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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略一輛三輪車,詳情請見微博)
    沈望醒時,才七點多。他回想起昨晚上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只是身上的確酸酸痛痛,后面也很腫。
    而顧重還虛抱著他,綿長地呼吸。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從顧重的懷抱里掙脫出來。
    昨天他的衣服都被扔在床腳邊,臟臟的一團。等他在浴缸里泡滿了水,他才恍惚地歇了口氣。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在氣球里注了水,又輕又重。
    他給自己上藥時,巨大的罪惡感籠罩了他。顧重是有戀人的,他卻半推半就地跟顧重做了。他渾渾噩噩地把頭抵住浴室的墻壁,泛起自我厭惡。
    他泡得手指皺皺巴巴,才從浴缸里出來,簡單地煎了兩個荷包蛋,又烤了兩片吐司,然后去熱兩杯牛奶。
    他半夢半醒地把牛奶倒在奶鍋里,開了火,但是思維卻發散開來,顧重會怎么想他?又會怎么做?他想了很多,卻都沒有想到好的結局。
    他自作自受。
    當時為什么沒有推開他?
    等他回神的時候,牛奶已經冒著熱泡,撲出來了,澆滅了火焰,他又笨手笨腳地去拎手柄,結果燙得手瞬間紅了,他剛想抓著抹布去處理奶鍋,就被人抓著手腕去沖手掌了,他猛地回頭,顧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醒的,只是皺著眉站在他的身后。顧重很高,比他高了半個頭,又比他健壯,這個姿勢就像是圈著他似的,很是旖旎。讓他想起來昨日兩人的糜爛。
    他垂著眼睛,很小聲地說:“我自己沖吧。”
    “嗯。”
    “一起吃個早飯嗎?”
    “我先洗漱。”
    “哦哦,嗯。”沈望擦干了手,匆匆地跑到洗手間,翻開下面的抽屜:“一次性的毛巾、牙刷都在這里。”
    他分明看到顧重輕輕地皺了皺眉,然后從里面拿了把牙刷。等沈望出去,但沈望偏偏傻乎乎地靠著門框,直勾勾地盯著他,顧重蹙了下眉:“還有事?”
    沈望這才回神:“沒了,沒了。我就是想問你,想喝牛奶還是豆漿……”
    “隨便。”
    沈望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洗手間。
    而顧重卻心思復雜,他盯著鏡子里的人,問,怎么辦?明明想好了不再和他扯上關系的……但他現在頭痛得厲害。
    跟他復合?他自己都麻煩一堆,實在沒力氣折騰。還是不要提起?未免太不負責。還是從頭到尾都跟他講清楚,再問問沈望的意見。他想起昨夜里沈望埋在他胸口哭,不忍對他太無情。
    他刷過牙,準備把用完的牙刷扔進垃圾桶,卻在里面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藥盒,顧重遲疑了下,還是把它從垃圾桶里拿了出來。
    沈望重新熱了兩杯牛奶,乖乖地等顧重回來,顧重過了很久才出來,他偷偷地看了他好幾眼,他心里暗暗地想,牛奶都冷了。
    他討好地幫顧重的吐司上蘸了厚厚的一層花生醬遞給顧重,但顧重從頭到尾都沒碰那吐司,只是安靜地喝了口牛奶。
    “昨天怎么喝得這么醉?”
    顧重疏離地說:“有應酬。”
    “喝這么多酒……對身體不好。”
    “是挺誤事。”
    沈望聽出了話里的含義,臉色一白。
    吃了頓極安靜的早飯后,顧重便要走,沈望說開車送他,顧重神色淡淡地說:“我叫了專車。”
    沈望捏著車鑰匙,手垂到身后:“那、那……”
    他甚至找不到借口留下顧重。明明昨天晚上是很喜歡他的,為什么現在就這樣了?是因為薛言生的事情?所以他干巴巴地解釋:“那個緋聞,跟我沒關系的,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知道光這么說,你很難相信我,但……你可以去查,真的跟我沒關系的。”
    “我知道。”
    “那昨天晚上的事情……”
    顧重說:“昨天什么都沒發生,我只是喝醉了在朋友家暫住了一晚而已。”
    沈望愣愣地看著他,像是一時之間沒懂。
    “那、那以后呢?”
