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金瓶梅》書名解

人們說一部《紅樓夢》是說不盡的，《金瓶梅》又何嘗不如此。四百年風風雨雨，《金瓶梅》不僅引出了許多話題，也留下了許多不解之謎。

關(guān)于其書何以名曰“金瓶梅”，就曾有多種解釋。普遍的觀點認為，書名代表著書中三個女主角，取潘金蓮、李瓶兒、龐春梅三人名中各一個字，似乎這是作者的隨意組合。但是，《金瓶梅》實在不是一部才子佳人小說，三個女主角并不能概括它的全部內(nèi)涵。這是一部憤世嫉俗并極具批判性、揭露性的偉大著作，所以“金瓶梅”書名包含相當深刻的意義。

張竹坡率先提出“金瓶梅寓意說”，他認為：瓶者，“蓋云貪欲嗜惡，百骸枯盡，瓶只罄矣”，又說：“瓶里梅花，春光無幾，則瓶罄骨髓暗枯，瓶梅又喻衰朽在即。”張說確實自成一言，有所發(fā)明。

從字面上講，“金瓶梅”可以解為“插在金瓶中的梅花”。金在五行中屬西，屬秋，屬煞；瓶指細頸的花瓶，使人聯(lián)想起富有生殖能力的花托；梅指梅花，嚴冬或初春盛開，準時但也有延遲的時候。金從字面上說代表潘金蓮，也代表西門慶，兩人天生一對冤家，是荒淫、縱欲的化身。秋天的蕭瑟，寓意驕奢淫逸生活的不能持久，正如《金瓶梅·序》中所云：“蓋金蓮以奸死，瓶兒以孽死，春梅以淫死，較諸婦女更慘耳。借西門慶以描畫世之大凈，應(yīng)伯爵以描畫世之小丑，諸淫婦以描畫世之丑婆、凈婆，令人讀之汗下。”“蓋為世戒。”金瓶中的梅花，是衰落的象征，書的結(jié)局便呼應(yīng)了書名的含義。

書名還有隱語的作用。“瓶”比“花盆”更具女性感，“瓶”字意味著一切長頸容器，從酒瓶到花瓶乃至曲頸瓶，也是女性生殖器的隱喻。書中第27回《潘金蓮醉鬧葡萄架》是最好的注腳，這是書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章。西門慶把“沉李”投入潘氏私處，戲曰為“投肉壺”，又稱為“金彈打銀鵝”。投壺的游戲原指長箭投入細頸瓶中，傳統(tǒng)的投壺游戲已經(jīng)帶有交合的含義，而此處則強調(diào)了性與交合的作用，其用心良苦。而且暗示醉生夢死、縱情放蕩的危害，這是衰亡與崩潰的先兆。

[法]雷威安：《金瓶梅法文本導言》，載徐朔方編選校閱《金瓶梅西方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67—280頁。

[美]柯麗德：《金瓶梅的雙關(guān)語和隱語——評第二十七回》，載徐朔方編選校閱《金瓶梅西方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21—24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