皇上也能收的。”
弟妹抱怨道:“既如此,不說多照看咱們家,反倒逼咱們還錢,真真是刻薄寡恩。”
此日海望攜了新燒制的霽藍色釉下彩的葵花盤子來,二人觀賞討論。海望用折扇給雍正打著汗,笑道:“臣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皇上想先聽哪一個?”
雍正道:“賣什么關子呢?先聽壞的吧。”
海望道:“皇后娘娘采辦了幾位秀女,臣正辦理她們入宮之事。誰知道里面有個洪澤州的武氏,自從選中之后就一病不起。如今人已經不在了,我得了這個消息,便先來告訴皇上。”
雍正嘆道:“這的確是個壞消息,我還沒見過模樣如何呢。那好消息是什么?”
海望道:“好消息也是這個,皇上不是想給和妃娘娘找個位置嗎?臣前去和武家說透就是了,再升了她父親的官階,必定守口如瓶的,好在洪澤洲也是偏遙之地。”
雍正道:“妙!我二人該如何謝你?你在內務府實在屈才,不如到朝中或是地方為我效力如何?”
海望道:“臣微末小計,也只能在內務府替皇上管管家事,燒燒瓷器。皇上若想謝我,就依舊讓我托懶吧。”
于是雍正先將寧妃引見給藩邸諸人,寧妃對皇后貴妃行了大禮,又行平禮等,諸妃辭讓一番,奉皇后恩旨歸坐。
雍正道:“寧妃武氏,是我從前相識,此番一同納入宮中。如今宮里頭嬪位以上者,都在這里了,從前在藩邸之時,一切多虧皇后料理,能替我侍奉父皇母后,女眷們也都安分守已,和睦相處。書上說‘二女同居而志不同,必生事端’,何況如今我做了皇帝,宮里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一則大家都要以皇后為尊,識得尊卑順序;二則皇后待人理當一視同仁,不可有成見偏頗,做好這兩處,便可無事安享尊榮了。我諸事繁忙,若來此處,不想聽到有些許不洽之事令我煩心。”
后妃們諾諾,雍正又道:“我和皇后商量過了,宮內府庫賬目,就交由樂夫人打理。”
樂水道:“妾在潛邸時入府最晚,資歷太淺,不敢越到前面。”
雍正道:“我一向用人,不論資歷,只重才干,宮里也是一樣。皇后每年有許多禮儀之事,又要幫助教導幾位年幼的阿哥,再則的確不善理財。這都要怪你在我這里自吹自噓,說你在家中清點里外賬目井井有條,自入宮后,嫂子來探望你時,還要將家中事務說出來請教一二。”
眾人都笑了,樂水的雪膚上面起了兩團紅暈,久久不散,雍正又道:“你父親一生清廉,教養之女自然不差,才能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品行端正。自你開始,皇庫切不可如從前一般糊涂混亂,若有枉法之事,也要例同外朝,你可明白?”
樂水道:“妾絕不敢行枉法之事,不會令皇上皇后失望。”
皇后道:“想必你就要清查賬目庫房,若覺得有可用之人,只管告訴皇上或是我,好調了去幫襯于你;再則你就要朝夕辛苦,近期就免了晨昏定省,你好一心一意做事。”
樂水道:“晨昏定省是妾的職責,再忙也該過來的。”
皇后道:“你能為我分憂,免了一陣子晨昏定省,不算什么。”
樂水道:“雖然辛苦,娘娘這里,也不至于日日過不來,再則有些事想必還要向娘娘告訴討教。”
雍正道:“如此就交于你們,這里比之潛邸,的確是事務繁多,從前只須和內務府打交道,如今要加上戶部。不過從前你們在潛邸之時,就能同心協力,諸事妥當,這里也難不倒你們,不過一年之間,也就都明白了。理財之事,既要度支明白,也不能苛待了眾人,有拿不準的,就與皇后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