    顧重笑了下:“我不會再喝醉了,希望你也是。”
    這次他聽懂了。
    顧重走后,Viki給他打了電話,言語調侃地問他昨夜是不是春風一度,他沉沉地說沒有,只問她那個藥片是哪里來的,她說現在她們都人手一個,她還說:“像顧重這樣的人,你跟他求愛是沒有用的,他原則多,道德底線又高,你還不如跟他先上幾次床,再跟他提要求。”
    沈望沒有回答。
    Viki又說:“我知道你是顧忌他有個戀人,但那又怎么樣,你跟他談了四年,現在的戀人頂多就是個小插曲。”
    沈望說:“不說這些了,我下午還有事情。下次來看你。”
    Viki也沒有再想說服他,他們本來就是因為玩樂結的伴,沒了玩鬧,自然不如從前那般熟稔。其實他心底知道,她說的沒錯,或許他的確應該不擇手段一些。但他做不到。怕顧重無視他、討厭他甚至是恨他。
    他只好把昨晚當做一場夢,就不會如此難過,他自我安慰道。
    但他無限地琢磨起顧重跟他說話時的語氣,冷冰冰的,毫無感情,像他真的只是一個爬他床的小玩意。顧重甚至不恨他,沒有罵他。怎么會變得這么薄情?或許只是對他無情。但他一邊收拾餐桌,一邊又自我解釋道,或許顧重只是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還是會來找他的。
    但他內心有個聲音悄悄地在說,顧重真的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了,連恨都提不起,就算跟他做了,也只覺得惡心,不會想再看到他了。他蹲在地上,很難接受這個現實。
    他和顧重,是不是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他胸口悶得幾乎喘不上氣,只好一個勁地錘自己的胸口,他難受地滿身是汗,眼里、耳邊全是奇奇怪怪的東西,尖叫、老虎、音符隨便在他面前亂晃,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夠了!夠了!”
    但是他的聲音像是被堵住了,他聽不見自己的吼聲。但當他用手指甲掐住自己大腿的肉時,那些幻象都虛弱了不少,他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不準再出現!”
    窒息感就像是潮水涌動般地起、退,直到他把手指甲嵌在了血肉里,一切都仿佛回歸平常。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甚至分不清正常與反常,他起身時去給自己找繃帶時,卻詭異地發現自己沒有疼痛感,只是麻木地在行走,走到哪里也并不知曉,他就是在走,順著他的房間一步步地走,然而什么時候該停,什么時候該走,他全然不知。
    當他走到一個逼仄的角落里時,他發現墻角貼著一個缺了耳朵的老虎,而他的大腦里頓時閃過不少破碎的畫面,然后咔嚓一聲,所有的影響都被剪斷了,他支撐不住地陷入了黑暗。
    當車開到一半時,顧重感受到一陣心悸,他說不上來,只覺得心臟墜疼。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讓司機往回開。即使沈望算計他,給他下藥,濫/交,說謊,他卻無法阻止自己擔心他。太奇怪了,他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可恥。
    等他回到沈望的屋子時,整個房間都亂糟糟的,像是被小偷洗劫一空了似的,他皺了皺眉,沖到房間里去找沈望,卻一無所獲,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人。
    顧重感到奇怪,站在沈望的臥室中央,沈望的房間里很干凈,家具也很少,都很簡單,只有衣柜是復古的、紅木的,顯得和整個房間的裝修很不般配。
    他遲疑了一下,然后拉開了衣柜的門,沈望就像是小孩一樣蜷縮在角落里。顧重把他從衣柜里拉出來。他只穿了件運動短褲,露出兩條潔白筆直的腿,右邊的大腿上卻流著一條血線。
    沈望只覺得自己躺在一片柔軟里,身邊是咔擦咔擦的聲音,像是老式照相機快門的聲音,按下快門到拍攝大概有一兩秒鐘的延遲,所以耳邊有個男人對他說“堅持住”、“乖寶寶”,他對這個聲音感到很緊張,忍不住想要睜開眼,但雙眼就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似的,當他很用力地撕扯開自己的眼睛時,只能看到一條光明,他聽到自己很粗重的呼吸聲,當他透過那條光明往外看時,對上的是冷冰冰的器械。
    他下意識地想大喊大叫,在外面等候的顧重聽到聲音立刻沖了進來,沈望驚恐地盯著舉著剪刀的醫生。顧重皺著眉,坐在他的身側:“怎么了?”
    “他、他……”
    他說不出話。
    記憶里的畫面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小小的診室、面面相覷的醫生和護士。顧重看他額頭滿是冷汗,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別怕,就是做個清創。”
    “這、這是哪里?”
    “醫院。”
    沈望大喘著氣:“你、你是真的嗎?”
    顧重一愣,隨即皺起眉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喝酒了?”沈望盯著他看了很久,久到顧重已經不想再握住他的手,他才確信眼前的人應該是真的顧重。
    醫生膽戰心驚地給他做了清創,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皺一下眉頭,他恍惚地看著眼前的顧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夢,還是幻覺已經真實到了這個地步?顧重幫他理了理頭發,問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你為什么要躲到衣柜去?”??Qúbu.net
    躲到衣柜?
    有嗎?
