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夏,雖是天高云淡,但日頭之毒烈絲毫不遜南國。正午時分驕陽似火,烤得人臉頰灼熱,馮素貞自宮中回來時,雖仍是神情自若,但官服背心洇出的痕跡多多少少還是透著些狼狽。
    公主府里涼快多了。
    馮素貞換了輕薄透氣的常服,沿著抄手游廊信步向著府中的水榭而去。
    盛夏荷花盛開,游廊外是池塘,放眼望去蓮葉接天滿眼碧綠令人望之心喜。池中活水引自皇城外的護城河,流動之間將熱氣也帶走了些。因而入夏后,馮素貞便將水榭辟做了半個書房。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孩童誦聲朗朗,馮素貞踏進水榭笑道:“《逍遙游》?花兒才剛學了《千字文》,這文章也太難了些。”
    桃兒見她進來,忙自冰鑒里取出梅子湯來遞給她。
    馮少卿搖著扇子,抿著一口冰鎮梅子湯慢悠悠道:“哪里難了?我還不是把你教成了個狀元?”
    馮素貞笑而不答,轉而問道:“花兒,方才讀的內容,你可懂得?”
    女娃娃猛地點頭:“讀得懂,讀得懂,花兒在想,這么大的魚,要是烤了吃,可得吃多久啊!”
    馮老爺子猛地嗆咳起來,馮素貞哈哈笑道:“看來我們花兒饞魚了?”
    小花兒笑嘻嘻道:“對了,小姐姐,小花兒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啦!”
    她急著獻寶,抓過毛筆就寫了起來。很快,偌大的白紙上綻開了一朵墨色的“花”。
    孩童的字雖稚嫩,但勝在用心,一筆一劃都是橫平豎直,看上去很是工整。
    馮素貞贊道:“寫得好,寫得好,花兒這么小就能寫這么好看的字兒,以后定然是個小才女。不過,咱們花兒現在有新名字了,是你皇上哥哥給你取的。”
    馮素貞說著,順手揩去花兒臉上的墨汁,接過她手里的毛筆,在白紙上落下幾個字。
    小花兒腦袋一歪:“小姐姐,這個怎么念啊?”
    馮素貞一字字教道:“徐——令——芙——”
    見孩童并未如預想中那般雀躍,反是一臉糾結,馮素貞疑問道:“怎么?花兒不開心?”
    小花兒揚起臉來,認真問道:“我叫徐令芙了,那小花兒去哪兒了呢?”
    馮少卿在一旁笑道:“傻花兒,令芙是你,花兒也是你啊!”
    花兒卻搖起了頭:“不一樣!以前根本就沒有徐令芙這個人,只有小花兒,現在如果我是徐令芙,那花兒就不是小花兒了!”
    這孩子看來是鉆了牛角尖了,馮少卿揪了揪胡子,不知如何作答。
    花兒繼續憂愁道:“如果改了名字,天香姐姐回來就只有徐令芙,沒有小花兒了!她認不得我了怎么辦?”
    馮素貞橫波微動,摸著花兒柔軟的頭發笑道:“放心,她不會認不得你的。”
    小花兒皺眉:“小花兒的名字不好嗎?為何一定要改?”
    “花兒是不想改?”
    小花兒嘟起了嘴:“改了之后,世上就沒有小花兒了。”
    馮素貞笑了:“花兒知道這名字是什么意思嗎?”
    小花兒搖了搖頭。
    馮素貞拉起孩童的手,指著外間的荷花問道:“你看外面的花兒,好看嗎?”
    小花兒點了點頭。
    馮素貞笑道:“外面的花兒有好幾個名字呢。荷花也是蓮花,也叫芙蕖。你皇帝哥哥給你取的名字,芙就是荷花,令芙,就是好看的荷花的意思。雖然名字變了,但花兒還是花兒。”
    小花兒恍然:“原來是這樣,花兒還是花兒!”