    沈望想不起來了。他回避開顧重的眼神,輕輕地說沒有。
    顧重皺起眉,想要教訓他一頓,但是卻透過窗外的陽光,只覺得他的臉白得不可思議,眉毛、睫毛、眼珠子卻都是烏黑的,眼珠子就像顆玻璃彈珠,被折射出細微的、暈散的光。他詭異地感到一種心悸。
    沈望察覺到了他那一刻的疏離,隨即眨著眼睛盯住他,他的眼睛很黑,睫毛濃密又纖長,卻沒有神采,安靜地看著人時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顧重覺得哪里很奇怪,但說不上來。
    沈望為了安撫他,把自己的臉貼著他的手掌心。然后輕輕地說:“我沒事,真的,我只是偶爾……”
    會“當機”。
    他想到這樣的詞眼。
    覺得這個詞能緩和他心里的焦慮。當他處理不了太濃重的情緒時,他會做奇怪的事,看到奇怪的東西,但他沒事,只是偶爾會這樣。他也分得清那些虛幻和真實。所以還好。他想這么告訴顧重,但他分明在顧重的眼里看出了懷疑。
    所以他半真半假地說:“我只是太難過了。”
    “我不是在跟你說笑,誰會在衣柜里割自己的腿?等會做完清創去心理咨詢看看。”
    沈望朝他張開手臂,給他檢查:“我很健康,真的,什么事情都沒有。再說,圈子誰沒點毛病?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有點焦慮。你別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又戒備又疏離。
    沈望忍不住想。
    “真的沒事?”
    “沒。”
    沈望捏著他的手掌,左看右看,像是要找出一絲絲不同,顧重并沒有抽出手,而是任他觀摩,所以他癡癡地笑了起來,顧重問他笑什么,沈望抬頭看他,說:“你回來找我了。”
    顧重不自然地說:“我落下了東西。”
    “嗯。”
    沈望不想他再多解釋,所以只是安靜地凝視著他,凝視到眼睛都酸了,還是想再看看他。顧重對他說:“我先去上班,下午再來看你。”沈望說好,他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他知道顧重是騙他的,顧重分明再也不想見到他,但他還是會等他。
    他一直等呀等,醫院里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天黑,顧重也沒來接他,所以他只好回了春瀾圓,整間屋子都很亂,他明白了顧重的疏離來源于哪里。現在的他,是不是看起來就像個精神病?
    但他沒有病。
    只是偶爾會“當機”,他想到這個詞,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后笑著笑著就臉上一片濕潤。
    這個世界是可以沒有悲痛的,只要不去感受濃烈的喜歡,不去對任何東西抱有期望,把記憶埋藏在角落里,就可以做到。
    做一個渾渾噩噩的活死人,這曾經一度是他的理想。但他現在卻不能了。
    顧重害怕他。
    所以他去翻弄他記憶的深處,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當機”,只是偶爾會夢到老虎、衣柜,只是這樣。
    等下了班,顧重還是去了春瀾圓。
    望著漆黑一片的別墅,他也忍不住心煩意亂。但他還是去敲了門,然后開門的沈望靜靜地看了他眼,便濕潤了眼眶,領著他往屋子里走。
    這條長而窄的玄關又黑又壓抑,微弱的光下,他看到沈望潔白而纖細的脖頸,還有那烏黑的頭發,散在脖子周圍。
    然而在暖黃色的燈光下,他卻覺得他發尾的頭發毛糙了起來,像是壞死的枯草,吸收著不屬于它的養分。他不自覺地摸到了他的背,瘦得硌手,但是潔白如玉。
    他太脆弱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的面前,他時常有這樣的錯覺,所以無法拋下他。是所有人都看他這樣,還是唯獨他理智不清?
    沈望很溫順地跪坐在他的面前,揚起頭顱,整個脖頸的線條被他拉得很緊,喉結突出,想塊乳色的玉石。沈望試探地把臉湊到他的欲望那里。顧重充滿欲望地看著他,卻推搡著他的肩,但不用力。
    顧重太迷茫了,他明明不是來找他做這樣的事情的。但他分明看到了沈望身上的空洞和脆弱,無法壓抑地想要重塑他。
    沈望的美感和這世界上已有的美都不盡相同,他是破碎的拼圖,是天真和幼稚的結合,他以為麻木是疼痛的另一面,深情生于無情,愛與被愛并不統一,被他所愛的人擁有一次重新去拼接他的權利,拼接他的準則、身體甚至是生命的從屬。
    他并不懂得愛本身是共同成長、包容和責任。他以為愛情等于交納,交納自己的身體以及全部。
    他也并不健康,所以他的愛也不健康,只要擁有他,就能傷害他、改變他甚至是殺了他。
    沈望想去討好他,卻被顧重推開了。
    顧重說:“可我不想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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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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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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