    水榭里的糾結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馮少卿笑著對馮素貞道:“這孩子倔得很,也只有你能說得通——怎么今日回來得這樣早?”
    馮素貞答道:“皇上囑我出趟公差,明日就要啟程,所以特意早些回來收拾東西。”
    “出公差,是要去哪里?”
    “是——”
    一旁的小花兒嘟囔著:“可我覺得‘小花兒’也很好聽,不要了多可惜啊……”
    此時,一陣撲打的聲響傳來,小花兒循聲望去,頓時眼睛一亮——“那我就把我的名字給你啦!”
    馮素貞順著小花兒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一只灰色斑紋的鴿子亭亭玉立地落在案前精致的雕花檀木盒子上,對著眾人扇了扇翅膀。
    為免御駕南下的消息太早傳出而惹得沿途官員鋪張邀寵,太上皇和天香長公主一行人南下的行鑾走得悄然而匆忙,甚至有消息不靈通的,直到月余后才曉得這消息。
    馮素貞自然不在之列,這南巡的鑾駕行程,只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天香離京之時,也不知帶走了多少鴿子。每隔上幾天,就會有鴿子撲棱棱地落在馮素貞的案頭。
    信來得太過頻繁,馮素貞特意尋了個一尺見方的雕花檀香盒子擺在案頭,將天香的來信一股腦兒地塞了進去。大半年的工夫,這匣子已是半滿。
    馮素貞從鴿子腿上把信取了下來,把鴿子塞給了滿眼期待的小花兒,后者抱起鴿子滿口“花兒花兒”地叫。
    “是公主來的信?”馮老爺子淡淡問了句。
    馮素貞點了點頭,便展開信略略掃了一眼,只見上頭寫著:
    “素貞卿卿芳鑒:久聞‘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今在淮安,于蓮葉碧水間悠游,見魚六七只,嗆水七八口,救呆子一個半……”
    措辭憊懶,似是說笑,但往下看去,卻話鋒一轉,說了件要緊的事,馮素貞眉頭緊皺,認真思忖了起來。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孩童,望見檻外滿池清圓荷葉,還有飽滿的蓮蓬隨著水波輕輕搖晃。
    馮素貞心有所感,向著桃兒道:“此間的蓮子,你們若有閑暇就采了吃吧。”
    桃兒一吐舌頭道:“這個,哪里需要大人吩咐啊……府里的小子們已經偷偷摘過啦!”
    馮素貞不以為意,揚聲笑道:“這府里的池塘雖然有花有葉,總覺得還是少些生氣,待到了明年開春的時候,引些錦鯉過來做觀賞吧。”
    桃兒點頭稱是,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大人,我們公主……還有杏兒,幾時能回來啊?”
    馮素貞默然片刻,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想辦法,現在,或許有一個機會……”
    梅竹自外間匆匆進來,她已換做了男子裝扮,外面還罩上了一件輕巧的鎖子甲:“小姐小姐,衣裳行裝我都已經收拾好了,此處可有什么物事要收拾著帶上的?”
    聞言,馮素貞鬼使神差地轉頭望了望那案上的匣子,但很快就清醒過來,狠下心來,放棄了將它也放入行囊的念頭:“沒什么了,不過稍后我要去欽天監問些事情,你且把這鎖子甲除了陪我同去。”
    馮少卿驚問道:“梅竹怎么這幅打扮?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馮素貞向著西窗望了一眼,沉沉答道:“宣府。”
    大半年的光景過去,新察哈爾汗終于從弟兄角逐中勝出,主動投降歸服。戰場上的仗打完了,自是要打談判桌上的仗。馮素貞因而領了戶部侍郎的銜,帶著朝廷的旨意和封賞,親往宣府軍中談判。
    宣化去京不遠,若按著馮素貞往日快馬奔馳的速度,用不得三五日便趕得到。但如今她經不起顛簸,只得乘著馬車緩緩而行。
    翌日清晨,馮素貞登車前對著那熟悉的車夫皺了皺眉:
    “單侍衛,公主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給你踅摸個好前程。可禁軍你不去,州府你不去,耗在公主府里當府兵頭子也就罷了,連車夫都要搶著做。你莫不是個傻的?不要前程了?”
    單世文扶了扶額上的遮陽草帽,長眉輕揚,鳳眼微彎,嘿嘿笑著亮出一口小白牙:
    “馮大人,公主走前也對著屬下千叮嚀萬囑咐,叫屬下好生護著您。您當下手無縛雞之力,以前是誰都打不過,現在是誰都打不過!大人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安危干系重大。保住您的安全,就是屬下最大的前程!”
    和單世文的斗嘴,馮素貞從來就沒有占過上風。她只得干笑了聲,轉臉瞥了梅竹一眼,見后者一臉深以為然,便不再多話,上車啟程。
    一行十數人慢慢悠悠地向著京西而去。
    南直隸的陪都雖是金陵,但南直隸最繁華的地方卻是在淮安。淮安府地據揚徐之間,為南北水陸之輻輳,自宋以來便是溝通南北之肯綮。故而百年間,此間督撫部司文武廳營星羅棋布,實與省會無異。
    穿著男裝的天香從船上下來時,淮安的文武百官已經在碼頭恭候多時。
    “臣等參見太上皇,參見長公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沒等太上皇開口,天香就擺擺手道:“起來吧,都起來吧。大熱天的,等了不短時候吧!”
    眾官一愣,不由自主地朝太上皇看去,見其神色自若,各自猶猶豫豫地起了身。
    淮安沒有行宮,故而此次御駕下榻在漕運總督府邸,從碼頭一出來走幾步便到了,很是便捷。
    春日來時已經經過了淮安,太上皇對淮安的官員模樣都還記得,略略一掃便瞧見漕運總督王祖安身邊站著個穿著常服的陌生年輕人。那人身量挺拔,面容俊秀,通身帶著儒雅氣派,令人不由得多看兩眼。
    太上皇心生好感,忙問道:“祖安,這是何人?”
    王祖安將那儒雅的年輕人引至身畔介紹道:“這是微臣的四子,單名赭,字容曜,今年十九了。上月才從外面游學回來,今日特意沾了臣的光來瞻仰天顏。”
    天香皮笑肉不笑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小聲嘀咕道:“王赭?容曜?這名字倒是取得蠻大氣。”
    太上皇上下打量王赭一番,滿口贊道:“一表人才,一表人才,不知容曜現下可考了功名?”
    王祖安忙道:“小兒前年過了鄉試,如今是個舉人,待到明年便會上京趕考。”
    太上皇龍顏大悅:“不簡單,不簡單,江南文華之地,人才濟濟,而容曜十七歲就中了舉。真是了不起!”
    天香心下腹誹:“我家素貞可是十八歲就中了狀元。”
    太上皇聽得身邊的天香嘀嘀咕咕,不禁虎著臉瞪了她一眼,但轉過臉去又是滿面春風:“容曜十九了,可婚配了?”
    王赭躬身答道:“回稟陛下,草民一心治學,有修齊治平之志,生怕耽擱了功名,因而尚未婚配。”
    太上皇欣然頷首:“好,好——只是大好男兒,先成家后立業,也是有的。”
    王赭恭敬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禮也,容曜不敢自專,皆由父親做主。”
    “此是正理,”太上皇滿意地捻須輕笑,似是猛然起了什么念頭一般拍了拍額頭,“對了,不若就讓容曜陪著香兒逛逛這淮安府,你們年齡相仿,想必也有話聊。”
    “父皇,我自己去——”天香剛抗議了半句,就被太上皇一個眼刀子壓了下去。天香只得無奈地朝著自己的“玩伴”看了過去。
    倒確實是一表人才,看步態站姿,應該也是打熬過筋骨的,不似尋常讀書人那般孱弱,只是現下眉頭微微蹙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按理說若真是少年得志,那么日后的官場上總會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是天香卻不記得上輩子的那二十年里,見過什么“王赭”。
    安頓好貴客之后,王赭急火火進了王祖安的書房:“父親,這男女七歲便不同席,焉有我為公主陪游的道理?”
    王祖安笑罵道:“呆子,這是太上皇喜歡你才給了你機會!這天香公主備受兩位陛下寵愛,雖說是尚過駙馬,但那駙馬是不作數的。便是嫁了你,也不會辱沒我王家門庭。”
    王赭忙道:“父親,這便是你把兒子從家鄉叫回來的原因不成?可兒子明歲便會上京參加秋闈,縱然一甲沒什么把握,可二甲總是沒問題的,何須用此終南捷徑?”
    王祖安語重心長道:“你父親我是借著跑河船運起家,至今能在南直隸立足,全是憑著好運道。一代富貴哪里算得上富貴?你哥哥們讀書不行,到了你才出了一個成器的讀書人。可眼下京里遍地都是官兒,你就算是考上了狀元,也需得在散職里待上一兩年才能出頭。眼下朝廷不禁駙馬做官,若是你能得了公主喜歡,我王家便也是皇親國戚,日后才有機會躋身世家之列啊。”
    王赭猶豫了半晌,王祖安見狀又勸了勸,才算是說得王赭點了頭。
    王祖安松了口氣:“太上皇上次來時與我說,公主喜歡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你在公主面前好生表現。”
    文質彬彬?讀書人?王赭面露沉凝之色:那公主行事乖張不憚規矩,怎么會喜歡讀書人呢?
    慢行了兩日,馮素貞在馬車的晃動中從小憩中醒來,夏末的涼風掠起了馬車窗口的簾布,她從那窗口里望見了熟悉的夏日濃陰。
    去歲此時,她也是如此慢行在京西的路上,身后的騎驢少女聲如銀鈴地給她講著朝堂皇室里的種種秘辛。
    她靜靜坐起身來,端詳著窗外的風光,漸漸看到了懷來熟悉的城墻。
    靜謐之中,車前有聒噪聲傳來——
    “你看著,就城樓上面左數第三個垛口,我去年就在那兒砍了三十四個韃子下去!”
    “真的?就你這小身板兒?有那么厲害?”
    “嗬,這算什么,若不是我用的刀不好,卷了刃,砍他個百八十個不成問題!”
    聽著梅竹嘖嘖的驚嘆聲,馮素貞隔著車簾涼涼道:“懷來南北夾山,而韃子自西來,若是懷來東門一個垛口能爬上三十四個韃子,那京城早就滿城韃虜了。”
    車前的聲音靜了片刻,沒一會兒就又響了起來:“沒錯沒錯,我當時砍韃子砍得太累,都不辨東西了!等咱們到了西門,我再指給你看啊!”
    馮素貞笑了笑,沒再去揭破,側身倚在窗口虛眼望向懷來的城樓。
    斯人不知何處去,城垣依舊笑東風。
    “小姐,前頭又有做法事的,可要去舍些銀子?”前頭忽然傳來了梅竹的聲音。
    馮素貞掀開簾子對著梅竹輕輕點了點頭。
    一路西行,沿途常常能看到和尚在做法事。自欲仙幫倒了,北地信佛的人便好了好些。
    距去歲韃虜侵入已歷一載,這做法事的都是一些幸存的災民在悼念往生的親眷。馮素貞心腸軟,每每見到,都會下車去憑吊一番。
    如此又慢行了兩三日,便到了宣大總督如今的行營駐地。
    二十萬虎狼之師駐扎于此,行營綿延逾百里,卻是井井有條,軍紀昌明。馮素貞曾在懷來衛里待過陣子,深知打仗不易,治軍更難,見此情況心里已有了幾分敬服之心。
    故而當和顧承恩在轅門外初見時,雖見其人身量不高,長相和氣,絲毫看不出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氣息,馮素貞也絲毫不敢對其小覷。
    眾人走過一片練陣的行伍,馮素貞眼見得十數種兵器長長短短變換組合,卻是絲毫不亂,不禁贊了句:“好兒郎!顧帥,這是什么陣法?”
    顧承恩照實答道:“此是仿著戚家軍的鴛鴦陣琢磨的并蒂陣。”
    馮素貞沉吟道:“此陣我曾聽聞,長短兵器搭配無間,機動靈活,拆開即可變陣。縱然是被沖散了,也不至于陷入被動,最是適合山地丘陵。”
    顧承恩哈哈笑道:“早聞馮大人是文武全才,果然見識過人。這并蒂陣拆分開來是鴛鴦陣,再拆開,便是三才陣。”
    走過這片練陣的隊伍,迎面瞧見一眾農人裝扮的行人各自持著農具籮筐從營地旁的田地里走出來。
    雖是農人裝扮,但那些人腰背挺直,步履不亂,馮素貞便明白,這定然是屯田的官軍。
    果然,顧承恩笑著解釋道:“馮大人來得正好,今日恰收了一波新鮮菜蔬,晚上可得好生嘗嘗我宣大軍中自己種的伙食。”
    眾人復又前行,待經過了數個演兵的校場之后,已然行走了數里路,馮素貞有些不支,正想著休息片刻,卻見到了個特立獨行的練陣隊伍:陣前一人將手里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一片金光劍影晃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而其后的數十人則翼展開來,中部卻如箭鏃一般,跟著那人緩緩前行。
    馮素貞皺了皺眉:“顧帥,這是個什么陣型?莫不是靠著為首的那人破軍前行?”
    顧承恩大笑幾聲,高聲喚道:“嚴守備!”
    隨著這一聲喚,那片劍影瞬時破開,為首那人騰空躍起,在空中幾經翻轉,如若御風而來,翩然落在眾人面前。
    馮素貞早在那聲“嚴守備”喊出,心里就有了數,但看清來人的面容之后,仍是有些吃驚。
    來人當然是一劍飄紅,除了他,軍中怎能有如此一夫當關的劍術?
    那個昔日冷漠不羈的劍客雖依舊神色淡淡,卻不再如殺神降世那般令人不能直視,他束著利落的發髻,依舊堅毅的輪廓里帶了幾分落地成人的煙火氣。
    他大步近前,拱手行了個禮,卻一聲不吭。
    顧承恩笑著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道:“嚴守備劍術高格,有一夫當關之勢,此陣是我特意為他所制。”
    馮素貞嘆服不已,上前寒暄道:“嚴兄已經升了守備?”她記得去歲天香還說是個百戶。
    嚴凜泓點了點頭。
    “嚴兄在顧帥麾下,過得可還習慣?”
    嚴凜泓又點了點頭。
    “……若是她知道,定然很開心。”
    嚴凜泓眼中閃過一瞬間的光亮,他——還是點了點頭。
    這不愛說話的性子倒是和以前一個樣。
    顧承恩心知照這個情況,兩人“敘舊”是敘不起來的,打著圓場道:“此處已經是中軍帳,馮大人的營帳就在一旁。馮大人定然是累了,不妨歇息片刻,待到了晚上,顧某人再為馮大人接風洗塵!”
    馮素貞求之不得,自是欣然從命。
    進了帳,單世文幫著梅竹擺放馮素貞的用具,忽地自言自語道:“他真有那么厲害嗎?”
    馮素貞耳力靈敏,不禁問道:“誰?”
    “顧帥。”單世文抬起頭來,“我大哥少有服氣的人,顧帥便是其中頂尖的那個。可我卻覺得,他這人一身官氣,卻不像個將軍。論氣勢,還不如東方勝呢!他穿著戎裝還好,若是脫了戎裝,怕是會被人當成個落魄書生。”
    馮素貞搖搖頭道:“人不可貌相,我覺得,他和東方勝是兩種人,興許,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